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多警察面前,在衆多槍口之下,金扛着業已昏迷過去的吳盡歡,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他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哪怕被打成篩子,可是和他一起的還有吳盡歡,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這麼做。
“把人放下,舉起手,聽到沒有?”警察的人羣裡,有人厲聲喊喝道。
金緊緊握着拳頭,依舊扛着吳盡歡沒有動。
嘭!
隨着一聲槍響,金右腿一軟,不由自主地單膝跪在地上,在他右側的大腿上,多出個血窟窿。
金看都沒看大腿上的槍傷,而是第一時間抓緊扛在肩頭的吳盡歡,不讓他從自己身上摔下去。
“我再說一次,把人放下,舉起手來!”開火的那名警察大吼道。
金用身子蹭着牆壁,硬是一點點的又站了起來,看向對面警察的眼睛,幾乎都快要噴出火光。
見狀,那名警察眼中寒光一閃,對左右衆人道:“開槍!殺了他……”
他話音還未落,在衚衕左側的牆頭上突然蹦下來一人。
這人是直接撲進警察的人羣當中,把三名警察直接撞翻在地。人們還沒反應過來,這人雙拳擠出,正中兩名持槍警察的胸口。
嘭、嘭!隨着兩聲悶響,那兩名警察竟被他打得離地而起,身子重重地撞在背後的牆壁上,反彈落地。
兩人趴在地上,還沒有爬起,先哇的一聲,各噴出口血箭,將地面染紅好大一片。
站於他背後的一名警察舉槍對準他的後腦,正要開槍射擊,他身形一轉,從警察的面前閃到他的身側,順勢抓住那名警察持槍的胳膊,反關節的一擰,耳輪中就聽咔擦一聲,警察的臂骨應聲而斷。
他接踵而至的一拳,正中警察的太陽穴。那名警察的腦袋受撞擊之力,一頭碰到牆上,當場暈死過去。
噗、噗!在他的身旁兩側,各傳出一聲悶響,兩團血霧同時濺射出來,兩名持槍警察胸口中彈,雙雙撲倒在地。
金打出的兩槍。
“多事!”這人瞥了一眼中槍倒地的兩名警察,冷冷嘀咕一聲,與此同時,他身形一躍而起,嘭嘭,兩顆子彈幾乎是貼着他的腳底板掠過,他腳尖在牆壁上一點,身形又向前躥出一米多遠,凌空的一腳,由上而下的刨落。
開火的警察本能的擡起胳膊招架。可是他太低估這人的力道了,這一記下落腳,結結實實砸在警察的胳膊上,後者的感覺像有千斤之力壓了下來,他腦袋嗡了一聲,眼前發黑,當場昏死過去。
落地後的他,片刻都未遲疑,順勢一記側踢蹬出,又正中另一名警察的小腹,後者悶哼一聲,身形倒飛出去,只是人還沒有落地,他的小腹已先騰出一團血霧,金的又一槍打在他的肚子上。
那人的眉頭都快擰成個疙瘩,環視一圈,見已沒有還能站立的警察,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金的近前,先是看看被他扛在肩上的吳盡歡,然後又瞧瞧金,冷着臉問道:“死不了吧你?”
金嘴角勾了勾,說道:“你終究還是來了。”
突然出現的這位,正是尤回。
在庫房裡時,金曾偷偷擺弄手機,當時吳盡歡注意到了,問他在做什麼,他當時只是說在看時間,實際上,他是偷偷給尤回發出信息,讓他趕過來救援。
只不過他並不知道尤回會不會來,也不知道歡哥會不會同意他來。他給尤回發去求助的信息,完全是他自己的決定。
讓他欣慰,也讓他長鬆口氣的是,尤回沒有讓他失望,究竟還是來了。
“他怎麼了?”尤回冷漠地看眼吳盡歡,問道。
“被手雷炸傷了。”
尤回聞言,皺了皺眉,沒有再多問,伸手把吳盡歡從金的肩頭接過來,扛在自己身上,頭也不回地說道:“你既然死不了,就跟我走!”
說着話,他在前面快速前行,頭也不回地說道:“記得把腿上的傷口包一包,留下血跡,引來警察,你就自己去死!”
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氣不過地說道:“你會不會說人話?”話是這麼說,但金還是把衣服脫下來,用力地纏在大腿上,一瘸一拐地跟在尤回在衚衕裡轉悠。
尤回似乎有專門打探過這一帶的地形,在衚衕裡,完全是輕車熟路,東拐西繞,走到最後,把金都繞懵了,暈頭轉向,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他扛着吳盡歡,一個大活人在尤回肩上,彷彿輕若無物,他健步如飛,可金漸漸受不了了,包裹住傷口的衣服,都快被血水浸透。
他的速度越來越慢,臉色也越來越白。走在前面的尤回放慢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等金跟上來後,他沉聲說道:“你可別倒下給我裝死,我能扛一個,不能扛倆。”
“不用管我,我沒事!”金的頭上臉上汗如雨下,咬着牙,說了一句,稍頓,他又道:“如果我實在堅持不住,你帶着歡哥走,不必理我。”
尤回揚起眉毛,問道:“爲了他,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對你說過,歡哥救過我的命,我的命,就是他的!”金斬釘截鐵地說道。
尤回沒有再接話,只是氣惱地撓了撓頭髮。吳盡歡救過金的命,但同樣也救過他的命,金會以死相報,那是不是說,自己對吳盡歡也應該以死相報?
金似乎看出他心裡在想什麼,嘴角勾起,故意以輕蔑地口吻說道:“我的拳腳是不如你,但在義字上,我比你強!”
“誰說的?”尤回聞言,立刻瞪圓眼睛,怒視着金,像是要一口把他吞了似乎。他拍拍肩頭的吳盡歡,說道:“我又沒有丟下他不管,你憑什麼說我不如你?”
金笑了,笑得輕蔑。但在心裡,他是真的長鬆口氣。尤回這個人,脾氣乖張,性情暴戾,唯一的一點好處是,腦子比正常人蠢了那麼一點。
尤回瞪了金一會,伸手架住他的胳膊,說道:“我不僅能救一個,還能救兩個,我比你強!”說着話,他肩膀扛一個,手上託一個,繼續向前走去。
海港倉庫。
槍聲已經完全停止,戰鬥已然結束。在衆多黑衣人的簇擁下,裴同站在院子裡,舉目望了望天色。他扭扭脖子,頸骨發出嘎嘎的脆響聲,他邁步向院子的一側走去。
在院子一側的人羣當中,地上趴着一個人,渾身上下全是血,通過他血跡斑斑的臉頰還能辨認出來,這人正是易連恆。
裴同走到他近前,提下褲腿,蹲了下來,掃視一眼他身上的傷勢,嘖嘖兩聲,似笑非笑地說道:“龍集團,是嗎?”
易連恆身中數槍,但人還沒有斷氣,他躺在地上,看眼裴同,慢慢閉上了眼睛。
“久聞大名了,一直聽說,龍集團有分支在亞洲,就是你們吧,叫什麼來着,龍魄?”
易連恆沒有接話,依舊閉着眼睛。
裴同聳聳肩,說道:“剛纔,從這裡跑了三個人,告訴我,他們都是誰啊?”
易連恆依舊一言不發。
裴同舔了舔嘴脣,笑了,他伸出手來,挑起大拇指,笑道:“嗯,不錯,是條硬漢。”說着話,他大拇指朝下,猛然捅進易連恆小腹處的一個彈洞裡。
“啊——”易連恆發出的慘叫,都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
裴同的大拇指在他的肚子裡不停的轉動,他笑吟吟地問道:“說吧,他們到底是誰?其實,就算你不說,我早晚也會知道,因爲沒有人可以從這裡跑得掉。”
易連恆重新睜開眼睛,喘着粗氣,怒視着裴同。
裴同的大拇指又向傷口的深處用力捅了捅,易連恆疼得渾身直哆嗦,但他怒視的目光非但沒有軟下去,反而要噴出火來。裴同將大拇指拔出來,看看易連恆,站起身形,接過手下人遞過來的手帕,擦乾淨手上的血跡,將手帕摔在易連恆的臉上,然後向手下人甩了下頭。
有四名黑衣人同時掏出手槍,對準易連恆的腦袋,齊齊扣動扳機。
嘭嘭嘭嘭!只是一瞬間,易連恆的腦袋就如同一顆被摔爛的西瓜一樣。
裴同伸了伸攔腰,哼笑出聲,說道:“這世上,從來都不缺找死的人!”
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他拿出電話,接通。
“同哥,有兩人逃走了,警察那邊正在全力搜捕,但目前還沒有消息。”
“找到他倆。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挖出來!”
“明白,同哥!”
尤迴帶着吳盡歡和金,穿大街,走小巷,一路跑到東港商場附近。他們的車子就停在這裡。
等他們進到車裡,金忍不住長長吐出口濁氣。此時的他,渾身上下全是汗,如同剛被水淋過似的。
他看眼尤回,問道:“會開車嗎?”
尤回搖頭。
“……”金暗歎口氣,強打精神,說道:“你聽我指揮,先啓動汽車。”
“怎麼啓動?”
“……”金此時真有一個頭兩個大的感覺。他耐着性子說道:“擰鑰匙。”
“啊?”
“擰鑰匙啊!”
“掛擋……對……好了!你握住方向盤就行了,總晃什麼?”
“電視裡不都是這麼演的嗎?”
唉!金扶額,有氣無力地說道:“開吧!你想怎麼開就怎麼開,別撞牆、別進溝就行。”
金實在是支撐不住了,腦袋靠着車窗上,眼皮越來越沉重。
開車的尤回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要死也別現在死,先告訴我要去哪!”
“回家。”
回家,多麼理所當然的答案,關鍵是,家在哪啊?尤回一點沒客氣,在金受傷的大腿上狠狠拍了一下,金疼得眼淚都差點流出來,難以置信地看向尤回。後者目視前方,雙手死死抓着方向盤,說道:“我得告訴我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