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盡歡、李勇、江惠茹三人從醫院的後門出來,攔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去往安全屋。
路上,李勇給仍在醫院大門口等候的三位同事打去電話,讓他們先回辦事處,自己要晚一些再帶着吳盡歡回去。
一路無話,汽車進入北區的一座住宅聚集區。
這裡沒有像樣的小區,都是一些散亂的樓盤。
李勇說的那處安全屋,就位於這裡。距離安全屋還有好遠,吳盡歡三人便下了車,步行前往。
安全屋位於一棟陳舊的老樓房,內部一梯兩戶,安全屋在三樓,兩戶之間是打通的。
李勇沒有安全屋的鑰匙,不過普通的門鎖難不住他,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寬一窄兩根鐵片,在鑰匙孔內捅了捅,便把門鎖打開了。
很顯然,這間安全屋好久沒來過人了,地上的灰塵都落了好厚一層,屋裡大大小小的擺設都蒙着白色的布單。
進來之後,李勇第一時間先把各扇窗戶的窗簾拉上,而後,將沙發上的布單扯下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長長鬆了口氣。
江惠茹則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牆角處。李勇看了她一眼,說道:“這裡很安全,縱然追殺你的人手眼通天,也找不到你,你可以安心住下來。”
她環顧四周,隨口問道:“你是總參的人?”
李勇聳聳肩,說道:“看來你們對盡歡調查得很清楚。”
江惠茹又問道:“這裡有多久沒來過人了?”
李勇想了想,說道:“可能是三、五年,也可能是六、七年或者更久,誰知道呢,反正自從我被調到s市,就沒見過這間安全屋被使用過。”
稍頓,他問道:“你身上帶着手機嗎?”
江惠茹搖搖頭,說道:“扔掉了。”
嗯!還不算太笨!李勇點下頭,從公文包裡拿出一隻老掉牙的按鍵手機,遞給江惠茹,說道:“你可以用這部電話,除了看短信和接電話,再沒有其它的功能,不用擔心被竊聽。”
“謝謝。”江惠茹走過來,接過電話,揣進口袋裡。
李勇向四周環視一轉,站起身形,拉着一張椅子,走到裡面的一個房間,左右看了看,他把椅子放在一面白牆前,然後對江惠茹甩下頭,說道:“過來坐。”
江惠茹沒有多問,走過來,在椅子上坐下。
李勇退後兩步,然後拿出手機,調成拍攝模式,立在一旁的桌子上,剛好可以把江惠茹拍攝下來。他轉頭向吳盡歡示意一下,兩人在桌旁雙雙落座。
他清了清喉嚨,問道:“你叫江惠茹?”
“是的。”“哪裡人?”“w市。”“家裡還有什麼人?”
江惠茹搖搖頭。李勇又問道:“你和王哲是怎麼認識的?”
“在ktv。”“說清楚點。”
“金盛ktv有個名叫‘瑤瑤’的小姐,上班的時候出了車禍,當晚,我代她的班,在金盛ktv工作。那晚,王哲和他的朋友剛好來ktv唱歌,他點中了我,我們就是這麼認識的。”
“你認識那個叫瑤瑤的小姐?”“不認識。”“那你怎麼做了她的替班?”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車禍是人爲的,我代她的班、在ktv認識王哲,這些都是提前計劃好了的事。”
“是誰計劃好的?”“我不知道,我只負責執行命令。”
“執行誰的命令?”“未聯集團總經理,樑騰宇的命令。”
“他爲什麼要你接近王哲?”
“王哲的父親是王慕林,s市的副市長,政法委書記,我接近王哲,可以找機會控制他,從而要挾王慕林爲未聯做事,另外,我還可以通過接近王哲,再接近王慕林,伺機而動,或是色誘勾引,或是找尋他的把柄,對他實施有效的控制。”
“你們這麼處心積慮的控制王慕林,想讓他爲你們做什麼?”
“我不知道,我只是執行任務的人。”
李勇問一句,江惠茹答一句,兩人的對話速度都很快。停頓了一會,李勇話鋒一轉,問道:“昨天晚上,是你殺的王哲?”
“是。”
“是什麼讓你改變了計劃?”
“昨晚,我跟着王哲在邦山飆車的時候,恰巧遇到了吳盡歡,當時,王哲和他的同伴還與吳盡歡發生了衝突。以前樑騰宇曾說過,若有機會能致吳盡歡於死地,一定不要錯過,所以,當時我意識到機會來了,便臨時改變了樑騰宇安排的任務,殺了王哲,並嫁禍給吳盡歡,以此來達到除掉吳盡歡的目的。事後,我將事情彙報給樑騰宇,他說我做得很好,並安排我當晚偷渡到香港,再由香港安排我出國。”
“你爲什麼沒有走呢?”
“是圈套。樑騰宇根本沒打算留我活口,在海邊,接我的偷渡船上,藏着六名槍手,在交戰的過程中,我僥倖逃脫了,不過我的肩膀也中了一槍。要處理槍傷,我就一定得去醫院,樑騰宇會算準我不敢去大醫院,他一定會安排人,盯着s市的小診所,我逆其道而行之,喬裝成護士,去了s市最大的第二人民醫院,結果,在醫院裡我偏偏遇到了你和吳先生。”
說到這裡,江惠茹長長吁了口氣,又道:“這就是整件事情的經過。我雖然殺了人,但我只是執行者,事後也只是一顆棄子,真正的殺人兇手,並不是我,而是向我發號施令的樑騰宇。”
李勇問了她那麼多,這最後一句,是她唯一爲自己做的辯護。
有前因,有後果,有經過,一環扣一環,這種事情,就算是想編都編不了這麼圓滑。李勇深吸口氣,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爲什麼要幫樑騰宇做事?”
“我十六歲離開家鄉,到s市的夜店做坐檯小姐,後來是樑騰宇接收了我,並安排人訓練我。爲他做事,是我欠他的。”
“現在,你還覺得你欠他什麼嗎?”
江惠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頭,而後擡起頭來,眼眸沉寂得彷彿一潭死水,一字一頓地說道:“欠他的,我已經都還清了。”
“在樑騰宇的手下,還有多少像你這樣,心甘情願爲他賣命的人?”
江惠茹笑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在爲他做事,我只是其中的一隻小螻蟻罷了。”
仔細想想,李勇都覺得不寒而慄,無論是誰,若是被樑騰宇這樣的人盯上,真是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
因爲你永遠都無法知道,你周圍的哪個人是樑騰宇安插在你身邊,並暗藏着刀子,正對你虎視眈眈。
更可怕的是,樑騰宇以及他領導的未聯集團,還只是六合控股的一環而已,像未聯集團這樣的企業,六合旗下還有另外的十一家。
越是瞭解六合控股的人,越會讓人深刻的明白它的可怕之處。
李勇深深吸了口氣,慢慢擡起手來,把手機的攝像關閉。
他轉頭看了一眼吳盡歡,眼神中寫着:兄弟,以後你自求多福吧!
江惠茹的話,你也聽到了,六合的人,簡直無處不在,即便是夜店的坐檯小姐,都有可能是他們暗中培養出來的精英,被六合盯上,以後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能成爲喻家接班人,在大多數人眼裡,那的確是天大的福氣,但成爲喻家接班人的代價是被六合盯上,六合要一心致你於死地,那可就不是福,而是滔天大禍了!
透過李勇的眼神,吳盡歡很清楚他想要表達什麼,他不以爲然地笑了笑,語氣輕快地說道:“縱然它是泰坦巨人,我也不是任其宰割的廢物,我會努力讓自己成爲一根釘子,它想踩死我,我就會先扎穿它的腳。”
李勇被他的話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把剛纔拍攝下來的手機視頻上傳到網盤,然後又通過網盤,轉發給杜振清。
杜振清是總部的人,也是直接向陳家棟負責的人,吳盡歡出了事,他第一時間就向杜振清做了彙報,在電話中,杜振清交待他,案情有任何新的進展,都要立刻通知他。
過了有十多分鐘的時間,杜振清的電話打了過來。李勇先是下意識地站起身形,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然後把電話接通。
“首長好!我是李勇。”
“小李,你發來的視頻我已經看過了,真兇已經抓到了?”
“是的。”“做得好。”
“報告首長,是盡歡發現的人,也是盡歡抓住的人,我只是稍微配合了一下而已。”
“你現在在哪裡?”“在s市辦事處的一座安全屋。”
“盡歡和你在一起?”“是的,首長。”
“你讓他接電話。”
“是!首長。”李勇答應一聲,手捂着話筒,對吳盡歡小聲說道:“杜首長要和你通話。”
吳盡歡接電話時,要比李勇隨意得多,他坐在椅子上沒有動,接過手機,翹着二郎腿,笑呵呵地說道:“杜首長,你終於捨得給我打電話了,我還以爲你怕惹禍上身,不敢再跟我通話了呢!”
電話那頭的杜振清翻了翻白眼,質問道:“你覺得我就是那麼趨利避害的人嗎?”
稍頓,他意味深長地說道:“這次發生的案子,比較敏感,我得避嫌,不方便直接插手,不過真到了關鍵時刻,我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你陷進去的,肯定會撈你上來。好在真兇被抓住了,也都招供了,這樣一來,事情就簡單多了,把真兇交出去,一切也就都有了交代。”
“不行。”“什麼?”
“我答應過她,她交待實情,我保她性命!”吳盡歡正色說道。在他說話的時候,江惠茹原本死氣沉沉的眼中突然閃現出光芒,轉頭向吳盡歡看過來。
現在她已處於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處境,生死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中,如果吳盡歡就是不信守承諾,就是要棄她於不顧,她也毫無辦法,不過現在看來,她似乎賭對了,吳盡歡真的要保下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