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是先打過來的,槍聲卻是後傳過來的,說明對方所在的位置距離他們極遠,至少在一兩公里開外,而一兩公里開外的地方,就是那座荒山了。
尋常的狙擊步槍,打不了這麼遠,即便打到了,子彈也飄了,不會如此精準,即便能這般精準,也不可能具備這麼大的威力,又可以打穿防彈玻璃,又可以打穿防撞鋼板。
只有一種可能,對方用的是反器械狙擊步槍。
當一顆子彈再次貫穿車體,打在吳盡歡面前的地上,將地面打出一個深深的凹坑時,他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同時大喝一聲:“跑!”
說話之間,他已率先衝下公路,直奔路邊的荒草地飛奔過去。
他這是在賭。
全世界反器械狙擊步槍就那麼幾種,大多數都採用五顆子彈的彈夾,個別也有裝十顆子彈的。對方剛纔打來的這一槍,剛好是第五槍。
以對方射擊的軌跡判斷,吳盡歡心中明鏡似的,下一槍,一定能打到自己身上,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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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如此,還不如賭一把,賭對方用的是五彈反器械狙擊步槍,趁着對方更換彈夾的機會,他或許能衝進路邊的荒草地裡。
在吳盡歡衝下公路的瞬間,金和項猛大叫一聲:“危險!”說話之間,二人從地上爬起,卯足了全力,奔跑過去。
吳盡歡賭對了,對方在完成五次連續射擊之後,果然有個明顯的停頓時間。
只不過這個停頓時間,比吳盡歡預想的要短一些。
也就在他跑到荒草地邊緣的那一剎那,嗖,子彈劃破長空的呼嘯聲傳來,正往前飛奔的吳盡歡一頭撲倒在地,身子翻滾着軲轆進半人多高的草叢當中。
後面的金和項猛看得清楚,兩人忍不住驚叫出聲,雙雙撲進荒草堆裡。
他倆根本不敢站起身,只能手腳並用的在荒草裡爬着,搜尋不知已翻滾到哪裡去了的吳盡歡。
“歡哥?歡哥?”金邊往前爬着,邊連聲大叫。
“我在這。”吳盡歡仰面躺在草叢當中,稍微擡起頭來,向金那邊看了一眼。
聽聞吳盡歡的話音,金已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稍微落下去一些。
他奮力爬到吳盡歡近前,先是緊張地在他身上查看一番,最後,他是在吳盡歡肩頭的衣服上發現一條被子彈劃開的口子。
經驗重不重要?太重要了!吳盡歡之所以能成功躲進荒草地裡,全憑着他豐富的個人經驗。
首先他對世界上的各類槍械太精通了,一瞬間就能精準判斷出對方所用的槍械類型,以及彈夾內子彈的大致數量,並以此作爲基點,和對方賭下運氣。
他並不敢確定對方彈夾裡一定是五顆子彈,但他如果不拼一下,那就是坐以待斃。
他的應對反應,也給對方造成極大的壓力,導致對方不得已,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更換彈夾,再以最快的速度進行瞄準、射擊,從而導致對方主動犯錯,倉促之間,打偏了這至關重要,吳盡歡已完全裸露在他瞄準鏡之內的第六槍。
殺手與殺手之間的對決,其實也是一場心理上的博弈,其中是有一些運氣成分,但在心裡博弈中取勝的一方,絕對會讓另一方的犯錯機率大增。
吳盡歡翻了個身,看了看爬到自己近前的金和項猛,眯縫着眼睛,說道:“對方是高手。”
以對方的槍法判斷,吳盡歡感覺這名殺手的實力,就算不如前世的傑森,但也相差不遠了。
第六槍過後,對方沒有再開第七槍,現場變得出奇安靜,鴉雀無聲。
項猛手下的那些大漢,端着手槍,面朝着遠處的荒山,一步步的後退,向草叢這邊慢慢靠近過來。
又等了一會,仍未聽到對方的槍聲,金小聲問道:“歡哥,殺手是不是跑了?”
“不會。”他語氣篤定地說道。如果是他,他是不會在這個時候撤走的。
己方衆人拿着的都是手槍,手槍無論如何也打不到一兩裡開外的地方,而且對方居高臨下,又有高倍瞄準鏡,己方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觀察範圍之內,所以己方對殺手完全構不成任何威脅。
殺手完全可以心無旁騖的繼續潛伏在荒山上,伺機而動,進行第二輪有效射擊。
衆影衛退下公路,紛紛鑽入荒草地裡,時間不長,衆人的身影全部消失在半人多高的荒草當中。
再看現場,路中孤零零地停着三兩suv,車門敞開,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場面出奇的沉寂,且詭異。
項猛掏出手機,撥打電話,等電話接通之後,他簡潔明瞭地說道:“四號路段遇襲,速速來援。”
金看了他一眼,轉頭瞧向吳盡歡,他感覺已經過去十多分鐘了,他問道:“歡哥,殺手還在嗎?”
吳盡歡隨手拔下一根草梗,悠哉地叼在口中,語氣輕快地說道:“越是高手,越是驕傲,在沒有完全任務之前,他不會輕易選擇放棄。”
他太瞭解這種心態了,以前,他也有過這種心態。
氣氛安靜、沉悶,空氣彷彿要凝固住了似的,壓得人心口發悶,有透不上氣的感覺。
金深吸口氣,問道:“歡哥,那殺手現在還在等什麼?”
吳盡歡說道:“比耐性,比心態,比我們先沉不住氣,先從草地裡走出來。”
他們正說着話,道路的後方飛速行來一列車隊。
車隊中的兩輛車繼續向吳盡歡等人這邊行駛過來,另有三輛汽車下了公路,直奔遠處的那座荒山。
聽聞動靜,感覺是己方的增援到了,金正要起身,探頭望望外面是什麼情況,吳盡歡搶先一步,抓住他的衣襟,把他硬生生拉回到趴伏姿態。
也就在吳盡歡把金拉回到地上的瞬間,嗖的一聲,一顆子彈飛射過來,打進不遠處的草叢裡,打折好幾根草梗。
緊接着,又有第二顆、第三顆……子彈相繼飛射過來,不過能感覺得到,對方的射擊完全是盲目的,並沒有明確的目標。
吳盡歡趴在地上沒動,嘴角微微勾了勾,說道:“對於殺手而言,要把每一次的機會都當做最後的機會,一次不成功,下次便很難再找到這麼絕佳的機會了。很不甘心,但也沒辦法,只能做最後的泄恨。殺手要撤了。”
項猛瞠目結舌地看着他,完全想不明白吳盡歡是怎麼判斷出殺手心理的。
吱嘎!吱嘎!
公路上傳來兩聲急剎車,緊接着,又傳來車門打開,人們紛紛下車的腳步聲。
吳盡歡仍是趴在地上沒有動,慢慢地咀嚼着叼着的草梗。
他不動,其他人也不動,吳盡歡對殺手的準確判斷,讓他在項猛等影衛的心目當中不自不覺地樹立起威信,讓人們願意服從他的命令,聽從他的指揮。
沙沙沙!
時間不長,草地邊緣傳來人們跑進草叢的聲響。
又過了一會,喻連婷和幾名黑衣人的身影於草叢中浮現出來。
她和衆黑衣人突然看到地上悄然無息地趴着這許多人,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擡起手中槍,吳盡歡揚起頭來,笑呵呵地說道:“是我!”
看清楚是趴着的人吳盡歡、金和項猛等影衛,喻連婷擡起的手槍慢慢放了下去。
也直到這個時候,吳盡歡才從草叢當中站起身形,隨着他的起身,其他衆人也都跟着站了起來。
“喻小姐來得很快。”而且不是從老宅那邊趕過來的,而是從市區那邊來的。
要知道這裡距離市區起碼有一個小時的車程,前提還是在一路暢通無阻,絲毫不堵車的情況下。如此來看,喻連婷等人來得未免太快了,好像早有準備似的。
喻連婷在吳盡歡身上打量一番,當然也沒有忽視他袖子和肩頭衣服的破口。
她語氣冷淡地說道:“我剛好下班,路過這裡。”她這話,既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陳述事實。
吳盡歡聳聳肩,這個點,的確是到下班的時間了,她這麼說,他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但他是不相信巧合的,而喻連婷趕來的實在太巧了。他慢悠悠地含笑說道:“如果今天不是我,而是喻君鵬,這個時候,他的腦袋應該已經被打飛了。”
喻連婷說道:“歡少,我會查出殺手,給你一個交代。”
吳盡歡笑了,似問非問地說道:“喻小姐真的能查得出來嗎?”
喻連婷正要說話,手機振動起來,她按下掛在耳郭上的藍牙耳機,道:“說。”
過了片刻,她說道:“知道了。”而後,她看向吳盡歡,道:“殺手已經撤走了,過去追查的人,並未能發現他們的蹤跡。”
吳盡歡目光怪異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找不到殺手,總能找到殺手藏身的地方吧,帶我過去看看。”
“這……”喻連婷面露猶豫之色。
“難道,喻小姐認爲殺手現在還藏在山裡。”
喻連婷蹙了蹙眉,側身擺手說道:“歡少請上車。”
吳盡歡和喻連婷同乘一車,橫穿荒草地,直奔遠處的荒山。
來到山腳下,這裡早已停着三輛suv汽車,有幾名黑衣大漢帶着他們上山。
到了半山腰,衆黑衣人紛紛停下來,手指着一塊空地,說道:“我們在這裡發現了空彈殼,殺手應該就是在這裡射擊的!”
吳盡歡越過喻連婷,走到這塊空地處,轉身向公路那邊望了望,然後從地上撿起一顆彈殼,看了看,又聞了聞,隨手扔掉,他挺直腰身,舉目向山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