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老師傅,看我的眼神這麼怪?看到怪物了?我照了照倒車鏡,看到自己的頭髮也沒變長啊,挺正常的。怎麼那個男孩和法醫看我的時候都那麼恐懼,他們恐懼也就罷了。這個開車的老師傅怎麼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
小兄弟呀,你衣服後面怎麼全是血?司機坐在那,往後縮了縮。正好這個時候還沒到發車的時間,我就尋思在這跟他聊會。
全是血?不能啊。我一聽,趕緊條件反射的用手摸了摸後背,衣服都是乾的,哪裡有血啊?
司機見我不信,又指了指旁邊的倒車鏡,對我說,不信你再去看看。我站在倒車鏡前,轉過身子,扭頭看自己的後背。確實有一片紅色的印記,但絕對不是血。我把衣服掀起來,發現那個血印竟然又變了顏色!已經從黑色變成了酒紅色!
難道這是病情又一步惡化了?但是我感覺自己現在比以前好的多,身上一點異常反應都沒有。可我記得以前有一個老中醫對我說過一句話,有時候你生了一場大病,就比如說骨質增生,一開始你疼的不得了,後來有一天突然不疼了。這不是你得病要好了,而是就要進入下一個階段。
不過我現在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沒什麼不得了的。反正我已經打算和王丹同歸於盡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又何妨?
上一任那個柳老司機我記得你要去看他來着,咋樣,去看了沒有?這個司機故意壓低了聲音,掃了一眼旁邊,見沒有人才在我的耳邊悄悄說道。
去看了,我說。司機又問我,這兩天又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我說出啥事了,我沒聽說啊。自從上次去看完他後,我就再也沒去過,發生什麼了我也不知道。我還故意嚇唬了一下這司機,道:我看那一家人挺邪乎的,你給我小心點啊!別半夜開車在來向你討命。
哎呀,這你可不能瞎說!司機忙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晦氣。我告訴你,聽說那個柳老司機的老伴也瘋了,見到人就說他家上些日子來了個死人。
怎麼可能?我聽着這司機說話玄玄乎乎的,而且我上次也去了,這老太太還把我捻了出來,那老太太也神神叨叨的,怎麼能說瘋就瘋了?你確定你沒瞎說,我問這司機。
我顯得沒事騙你幹啥?司機聽我質疑他,顯然有些不樂意了。
不一會兒,車上就上滿了人,這一趟車的人挺多的。我找了個地方坐下後,車就開走了。
到站了,我看了看手上的表,才九點多。其實我不應該這麼早回來,但我怕夜深了再回來在碰到什麼髒東西,還剩最後兩天了,我不想自己在這最後兩天出現什麼意外。沒等把仇報了,自己就先死了。
站在馬路邊上,我感受着徐徐吹來的清風,想起了我剛來這裡的時候遇見那個賣地圖的老頭,這麼長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我都忘記了。我手裡還有京八街的老地圖,有時間拿出來看看,或許以後在回去就不會迷路了吧,哈哈。
那個老頭叫謝印,不知道大家是否還記得。我到現在爲止,最好奇的就是他是怎麼知道我要辭職的。而且他還告訴我月底發完工資會再來這裡等我,這麼長時間了,他果真就沒有再來一次。我不知道他是否靠譜,也不知道到時候他是否真的會來,不過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
我看着天上息變萬生的蒼雲,喘了一口氣。這一次,我真的長大了。遠在天國的父母,你們不用在擔心我了。等我爲你們報了仇,咱們就能再次團聚,那時候你在看看你兒子,是不是真的長大了。
我點燃了一顆煙,話說這幾天也沒有抽菸,不知道是因爲太累了忘記了抽還是怎樣。人都說哥抽的不是煙,是寂寞。而我抽的卻是生命,到時候,我幻想着能燃燒完自己的所有價值,能像一縷煙一樣,飄上天國。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回首感嘆自己的少年時,像個傻逼。不知道一路走來,一起陪伴我看完這個故事的人有沒有覺得我變了。歲月一聲笑,飲一杯滄海老。
走向了京八街,往飯店走時,我還特意去了混沌攤那裡看了一眼,想看看那個老頭是否還在,但是卻發現那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他又消失了。
無奈,回到了寢室後,我歇息了一會兒。就又想到老闆娘,想到那個一想到就會讓我心煩的女人。今晚她在幹嘛?賤的嗎?
我閉上眼睛,心裡一陣怒火。睜開眼睛,天花板上的聚光燈閃的我眼睛都花,我打了一下牀板。從小到大,我對於不在乎的人從來不會生氣,但是對在乎的人,卻從來都這麼小氣。可我又是一個稍微與人距離近了那麼一點,就會把我們的關係在乎的不得了的人。
我想改變,可是怎麼改?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就是可恨之處。
我終於知道老闆娘不讓我去前廳是因爲什麼了,是因爲她害怕讓我見到那些,那些骯髒的畫面。但是既然我已經見到了,我還怕什麼呢?
都可以爲別人服務,還能差我一個麼?下班時間,我也是顧客。哈哈,我笑着,來到了後門。但是剛到,就看見老闆娘站在門口,攔住了我
我看見她的臉上泛滿了淚花,我看見她可憐遇滴的模樣。我看着她窈窕性感的身體,若是以前,我想抱她,抱住她,不分開。可是現在,我連碰都不想碰她一下,因爲我覺得難受。
我躲過她,直接奔後門走去。但是沒想到她卻一下攔在了門前,眼淚從眼角流下,劃過嘴角,滴到地上,像雨露一般。
讓開,讓我進去。我站在那裡,看着面前的她說道。
我,我對不起你。小明,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求求你。老闆娘哭着說道,她雙手捂着臉,不敢看着我。
我的鼻子酸酸的,心裡的怒火消失殆盡。我想恨她,又恨不起來,但是隻要一看見她或者想起她,我就心亂如麻。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哪裡對不起我?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對了,呵,馬上月底了吧,爺是窮,爺是窮光蛋,什麼時候給爺發工資?我笑問她,心裡其實難受的不行。
老闆娘搖了搖頭,依然在哭着。我冷笑一聲,道:對了,你是女的,我不應該欺負你,姐姐,我怎麼能對老闆娘這麼沒有禮貌!
老闆娘對我說:小明,我知道你不能原諒我,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諒我。有些話我選擇不對你說,是因爲你懂得太多了真的沒有用。我沒有做錯什麼,可是爲什麼。我只能說,真的對不起。
好了,話說完了?我擡起腳蹭了蹭地面,擡起頭問她。
說完了。老闆娘啜泣了一下,擦掉了所有眼淚,不再哭泣。
其實我想對她說,我也想對她說很多,但是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我推開她,走了進去,推開了左邊的門,看見前廳裡黑黑的,坐在了一個桌子前。這是時間還沒到,還沒有開場嗎?
那幾個女工在角落裡忙活着,不知道在忙活什麼,好像是在化妝吧,我坐在這裡,感受着這陰冷的氣息。我昏昏欲睡,趴在桌子上,彷彿看見天旋地轉的自己。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周圍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我擡起頭,看見他們破衣襤褸,知道他們是那些死鬼。他們的眼神空洞,悠悠盪盪的走到桌子旁,坐在木長椅上。
就在這時,劉姨竟然走了進來,她端着一個小鐵盆,盆裡冒着熱氣,傳來一陣陣令人作嘔的味道。我聞到了一股死人的氣息。
劉姨滿身都是傷口,那傷口裡還有鮮血。難道她還沒有死?那昨天晚上我在地下見到的那個是誰?
劉姨朝我走了過來,但是轉身把木盆放在了右邊一個死鬼面前的一個桌子上。放在那裡後,她轉過了頭,木訥的看着我,眼睛上好像朦了一層沙。她對我說:孩子,不要怨任何人,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所有的。過了今天,我將永遠的消失,忘記我吧。不要帶着仇恨過日子。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一滴冰冷的眼淚落下,劉姨,劉姨竟然會說話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轉身慢悠悠的走了,走出了這個屋子。我坐在那裡,腦海裡不停的響着她這句話,這是我認識她以來,第一次聽她說話,聲音中充滿了哀傷。我知道了,這不是她會說話,而是她的靈魂的聲音。
我坐在那,看着周圍發出嗚隆嗚隆聲音的死鬼們,只感覺周圍在旋轉。
劉姨又來了,手中端着一個同樣的鐵盆。如此反反覆覆,她終於上滿了全桌,站在門口,衝我擺了擺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