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娜幾乎在附近幾個村落裡轉了個遍,始終沒有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不過倒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發現,這裡雖然沒有什麼人聽說過尼梅爾先生這個人,但是無論是他們的生活狀態,還是羅娜偶爾聽到人們彼此的閒聊,似乎都與尼梅爾先生所倡導的有所契合。
難道這就是尼梅爾先生心目中理想的未來生活?
羅娜依舊有些迷惑,如果是這樣,那不就只是回到前科技時代,甚至是更加原始的時代麼?
可是,如今的人們早已經習慣了有各種科技的存在,習慣了不用非做什麼事情,依舊可以安然度日……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她忽然想到這句莎士比亞的經典臺詞,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轉而,她便想到,是否會有第三條路可以選擇,而不是如此極端的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呢。是否可以摒棄一些,同時保留一些。
科技和人性之間,總應該有一個可以平衡的點,就好像黃金分割線那樣,或者數字之中所蘊藏的美感,再好像禪學所謂的陰陽平衡。
如果尼梅爾先生來到這裡之後,並沒有留下太多的記錄,更沒有對外發表什麼特別的講演,那麼這個興古小鎮本身會不會就是他給後來人所留下的指引。
羅娜一路走着,一路思考着尼梅爾先生爲她留下的這個考題。不過想着想着,她似乎陷入了某種循環,她搖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乾脆先將這個問題放下,暫時什麼都不想,而只是在一個個村落和小徑之間遊走,讓自己置身在青山綠水之間。
等她回到旅店的時候,又交換出去了自己的一隻蜻蜓探測器,將自己的這一身裙裝,換成了一套類似牛仔服的寬鬆着裝,並且爲自己添置了一把小巧的匕首,插在了靴子裡。
經過了之前一系列的事件,她迫切需要跟多可以防身的東西。
當然,在這裡,這個匕首應該說是她唯一可以弄到,並且能直接上手的武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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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發現了有外來車輛的痕跡之後,白羽威就第一時間回到了旅店。
他找了店主,又多要了一間房間,好讓自己在夜晚能更好地休息。同時,這間房間也毗鄰着小鎮的主幹道,這樣如果有什麼人在夜裡突然出現,自己也能更早地有所警覺。
當他在屋子裡等待,卻遲遲沒有見到羅娜回來,原本打算再去一次叢林的獵人小屋,讓老李的人幫忙在附近找一找。不過轉念一想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畢竟越多人知道羅娜的存在,對她的安全來說就會帶來越大的隱患。
並且,在興古的這幾個小村落裡,信號暫時還沒有辦法完全覆蓋,只要羅娜沒有啓動她的探測器,其他人想要找到已經改頭換面的羅娜,似乎也並不那麼容易。
前一天晚上,白羽威特地找來那套裙裝,其實也是潛意識當中,將羅娜的外在氣質裝扮得與當地人更加接近一些。
雖說如此,在明知道危機正在一步步逼近的情況下,這樣獨自在房間裡等待,一樣是一件令人煎熬的事情。
好在當夕陽西下的時候,白羽威終於從新開的這件房間的窗戶裡,看到遠遠走來的羅娜。雖然此刻的她已經又重新換了一身衣服,不過畢竟也還是從當地的交換中心換取的,所以也並沒有讓她像剛來的時候那樣扎眼。
白羽威悄悄躲在窗戶後面,仔細觀察着羅娜身後,以及左右的人羣,在確定並沒有什麼異樣之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等羅娜回到房間,沒想到她第一時間就從自己的包裹中拿出了自己兌換的幾包菸葉,扔在了白羽威面前。
“這個,還給你。”
白羽威稍稍愣了愣,打開了紙包,笑了笑。
“你竟然還特地去換了這個?”他看着羅娜,突然覺得這個女孩真有些好笑了。
“我不想再欠你什麼。”羅娜扭過頭,並不看他。
白羽威則露出了一個盡在掌握的表情,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芯片,在羅娜的眼前晃了晃。
“那不知道這個要怎麼算。”
“這個是?”
羅娜接過那芯片看了一會兒,反應了過來。
“這個是,臨時的身份芯片?你是怎麼弄到的?”
白羽威故弄玄虛地笑了笑,“山人自有妙計。不過這麼看來,你好像又欠了我一個大人情了哦!”
羅娜想要反駁,卻發現似乎硬氣不起來,自己身上的蜻蜓探測器,也許對當地人還有那麼一些吸引力,但是對眼前的這個傢伙,恐怕不值一提。
只是這個時候,倒是白羽威難得的給了她一個臺階。
“這樣吧,你看你的蜻蜓探測器還剩下多少,不如都給我作爲交換怎麼樣?”
羅娜愣了愣,覺得對方這個要求有些怪異。
“你要這個有什麼用,而且都給了你的話,從這裡回去之後,你讓我怎麼向神域交代。”
白羽威點着頭,似乎很贊同她的看法。
“那麼這樣吧,今晚上你把它們都給我,我用它們做個小小的實驗,到了明天之後,我再還給你。我們就算兩清了,你覺得怎麼樣?”
雖然羅娜對於他的這個要求覺得奇怪,不過按照他的爲人應該不至於出爾反爾。
羅娜狐疑地盯着白羽威看了半天,那臉上標誌性的壞笑,讓羅娜知道他心裡一定有什麼盤算。
她並不打算細問,直接從包裡拿出了剩下的十來個探測器,推到了白羽威面前。
“你就不問我要用它們做什麼嗎?”
“我問了你會告訴我嗎?”
羅娜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白羽威卻哈哈大笑了起來,對她挑了挑眉,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在離開屋子之前,白羽威再一次向羅娜確定,這幾天是否有啓動過這些探測器,又仔細詢問了羅娜今天出門的時候,交換出去了幾個,具體都是哪裡。
一下子這麼多的問題,讓羅娜有些不明所以,只是沒等羅娜繼續猜測,白羽威就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不必多想,第二天一早就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
羅娜沒有繼續糾纏與這個問題,這一天從早到晚都在外遊走的她,也確實有些疲憊。現在她最想做的就是好好洗個澡,然後美美地睡上一覺,來緩解一下疲憊,好仔細思索一下自己白天想到的那些問題。
就在羅娜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的時候,一個白色的紙盒子突然從包裹裡掉了出來。
這是之前的那個店主送給自己的東西,卻特地讓自己回來之後纔打開,並且還露出了怪異的神色。
羅娜想着,頗有些好奇地晃了晃,然後輕輕將它拆開。
“呀!”羅娜驚呼了一聲,立刻又將自己的嘴捂住,臉上頓時火辣辣的赤紅了起來。
那裡頭有一個裝有不明液體的小瓶子,和一個圓弧造型的特製器具。
羅娜自然認得這是什麼,在這個科技的時代,爲人們帶來某種生理上的極致體驗。
她的第一反應是一把扯過被子將它們遮擋了起來,然後遠遠退在一邊,然而很快的,便又忍不住好奇起來。
她起身再次確認房門已經完全鎖死,並且外頭並沒有任何的動靜,依舊忍不住在房間裡四下查探了一番,這才慢慢地掀開了被子,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微微咬着嘴脣,臉色紅潤。
十幾分鍾以後,已是滿頭大漢,卻僅僅咬着牙,好讓自己儘量不發出什麼動靜。
在有些精疲力盡之後,她搖搖晃晃地來到浴室打開熱水,任溫熱的水珠沖刷身上的汗水。
只是在這一刻,她感到了一種巨大的空虛。前所未有。
即使科技如此發達地提供了各種便利,然而總有些東西無法替代。
羅娜的腦海中,想到了一個個曾經看過的故事,杜拉斯的《情人》、馬爾克斯《霍亂時期的愛情》,還有《羅丹的情人》……都是曾經在閒暇時特地翻找來的前科技時代的小說,故事裡的主人公似乎始終都活在自己的腦海裡。
那裡的描寫或者含蓄,或者露骨,然而卻令人覺得真實。
而剛剛自己……卻好像又一次做了一個夢而已,甚至比夢中的世界,還要虛無。
這就是這個科技時代,人來世界所付出的代價嗎——掩藏和壓抑的人性?
“這纔是我們的本來面目,這不會讓你變得更美麗,也不會讓你變得更醜陋。人類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將會會走向何方。但你可以弄清楚,你生存的意義,和自己的方向。用你的畢生去驗證,去體驗你的信仰和選擇……”
她終於想起了在洛城的那個夢。
夢裡,那個酷似尼梅爾先生的雅典元老院的智者所說的話。
羅娜從浴室裡出來,裹着浴巾,將那些東西連同那個包裝的紙盒,一同掃到了垃圾桶裡,這一回並沒有任何掩飾,或者在上頭遮蓋什麼東西。
有意思的小鎮,也不知道尼梅爾先生曾經在這裡,是否也體驗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她靠坐在牀上,將屋子裡的燈光調暗,久久靠坐在牀上,似乎在想着什麼,似乎又什麼都沒有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