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盡歡對上老頭子凌厲的目光,含笑說道:“我和我媽的家,自然是在f市,老先生!”他特意加重老先生三個字的語氣。
既然對方不認自己的媽,那自己又爲何要認他這個外公呢?就像吳老太太,她不認同喻歡和自己,自己自然也不會叫她奶奶。
“你的家,從今以後,就在這裡。”老頭子似乎習慣了發號施令,他說出的話,字裡行間都透着不容人拒絕的氣勢和堅決。
吳盡歡樂了,氣樂的,他好奇地問道:“請問,老先生貴姓?”
聽聞他的話,喻歡和貴婦臉色同是一變,喻歡緊張地把他的手抓得更狠,顫聲說道:“歡歡,不能對……不能無禮。”
老頭子愣了愣,接着哼笑出聲,轉目看向喻歡,沉聲問道:“你從來沒有對他講過你的身世?喻家真的就那麼丟你的臉嗎?”
喻歡低下頭,一聲未吭,淚珠子噼裡啪啦的掉落下來。
老頭子瞪了她一眼,對吳盡歡說道:“我姓喻,是你的親外公。”稍頓,他又用不容人拒絕的語氣說道:“即日起,你改爲母性,下個月,與婷婷訂婚。”
吳盡歡看着老頭子的眼神,像是在看個神經病。他說的話,他是有聽沒有懂。改爲母性?還要與人訂婚?這都什麼和什麼。
老頭子似乎也不願意向他多解釋什麼,站起身形,說道:“我去裡屋小憩一會,我希望,等我出來時,他能清楚的瞭解一切,包括他爲何姓喻!”
說完,老頭子打開書房裡間的房門,走了進去,然後咣噹一聲,房門被甩上。
吳盡歡看着那扇關閉的房門,感覺又好氣又好笑。他聳聳肩,對喻歡說道:“媽,我們該走了。”
“歡歡,你和你媽不能走。”貴婦急忙攔住他。
喻歡也站在原地沒動。
如果可以離開,她也想帶着歡歡立刻回家,可是現在,她和歡歡根本走不了。
吳盡歡看眼喻歡,再瞧瞧擋在面前的貴婦,問道:“請問,你是?”
“我叫喻瀅,是小妹……也就是你媽媽的大姐,你得叫我大姨。”
吳盡歡暗暗皺眉,他本以爲喻歡可能是老頭子的私生女,但聽這個婦人的說法,似乎又不太像。
貴婦向吳盡歡招招手,又拍了拍沙發,含笑說道:“歡歡,我知道你現在一定雲裡霧裡的,分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坐下,我慢慢講給你聽。”
吳盡歡遲疑片刻,還是走了過去,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對自己這位小媽的身世還真就挺好奇的。
喻家是個歷史悠久的大家族,有數百年的傳承,祖祖輩輩,世代經商,家財雄厚。
明末清初,洪門打着反清復明的旗號開始興起,喻家先祖也是有識之士,毅然決然的投入洪門,甚至爲了支援洪門的發展,不惜傾盡家財。
等洪門逐漸成型,勢力越來越大後,爲了社團能得到更長久更完善的發展,開始扶持自己的經濟體系。
在此期間,同是以商家身份加入洪門的樑家、韓家、周家、吳家、張家以及喻家等家族迅速興旺起來,生意越做越大,逐步成爲洪門內部的主要經濟支柱。
再後來,清廷覆滅,中國陷入內戰,洪門一分爲二,有了南洪門和北洪門之分,並陷入長年的內鬥。
洪門的內亂,讓喻家和樑家、韓家、周家、吳家、張家等大家族一樣,逐漸淡出洪門,由明轉暗。
新中國建立後不久,又爆發文化大革命,但凡有點資產的家族紛紛被打爲走資派。
淡出洪門的這些大家族爲了自保,進一步隱於地下,他們也由明面上的大財團,逐漸變成了真真正正的地下財閥。
改革開放後,樑家成立了六合控股、韓家成立了興華金融、周家成立了大唐風投、吳家成立了鼎易投資、張家成立了昊天金控,這五家,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地下財閥五巨頭,而當時,喻家也成立了永冠財團。
只不過喻家的永冠財團與樑家的六合、韓家的興華、周家的大唐、吳家的鼎易、張家的昊天相比,實力要差上一截,並未能排入五大巨頭之列,不過這並不代表喻家的實力比五大巨頭弱多少。
而且他們這些大家族大財閥之間,都存在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和瓜葛,沒有誰是獨立存在的。就以喻家來說,喻家的大姐喻瀅,是韓家現任族長韓啓明的正牌夫人,喻家和韓家屬姻親關係。
喻家現任的族長名叫喻振生,老頭子已經七十開外。他膝下無子,只有四個女兒,老大喻瀅,早已嫁入韓家,老二喻丹,幼時夭折,老三喻璐,嫁於國外,老四就是喻歡。
喻家的四個女兒,要說與喻振生長得最像的就是小女兒喻歡,也只有她繼承了父親的那對招人的桃花眼。
打小,喻振生就最寵愛喻歡這個小女兒,捧在手裡怕摔着,含在嘴裡怕化掉,別說沒打沒罵過,就連一句重話都未對她說過。
或許也正因爲喻振生太寵愛小女兒,當小女兒忤逆他、背叛他的時候,他才越加的生氣,甚至過了二十年都不肯原諒。
喻歡成年之後,生得亭亭玉立,當時五大家族都有派人來求親,一是喻歡確實生得美豔動人,其次,五大家族也都想拉攏喻家,增強自身的實力。
喻振生對選婿的要求很嚴苛,但凡來求親的,基本都被他推掉了,他想給他最喜愛的小女兒找個最好又最理想的丈夫,最好是個倒插門的女婿,如此一來,小女兒既不用離開自己身邊,以後生下的孩子還可以繼承家業。
可他算來算去,怎樣也沒算到,從小就嬌生慣養,嬌弱得彷彿一朵小花的喻歡,竟然鬼使神差的對吳明一見鍾情。
當時的吳明已經是特戰隊的一員,與喻歡從小接觸的那些教裡嬌氣的公子哥不同,他是真正的男人,皮膚黝黑,作風硬朗,身上帶着軍人的豪爽,甚至還有點匪氣。
他二人都對對方傾心,不過,當喻歡帶着吳明去見喻振生時,遭到喻振生的強烈反對。
他是不求小女兒的夫婿要有過人的家財或者背景,因爲這些東西,喻家從來都不缺,但最起碼,要是個經商人才,等自己年紀大了,把家業傳給女兒,女兒的丈夫得能助她一臂之力,得能幫她分擔。可吳明會什麼,他就是個當兵的,開槍開炮他會,打架打仗也在行,但對經商可是一竅不通,以後也不可能成爲女兒的助力。
出於這方面的考慮,喻振生連猶豫都沒猶豫,直接把吳明拒之門外。
他沒想到的是,他的做法,竟然引起小女兒的強烈反彈。
當時是喻歡正值十八歲,充滿了少女的幻想,也有着少年人的叛逆,她對父親的反擊是,與吳明私奔。
這件事,對喻振生的打擊太大了,讓老頭子一夜之間蒼老了十幾歲,十八年的鐘愛與付出,結果卻養出了個白眼狼,喻歡的做法,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
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
喻歡私奔的第二天,老頭子就放出話去,從此以後,斷絕和喻歡的父女關係。
結果這一斷,就是將近二十年。
喻歡看起來柔柔軟軟,像是個軟柿子,實際上,她的性格也繼承了喻振生執拗又頑固的那一面。
喻振生不認她這個女兒,她也不認喻振生這個父親,跟着吳明,回到他的東北老家f市,沒過多久兩人就結婚了,事隔兩年,喻歡生下了吳盡歡。
再後來,吳明犧牲,喻歡獨自撫養吳盡歡長大成人。
期間,她也時常想起父親,想起自己的兩個姐姐,不過她一直沒有給家裡打過一個電話,有好幾次她把那個無比熟悉的電話號碼已撥出去一半,最後又掛斷了。
喻歡也有她的驕傲,她的自尊,如果她的日子過得不錯,或許真的早就與父親、姐姐們聯繫了,但問題是,她的日子過得並不好,過得清貧、艱辛,這樣的她,實在沒臉去見父親,去見兩個姐姐。
喻振生斷絕了他與喻歡的父女關係後,也有後悔過,他先後幾次派人去找過喻歡,但可惜的是,他根本不清楚吳明隸屬於那支部隊,只知道他是個當兵的,可當兵的人有那麼多,叫吳明的人不知有多少。
如果吳明只是個普通軍人的話,以喻家的實力,在成百上千個吳明當中,或許真能把他找出來。
但吳明不是個普通軍人,而是特種兵,名字是被嚴格保密的,記錄在軍方的絕密檔案當中,喻家人不明就裡,在各地的部隊當中,當然找不到吳明這個人,也查不到他的任何資料。
事隔幾年,喻振生也漸漸放棄了,全當沒生喻歡這個女兒。
事情的轉機是,喻歡在f市遇到了她的老同學。
旁人不清楚她的身世,她的老同學又哪能不知道?雖說喻歡有拜託他,不要把她在f市的消息傳出去,但事情還是傳進了喻振生的耳朵裡。
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喻振生對喻歡的氣早已經消了,就是在面子上還有些過不去。
他還在考慮自己究竟要不要去f市找女兒的時候,一條噩耗傳來,他的外孫,也就是嫁到國外的三女兒喻璐的獨生子,喻君鵬遭遇空難。
飛機究竟摔毀在哪裡,無人知曉,總之就是失去聯繫,而身在飛機上的喻君鵬,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件事,對老頭子的打擊,不次於當年喻歡的背叛。
大女兒的孩子,都是韓家的,以後自然要繼承韓家的家業,和他們喻家無關。小女兒又與人私奔了,以後也與喻家無關。
可以說,老頭子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三女兒喻璐的身上。
喻璐的孩子,打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是隨母性,被老頭子記入喻家的家譜,用家族繼承人的要求在培養。
甚至爲了他以後能順利繼承家業,振興家業,老頭子還特意收養了一羣孤兒。這些孤兒,都是隨喻姓,只不過不納入家譜,他給他們的泛字,定爲‘連’,並以‘忠孝仁義禮智信’爲他們當中的男孩命名。
吳盡歡在大廳裡見到的喻連忠、喻連義,正是喻振生當年收養的孤兒之一。
這些孤兒當中,讓喻振生最爲滿意的,不是那幾個男孩,而是其中唯一的一個女孩,喻連婷。
用喻振生自己的話講,這些孩子當中,與他最像的就是喻連婷,做事認真專心,性情穩重老誠。
喻振生正是看出喻連婷能力過人,未來可以成爲家族家承認人的左膀右臂,便決定讓喻君鵬與喻連婷訂婚。
在老頭子看來,等喻君鵬繼承家業後,喻連婷也必定會成爲他的左右手,幫他分擔不小的壓力和事務。
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一場神秘的空難讓老頭子苦心安排的一切都付之東流。
其實,以喻連婷的資質,完全可以支撐起喻家的家業,但有最關鍵的一點,她雖是姓喻,但終究和喻家沒有血緣關係,終究還是個外人。
喻家的家業,必須得掌握在喻家自己人的手裡,這是老頭子的底線,在喻君鵬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情況下,老頭子的目光被迫轉向了小女兒喻歡的獨生子,吳盡歡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