“洛克特，他真的是認真的嗎？”
寬闊的辦公室內，赫爾眉頭緊皺，看向旁邊的何奧，“他居然給我們發了個通知，就讓我們放人？哪怕是正常的案件，市長府也不能直接這麼命令我們吧？”
“他本身就沒想過我們能放人，做做樣子而已，”
何奧隨手將手中的資料放在書桌上，然後看向赫爾，“那兩個現在怎麼樣？”
“按照您的要求，被安排在禁閉室裡，那裡是我們安保防禦最嚴密的地區之一，”
赫爾拿起一個平板電腦，將裡面監控畫面的展示給何奧。
屏幕裡的內容一分爲二，分別顯示着兩個禁閉室的場景，換了已經換了白色無兜囚禁服的威肯和倫伯特，分別坐在乾淨整潔空空如也的牀上，似乎正在發呆。
“我們不審問他們什麼嗎？”
在遞過電腦屏幕的時候，赫爾也有些疑惑的問道。
兩大財團其他高層都開始‘問詢’了，這最高地位的兩個人，卻只是帶到了禁閉室裡，什麼都沒做。
“不用，”
何奧搖搖頭，“就讓他們這樣待着吧，待會兒我會去找他們的。”
“是。”
赫爾雖然搞不清楚何奧究竟想要做什麼，但是還是輕輕點頭。
說着，他準備轉身離開。
這時候，何奧突然想起了什麼，快速問道，“對了，博瑞克是不是之前負責過荒野上的調查？我待會兒要去找威肯，你讓他在禁閉室那裡等我一下。”
“好的，”
赫爾輕輕點頭，然後他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是有什麼事情嗎？”
何奧擡頭好笑看了他一眼。
赫爾和博瑞克這倆之前基本不熟，也沒有什麼交流的樣子，在這次事件之後，似乎關係變好了許多。
共同的危險和目標，正在快速拉近這個臨時小團體之間的距離。
看到何奧的笑容，赫爾也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問的有些‘過’。
他看了一眼何奧，稍微有些拘謹，也有些感慨。
如果是奎克坐在這間辦公室裡，他絕不敢多問一個問題。
但是如今這位‘索特’先生，比奎克強大危險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他卻能安心的站在這麼近的距離，自然問這些稍顯的‘冒犯’的問題。
看着赫爾快速變化的臉色，何奧笑了笑，隨口說道，“兩大財團商隊最近是不是經常受到荒野流浪者襲擊，博瑞克之前好像參與過相關調查，我問問他。”
荒野上的事情，理論上來說屬於聯邦調查局的管轄範疇。
何奧剛剛翻了一下聯邦調查局的案件信息，發現奎克的確派人去調查過這起案件，但只是找了幾個人，開了個頭，就似乎因爲什麼原因放棄了。
看起來似乎是和兩大財團進行了某種‘溝通’，然後放棄了調查。
而博瑞克就是最初的幾個調查者之一。
“好的，我這就去聯繫他。”
聽到何奧的話，赫爾立刻說道，然後快速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而何奧則緩緩起身，看了一眼後方已經陷入夜色的城市。
他將黑色夾克披在身上，隨手將桌上擺着的兩個手環放在一旁，一邊走出辦公室，一邊擡起手環打開了一份電子報告。
放在桌面上的兩個手環，是威肯和倫伯特的手環。
雖然在確定被抓以後，兩大財團最高層快速鎖了包括威肯和倫伯特在內所有的明特市高層的權限，但是夏娃還是在獲取權限的極短時間內，收集拷貝了許多的明特市兩大財團內部的數據資料。
按照聯邦法律，聯邦調查局可以直接讓兩大財團提供這些資料，並且不得隱瞞。
但是正常走程序，聯邦調查局幾乎拿不到這些資料。
而何奧現在所看到的報告，就是夏娃關於這些資料的彙集總結版。
這裡面的確有商隊遇襲的‘聯合調查資料’，甚至嚴格來說，這些調查做的很細緻，資料也很詳細，甚至搞清楚了明特市城外，哪些荒野流浪者營地可能和襲擊者有關係。
但是這些調查裡，只有關於‘遇襲’商隊和襲擊者的‘調查’。
在這些調查報告裡，兩大財團幾乎是完美的受害者，他們的商隊受到了成組織的荒野流浪者團體襲擊，對他們‘安全’和‘利潤’造成了極端挑戰。
所以他們不得不考慮‘強力出擊’，對明特市周圍的荒野流浪者出重拳。
這符合城市居民對荒野流浪者的刻板印象：危險，野蠻，暴力。
但是何奧是當過‘荒野流浪者領袖’的，從荒野流浪者的角度，他們其實一般是不願意招惹大型財團的。
畢竟面對能開出列裝機甲、航空戰機、甚至空天巨獸的大型財團來說，小羣體聚集的荒野流浪者團體，也就是一波超視距轟炸的事情。
而荒野流浪者不同營地和家族之間，又基本活躍在不同的區域，並存在各種各樣的和地盤以及利益相關的矛盾，很難聚集到一起。
他們所能持有的裝備也是聯邦各種限制過的裝備，和正規軍隊差的不是一點兩點。
除了一小波以劫掠爲生、殺完就跑的荒野流浪者家族，沒有人會賭上整個家族和營地的命運，去招惹大財團。
而那種劫掠爲生的家族，基本上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不會出現在一個地區一直襲擊商隊的情況。
並且從兩大財團的調查來看，這些襲擊商隊的荒野流浪者甚至隱隱有了成建制的規模，普通的安保部隊根本無法抵擋，不然也不會到出動傭兵團的地步。
那這個問題就有意思了。
這些荒野流浪者聚集在一起，冒着可能會被傭兵團圍殺的風險，去襲擊兩大財團，是圖什麼？
而且還不挪地方，專門襲擊明特市附近的商隊？
從兩大財團的調查來看，在明特市附近的荒野上，甚至還有大量的荒野流浪者營地與這些‘襲擊者’存在聯繫，爲這些襲擊者提供情報。
那些以劫掠爲生，四處流浪的野蠻荒野流浪者家族，是很難得到這種程度的‘支持’的。
這說明，這些襲擊商隊的‘襲擊者’，很可能就是原本明特市周圍的荒野流浪者。
一切反常現象的背後，大概率都存在着某種不爲人知的‘理由’。
來自兩大財團的‘調查’刻意迴避了那個深層次的理由，只在表面問題上進行討論。
這說明，他們或許很清楚那個‘深層理由’是什麼，這也是他們不願意讓聯邦調查局參與其中的原因。
可惜的是，夏娃拷貝的數據資料裡，並沒有有關這個深層理由的資料。
這可能是因爲，夏娃只側重拷貝了兩大財團內部和邪教相關的，偏機密的資料，還有許多冗餘數據沒時間拷貝了，那些資料就因此遺漏了。
也可能是因爲，那個‘深層理由’，就像是‘包裝肉’一樣，是不能出現在明面的資料庫裡，但是所有人都‘默認’的東西。
思索間，何奧已經乘坐電梯，穿過了走廊，抵達了禁閉室區域。
在這片區域門前原本有一片展示燈，但是現在正在維修，導致照明不是很足，燈光呈現交錯的陰影狀。
而紅髮的博瑞克此刻已然站在這片區域，他站在陰影后的明亮的燈光裡，讓自己儘量顯得顯眼，他看着何奧，“索特先生，您找我？”
在跟着何奧出了一趟外勤之後，他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
“我要去問威肯一點事，”
何奧放下手環，看向博瑞克，笑道，“一起吧。”
“是荒野流浪者襲擊商隊的事情？”
博瑞克看着何奧，他自然從赫爾那裡知道了何奧找他的原因，也免了何奧再說一次。
他跟上何奧的步伐，在短暫的猶豫之後，緩聲說道，“索特先生，我覺得這所謂的‘商隊襲擊’，其實是來自荒野流浪者的‘報復’。”
“嗯？”
何奧看了他一眼，“爲什麼這麼說？”
“根據我們之前調查的情況來看，”
博瑞克顯然在見何奧之前，也盡力組織了一些語言，快速道，
“這些‘襲擊者’雖然呈現了很強的戰鬥力，但是卻並沒有對商隊進行屠殺，反而在儘量避免普通非戰鬥人員的傷亡，
“同時他們只會襲擊兩大財團的商隊，其他財團的商隊和普通旅行者從未有過類似的‘襲擊案’報告。
“甚至還有過部分商隊在荒野遇見了類似‘襲擊者’的隊伍，在‘襲擊者’的保護下從異獸手下逃生的傳聞。
“在絕大多數‘襲擊案’中，這些襲擊者都儘量只劫掠貨物，但在遇見兩大財團的某些‘特殊商隊’的時候，他們又會失去理智一般，甚至不要貨物，對‘商隊’展開追殺。”
“特殊商隊？”
何奧看向博瑞克，目光中沒有疑惑，也沒有探尋，就彷彿只是順着他的話在提問。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商隊，但它一定很關鍵。”
博瑞克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閃而過的表情，搖搖頭，“兩大財團拒絕向我們提供更多的信息，在那之後不久，調查組就解散了。”
“你認爲這些‘特殊商隊’就是導致那些‘襲擊者’襲擊兩大財團商隊的原因？”
何奧停在一間禁閉室的門前，隨口問道。
“至少是原因之一。”
博瑞克點點頭，看向何奧，目光中閃過一絲期待，進一步說道。
何奧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推開了禁閉室的房門。
坐在禁閉室裡的老人低垂着頭顱，似乎絲毫不在意房門的關閉和開啓。
他坐在牀上，似乎在神遊天外。
“威肯，我問一個問題，”
何奧看着威肯，沒有客套，直接說道，“你們究竟對明特市郊外的荒野流浪者做了什麼？”
聽到他的問題，威肯依舊低垂着頭顱，彷彿聾了一般，什麼也沒聽見，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好了，我們走吧。”
何奧對博瑞克隨口說道，然後轉身向着門外走去。
“我們不繼續問問嗎？”
跟在何奧身後，甚至還沒進門的博瑞克微微一愣。
“不用了。”
何奧平靜的說道。
而這一刻，一直‘沉默’的威肯終於擡起頭來，茫然的看着何奧離開的背影。
他想說什麼，但是何奧根本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拉上了房門。
枯寂的禁閉室再次陷入了一無所有的寂靜。
“這，”
站在旁邊的博瑞克有些雲裡霧裡的看着何奧，“您知道那些‘襲擊者’是什麼情況了？”
“或許吧，”
何奧搖搖頭，看了一眼博瑞克，若有所指的說道，“或許從沒有什麼襲擊者，所有明特市附近的荒野流浪者，都是‘襲擊者’。”
他剛剛的問題，威肯腦海裡其實是有對應的思緒的。
那思緒刨除掉一些雜亂的工廠名字，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大量‘僱傭’荒野流浪者工人，極大的降低了人力成本。’
而這一句話，已然足以解釋所有問題了。
畢竟兩大財團不是何奧的見到的第一個‘僱傭’荒野流浪者的。
晨曦市的‘凱爾製造公司’就曾經針對性的哄騙抓捕荒野流浪者爲他們工作。
這些連社保號碼都沒有，不受聯邦和明特市法律保護的‘荒野流浪者工人’，恐怕基本不會有什麼好的‘待遇’。
他們甚至未必能從一個冬天活到下一個冬天。
很顯然，相比較於晨曦市的‘凱爾製造’，明特市的兩大財團在不做人的方面，進一步做出了一些決定性的‘突破’。
這使得整個明特市周邊甚至出現了聚集起來的，對兩大財團進行鍼對性報復的荒野流浪者團體。
這可能也是聯邦調查局剛一介入調查，就被阻止的原因。
再深一步，恐怕就真能調查出來什麼了。
而從‘襲擊者’越來越多，範圍越來越廣來看。
在荒野流浪者開始襲擊商隊之後，兩大財團恐怕不光沒有停下動作，還更加的變本加厲了。
他們根本就不害怕這些襲擊者。
那這次的‘傭兵團清理襲擊者’的任務，真的是爲了‘保護商隊’嗎？
以搜查‘襲擊者’的名義對明特市周圍的荒野流浪者進行‘剿滅’。
然後就會有大量的‘荒野流浪者’，‘流入’明特市。
是不是‘襲擊者’同夥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大財團工廠裡到底‘缺’多少能降低成本的‘荒野流浪者僱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