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吳盡歡和江俊傑沒有走,留住在仙閣。
吳盡歡住的房間不大,也就十幾平米的樣子。
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屋內有洗手間,走進裡屋,正中央擺放一張古香古色的木牀,紗帳垂落四周,牆壁上掛着液晶電視,下面有一張檀木小櫃,旁邊擺放着雕刻着花紋的檀木衣櫃。
屋內飄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氣。
回到房間裡,吳盡歡先去洗了個澡,而後躺在牀上,舒適地嘆了口氣。
他不知道別人喜不喜歡古風,反正他自己很喜歡,或許在外漂泊越久的人,就越是想尋根吧。
吳盡歡不知道睡了多久,隱隱約約中,他察覺到有人推開他的房門,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的眼睛微微睜開,看到一道倩影進入屋內。
鳳英。
此時她已經換掉旗袍,身上穿着薄薄的紗質睡裙。
她走路的步伐很輕,吳盡歡也沒有完全醒過來,只半睡半醒地看着她。
她走到牀榻旁,挑起紗帳,低頭看看躺在牀上的吳盡歡,柔聲問道:“七哥,我今晚可以睡在這裡嗎?”
吳盡歡沒有說話,只是身子向牀榻的裡面挪了挪,給她讓出一塊空位。
鳳英動作輕柔地躺了下來,一股迷人的麝香也隨之鑽進吳盡歡的鼻孔。
她在他的旁邊躺了一會,頭慢慢輕靠到吳盡歡那邊,一條雪白的玉臂摟住他的腰身。
吳盡歡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香豔投懷送抱,令本已醉酒的吳盡歡更加意亂情迷,浴火高漲。
他正要翻身把鳳英壓在身下,她喃喃開口說道:“我有喜歡的人。”
吳盡歡本要翻身的動作停頓住,扭頭,看着近在咫尺的美顏。
她繼續道:“當初,我和他一起來到n市打拼,以爲在這裡,可以建造屬於我們自己的小家。”
吳盡歡蓋在她胸前的手掌慢慢收了回去,等她繼續說下去。
“我倆都很努力,沒日沒夜的工作,我在一家公司做公關,他在另一家公司做財務。本以爲我們一輩子都會這麼太太平平的過下去,可是他的公司突然發生財務危機,融資失敗,他成了被公司推出去的替罪羔羊。十年,他足足被判了十年,可是他什麼錯誤都沒有犯,就憑几份文件上有他的簽字,他就被判了十年,七哥,你說這公平嗎?”
吳盡歡默然,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弱肉強食。
善良的人被壓在底下,只有道德最敗壞的那羣人才能站在至高點上,散播謊言和恐懼的人才能贏得掌聲和尊敬,人們不再分善惡,不再講禮義廉恥,只以財富的多與寡做爲評價標準。
“我已經等了他五年,很累……”她將吳盡歡的腰身摟抱得更緊,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聲音低微又帶着絲絲哽咽地說道:“真的很累。”
吳盡歡擡手環住她的肩膀,柔聲說道:“睡吧!姑娘,你醉了,好好的睡上一覺吧。”
鳳英趴在他的懷中,竟然真的睡着了。
她晚上的睡眠一直不好,這一次,她卻睡得很深很踏實,直到日上三竿,她才從美夢中醒來。
她眨眨眼睛,猛然發現自己竟然不是睡在自己的房間裡,她驚訝地坐起身,向四周環視,昨晚的回憶慢慢在腦中浮現出來。
自己竟然在半夜進了吳盡歡的房間,從來沒對人說過的往事竟然對他說了,更令人詫異的是,吳盡歡竟然對她什麼都沒做。
是自己的魅力不夠,是他不喜歡自己,還是……
她突然發現吳盡歡的枕頭上放着一張紙條,她急忙拿起,低頭細看。
——人生就像是一場遊戲,前方總會有一個又一個未知的boss在等着你,就算你打不贏它,戰不勝它,也要咬着牙從它身邊走過去,哪怕是爬,也要爬過去,這就是人生。
鳳英看罷,一滴淚珠從眼圈中滴落下來。
吳盡歡和江俊傑離開得很早,二人乘車,返回學校。
路上,吳盡歡突然想起一件事,說道:“對了,我們吃完飯,好像還沒有付過錢。”
江俊傑一笑,說道:“在英姐這裡,我們一直都是掛賬的,一兩個月結一次就行。”
稍頓,他又轉頭向吳盡歡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問道:“小七,英姐可還合你胃口?”
吳盡歡聳聳肩,說道:“英姐做菜的手藝算不錯的了。”
江俊傑白了他一眼,說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你可別告訴我,昨天晚上,英姐不在你房間裡過的夜。”
吳盡歡含笑看着他,他以爲江俊傑不知道,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在骨子裡,他還是個心思極細的人。
“英姐的爲人我還是知道一些的,很正派,不管對方有多高貴的身份,我還從沒聽說過她陪誰過過夜,你應該是我知道的第一個。”江俊傑淡笑着說道。
他手指輕輕瞧着方向盤,轉頭又上下打量吳盡歡一番,有些不服又有些不滿地嘀咕道:“真不知道英姐怎麼會對你另眼相看,你長得也很普通嘛!”
江俊傑生得俊美,是那種在他臉上幾乎找不到瑕疵的俊美,和江俊傑相比,吳盡歡俊秀的樣貌的確要普通一些。
“昨晚,我什麼都沒有做。”
江俊傑聞言,撇了撇嘴角,滿臉的不相信,鳳英的魅力,有時候連他都會禁不住心猿意馬,何況是吳盡歡這毛頭小子?
他笑道:“小七,你可別告訴我你還是個君子,以梅蘭竹菊位榜樣,清雅淡泊。”
吳盡歡仰面而笑,說道:“梅蘭竹菊的清雅淡泊,那是古人的標準,離我太高太遠,我的理解是,你有能力做她不願意的事,但你卻偏偏沒有這麼做,這就是君子。”
江俊傑哈哈大笑,但笑過之後,仔細品味吳盡歡的話,還是挺有哲理的。他又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真的什麼都沒做?小七,我對你可要刮目相看了。”
“你就算‘扣’目相看,我也是這樣。”
“你這話怎麼說得狠叨叨的!”
“哈哈——”
到了學校,江俊傑停好車子,和吳盡歡下了車後,他說道:“走,小七,到我的宿舍去坐坐。”
吳盡歡看看手錶,說道:“第一節課是趕不上了,第二節課我得去上。”
“少上幾節課無所謂,你害怕掛科畢不了業嗎?這事交給我。走吧、走吧!我早飯還沒吃呢!”江俊傑很是熱情地拉着吳盡歡。
吳盡歡就知道江俊傑這麼熱情拉自己去他宿舍準沒好事,果不其然,是讓自己過去給他做早飯的。他揮揮手,說道:“拉倒吧,我去上課了。”
“你起碼也做完早飯再去上課啊!”江俊傑說着話,抓住吳盡歡的衣襟,吳盡歡雙手插進口袋裡,身形向後仰,笑呵呵地說道:“二哥,晚上茶館見。”
他二人沒有注意,兩人的拉拉扯扯引來附近不少路過的學生側目,其中還有人拿出手機拍了照。
最終,江俊傑還是一個人回的宿舍,走得那叫一個心不甘情不願。
下午,吳盡歡突然接到金打來的電話。
今天山貓帶着一衆手下的混混到無盡地產公司找麻煩,結果和幾名歸葉孤兒院的孩子撞了個正着,雙方當場動起手來,打成一團。
後來警察趕到現場,把雙方都帶走了,目前,幾名孩子還被扣押在大浦分局,無盡地產公司也被勒令停業整頓。金詢問吳盡歡這事該怎麼解決。
歸葉孤兒院的孩子之所以會在無盡地產公司,還是葉末把他們找來的。
葉末決定向尤回學拳,順帶着,把幾名歸葉孤兒院和他差不多大的幾個孩子也一併找來,讓他們跟着他一塊學。
他這麼做是出於好心,他們是孤兒,無依無靠,沒有門路,沒有背景,現在唯一的依仗就是吳盡歡,學會一身出類拔萃的本領,以後也更容易受到吳盡歡的重用,就像他現在這樣。
結果幾個孩子第一天來到無盡地產公司,就和山貓一干小混混撞上了,雙方也都沒客氣,當場打到一起。
山貓本來沒把這些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放在眼裡,但交上手後,情況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幾個半大孩子如下山的猛虎,把山貓連同他手下的小混混們打了個屁滾尿流,而且這些半大孩子下手沒輕沒重,打起仗來真的是下黑手,往死裡打,山貓的手下有五六個進了醫院,輕者是骨折,重傷有三個,直到現在還在醫院裡昏迷不醒,躺在重症病房裡急救呢。
聽完金的講述後,吳盡歡敲了敲額頭,頗感頭痛,山貓來找麻煩,把他們打炮就是了,現在有三個重傷在醫院,只要其中有一個死了,事情就難辦了。
他沉吟片刻,說道:“我去一趟大浦分局。”
吳盡歡和金通完電話後,顧不得再上下午的課,打輛車,直奔大浦分局。
他到時,金、尤回、葉末還有一名三十多歲的青年站在分局門口。
看到他到了,四人一同迎上前來,金、尤回、葉末齊聲說道:“歡哥!”青年則叫他吳總。
這位青年名叫孫東,本是萬業地產的人,無盡地產成立之後,江俊傑便把他調過來,讓他在無盡地產擔任經理一職。
無盡地產有兩個老總,一個是江俊傑,一個是吳盡歡,但兩人基本都不管具體的業務,前者出錢,後者無力,公司的實際業務全是孫東在打理的。
這次在無盡公司的地頭上發生羣體械鬥,還出現幾個重傷,無盡公司自然難辭其咎,警方雖說沒有封了公司,但也勒令公司停業整頓,作爲業務經理,孫東又哪能不心急如焚?
“吳總,這次的事,錯根本不在我們身上,是那些地痞流氓跑到我們公司挑事找茬,警察讓我們公司停業整頓,這完全沒有道理啊!”孫東一邊焦急的連連搓手,一邊急切地說道。
吳盡歡向他一笑,拍拍他肩膀,說道:“孫經理先不要急,我進去看看。”
“歡哥,我跟你一起去!”金、尤回、葉末異口同聲道。
“不用這麼多人,你們在外面等我就好。”吳盡歡擺擺手,走進分局的大門。
他直接去找大浦分局的分局長。
分局長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名叫李正亮,體態發福,啤酒肚高高鼓起,帶着一副金邊的眼鏡,很不文明的長相卻打扮出很文明的樣子。
吳盡歡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李正亮老神在在地坐在辦公桌後,指尖夾着半截香菸,歪着頭,打量吳盡歡一番,陰陽怪氣地問道:“你是無盡地產的副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