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場面尷尬下來。
肖燁然雖然被指名道姓地提問,卻沒有立即回話。四個人各懷心思,氣氛略顯詭異。
“先生,太太剛剛打電話來說她和朱太太、潘太太在一起有個牌局,今晚就不回來吃飯了。”管家阿姨是個年近五十的婦人,滄桑的容顏卻給人另類的和藹感覺,想來在家政方面必是做得極好,否則也難入秦家老小的眼。
還不待秦振邦迴應,秦桑反而先搶了話頭:“知道了,柳媽!”
管家見信息已傳達,便識趣地退下了。
小插曲過後,肖燁然輕笑一聲:“呵,秦叔您這說的是哪裡話,秦大小姐自然是小侄我最尊貴的朋友!先前我們因爲機緣巧合認識了,彼此不知道父輩們有這層淵源。如今算是真正認識了,自然會重視起來。”
他看向秦桑,面上笑意不減,眼中卻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暗光。
秦桑這會兒正微微頷首作羞赧狀,因而沒有看見他的異樣。
“哎呀,老秦,我看有戲!你覺得呢?”肖雲龍見自家的混小子並沒有讓對方父女難堪得下不來臺,且方纔一番話也說得滴水不漏,自然心中歡喜。
天知道,他最怕這個放誕慣了的兒子我行我素、不給人留面子留餘地。現在他們“驍龍”正處在和“秦淮”談合約的關鍵時期,斷不能在他這兒掉鏈子。
幸而,一切進行得還算順利,如今肖燁然看似溫和,並沒有排斥兩家大人的安排,沒準藉由他和秦桑私交的關係能爲合作錦上添花也未可知。
秦振邦也是老江湖,肖雲龍話語裡的弦外之音他怎會不懂?
他將手溺愛地撫上自家寶貝女兒的肩,狀似輕鬆調侃,實則深意無限地迴應道:“我們啊,就安安靜靜地在幕後看着他們年輕人折騰就好!插手多了,指不定會招來怎樣的嫌棄呢?哈哈哈哈......”
肖雲龍見他這般迴應,心下明瞭。這人表面上是放權任由女兒做主,但當着他們父子的面,姿態也是擺得端正——我就這麼一個千金,想要拿下她,誠意少不了!
“那是自然!”他在應和的同時,用眼風掃過肖燁然,父子倆在片刻的對視間,默契瞭然於心,今後怕是不會太安生咯!
秦桑雖然近幾年在國外,但從小跟在父母身邊耳濡目染地學了不少社交暗語。看眼下的情形,日後她和肖燁然的交集必然頻繁。
見面的機會多了,她有信心讓肖燁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這樣想着,她不自覺地笑起來,眼睛也偷偷地瞟向肖燁然。而正巧,肖燁然不經意地回看,兩人眼神交匯的瞬間,秦桑又矜持地垂了睫,嬌羞無限地不去看他。
這姑娘忒沒勁兒了,還不如回去和荏荏打嘴炮互嗆來得有意思。肖燁然咧出一個略帶嘲諷的輕笑,心中的暴躁因子卻早已氾濫成災。
這個局,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兒啊?
趁着父輩們去書房談公事的空檔,秦桑邀肖燁然陪自己到花園裡走一走。
“我們談生意,你們不得在邊上認真學着點兒?以後‘秦淮’和‘驍龍’都是你們的,我們可就撒手不管了!”
起先,秦振邦還有意讓兩個孩子加入到他們的會談中,權當早日熟悉公司業務。但他們終究還是耐不過秦桑軟磨硬泡的撒嬌。
她抱着自家父親的胳膊一陣忸怩:“爹地,人家剛回國,您不會這麼狠心地趕鴨子上架吧?再說了,我和夜宵、不,我是說我和肖燁然還要討論劇團的工作呢,很重要的工作哦!”
“呵,桑桑啊,你和這混小子在一起可不能只顧着你們的劇團,畢竟那都是上不了檯面的小玩意兒罷了。家裡的生意纔是你們日後關注的重點喲!”肖雲龍看到他們父女有愛的互動,心中的打算愈發堅定。
只要搞定秦桑,與“秦淮”的合約注資就會是板上釘釘的事。屆時,他的“驍龍”將會成爲業界壟斷性的執牛耳,龍頭地位無人能夠撼動。
如若日後能再進一步順利聯姻,那樣,肖秦兩家必定能夠叱吒商界。
秦桑聞言,雙頰微紅:“肖叔叔說的是,我就偷懶一小會兒,等我把時差倒過來了就開始着手爹地公司裡的事務。今天,我還處於英國時間,您們就多擔待着,嘻嘻!”
“你呀!我看哪裡是倒時差的問題,分明就是女大不中留,管不住咯!星期六纔回來,在家裡就沒吃幾頓正經飯。總說是劇團的朋友們聚餐,這一連就聚了兩三天。”秦振邦嘴上說着埋怨的話,腔調裡卻是寵溺非常。
肖雲龍此時卻聽出他暗藏了半句,等着他們爺倆接話。
他故作幡然醒悟狀:“和劇團的朋友們一起吃飯?那可不就是和我家這個混小子連續見了三天的面?呵!倒是沒想到,他們倆竟已經熟絡成這樣了,虧得我們這些老傢伙還在成天想着怎麼樣讓小一輩們認識......現在看來,倒是我們落後了啊?”
“肖叔叔、爹地,您們取笑人家!”說話間,秦桑的撒嬌語氣讓人聽着骨頭都酥了,“纔不當笑話給您們看呢,夜宵,我帶你出去轉轉!”說着,她就拉着肖燁然出去了。
兩個男人看着一雙兒女的背影,心照不宣地對望笑了笑。
“老肖啊,我可就只有這一個寶貝女兒,想來還真有些捨不得吶!”
肖雲龍拍拍老友的肩膀:“放心吧,若是那混小子對桑桑不好,我第一個站出來打斷他的腿!”
花園裡。
漸近傍晚,深秋的寒氣泛起來,微風一過,也會讓人冷不丁打顫。
但秦宅的私家花園屬於半露天式,各個角落都裝置了冷暖換氣系統,保證人走在裡面夏季清涼乾爽,冬季溫暖溼潤。
由於配備了最先進的園藝科技,花園裡竟也能見到好些當季不開的花草。放眼望去,園林不大,卻真真能夠稱得上是賞心悅目。
兩人並肩走在小道上,男才女貌,在外人看來可不正是天作之合。
然而,事實卻並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平和。
“沒想到,
你竟是‘秦淮’的大小姐!”
肖燁然雖然無心向商,但好歹也是圈子裡的人,那些世家世伯們的宴會聚餐也沒少參加。“秦淮實業”,全H市日化企業的龍頭,秦振邦也算是本市商界的領軍人物。只是他沒想到,他們這個圈子當真如此小,怎麼繞也繞不開父輩們規劃好的人際關係網。
秦桑聽出了他語氣裡的潛臺詞,心知他是有情緒了。但如今既然道破了關係,她也沒必要再和他兜着,於是模仿他的語氣迴應道:“你這‘驍龍’公子哥的身份,也出乎我的意料。”
她清楚,以肖燁然的性子定會反感這種世交之間的往來。因爲那多半是摻雜了利益關係的趨炎附勢,不純粹,也不乾淨。
但她有什麼辦法?兩人自出生起就註定了的身份豈是她能變更的?投胎成爲秦振邦的女兒還是她錯了不成?
肖燁然見她意欲和自己爭鋒相對,便知這樣下去定會鬧得不好看。有句老話說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今天他和老頭子來秦家做客,不管是怎樣的因緣際會,多少得給主人留點兒面子。
“呵!”他輕鬆地嘆了一口氣,“剛剛在屋裡,你說馬上會回國接手公司的事務,我們現在手頭的劇莫不是你的收山之作了?”
“彼此彼此吧!我不相信你爸還會放任你像從前那般諸事不管。”秦桑偏過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幸災樂禍的意味甚濃。
肖燁然兩手一攤,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家老頭子跟你爸不一樣,他心知管不住我,所以不敢貿然逼我回來。但你就不一樣了......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咱倆剛認識那會兒,你還是一個乖乖女來着!”
“只是,如今的乖乖女野了,膽子也大了,如果她想選擇不乖,別人奈何不了她。”秦桑美目一挑,當初乖順的姿態哪裡得見?
肖燁然對此不可置否:“我怎麼越發覺得你和我很像了呢?不要告訴我,你就是在學我?”
秦桑脣角一勾,笑容明媚且妖嬈:“老師,我學得還算及格?”
“我可不是什麼好榜樣,別到時候秦叔拿掃把追着我打纔好!‘教壞他寶貝女兒’這條罪名,我擔不起。”肖燁然笑得邪佞,通身流竄出危險的氣息。
饒是如此,秦桑還是無法剋制地想要靠近他。她清楚,他是魔怔,是她的劫,自己怕是這輩子都過不了了。當然,她也沒想要過,沉淪,不也挺好!
晚飯過後,肖家父子一同回到了大宅。
肖燁然一進門就誇張地吸了一口氣:
“啊呀,好久沒回來了,甚是想念啊!”
“你也知道好久沒回來了啊?臭小子,成天不回家,還有沒有一個正型兒哈?”肖雲龍沒好氣地回道。
肖燁然大剌剌地往沙發上一摜:“你再說,再多說一句我立馬就走!”
肖雲龍對兒子的脾性瞭如指掌,他心知如今的自己是拗不過他了,於是也沒多做計較,反而轉了話題:“做手術已有半年了,近來你可曾復發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