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爺,這位是?”
“你們的東家夫人!”陸玥澤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只覺得自己背上的小姑娘渾身一顫,他轉過頭,朝她笑了笑,沒有太在意。他說的是中原漢話,無論他說的什麼,她都是聽不懂的。
跟在陸玥澤身後的那個隨從滿臉的驚訝,盯着陸玥澤背上的小姑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夫人?他們竟然有了夫人?陸爺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
陸玥澤揹着雲珠朝着自己的商隊走了過去。他走到了一匹黑色的駿馬旁,把自己背上的雲珠抱了下來,直接放到了馬上,自己拎着馬繮,縱身一躍,上了馬之後,把雲珠往自己的懷裡一摟,勒了馬繮,吩咐道:“出發。”
“是!”
這裡是西南比較偏隅之地,四周都是林子,路並不好走,商隊裡能進來的這部分人都是帶着馬匹進來的,還有一大部分商隊的人是留在了官道上,他們要出去與那些人匯合的。
雲珠乖巧地坐在陸玥澤的身前,後背靠着他的胸口,整個人繃得直直的,似乎很緊張。西南之地,山路崎嶇,不及西北草原,養馬的少,陸玥澤笑着問她:“第一次騎馬?”
她點了點頭。又坐了一會兒,她便伸出小手,壯着膽子去摸他們騎着的馬背。她起初是不敢的,先是摸到了陸玥澤拎着馬繮的手,然後一手緊緊地抓着陸玥澤,騰出了另一隻手去摸馬背上的短毛。
陸玥澤的這匹馬是馴養了好些年的,雲珠的小手摸到了它身上的毛,它也不在意,繼續盡職盡責地馱着自己的主子穿梭在林子裡。
陸玥澤看着雲珠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不住悶聲笑了起來。
雲珠試着摸了摸馬背上的毛,見這匹馬沒有什麼反應,又大着膽子,抻着身子要去夠馬鬃。陸玥澤雙臂一箍,就把她撈了回來,扣在了懷裡,“好好坐着,小心摔下去。”
沒有摸到馬腦袋上的長毛,雲珠似乎有些失望,乖巧地窩在了陸玥澤的懷裡,小手搭在陸玥澤的手背上,似乎在低着頭研究着馬繮。
陸玥澤看着她的這副小模樣,實在是忍不住地想笑。他說:“日後,爺親自教你騎馬!”
雲珠頓時就樂了,坐在陸玥澤的身前,轉着身朝他笑着。
陸玥澤把她摟了摟,騎着馬繼續向前。
他們走了沒多久,就出了林子。出了林子,轉眼就是寬闊的大路,陸玥澤的商隊停在了不遠處,浩浩蕩蕩,很是威武。
陸玥澤跳下了馬,把雲珠從馬背上抱了下來。他沒有讓她的雙腳着地,直接打橫地把她抱起,朝着自己商隊裡一輛極其豪華地馬車走了過去。
雲珠似乎很不習慣自己被人這麼打橫抱着,在陸玥澤的懷裡小小地掙扎了幾下,見陸玥澤沒有放手,這才放棄了掙扎。
陸玥澤朝着那輛馬車走過去的時候,已經有人搬了腳蹬,掀了簾子,早早地恭候在了一旁。等他走近時,立即行了禮:“陸爺!”
朝着那人點了點頭,陸玥澤雙臂一擡,就把懷裡輕飄飄地小姑娘放到了馬車上了。
雲珠在馬車裡坐穩,眼睛瞪得大大的,扭着頭四周打量這輛豪華的馬車。
馬車上是鏤空的木質轎廂,漆着紅漆,轎廂裡面的空間很大,甚至比她呆的那個小草棚還大。轎廂底鋪了厚厚的毯子,軟軟的,她坐下去時,陷出了一個坑。毯子紅黃相稱,繡着繁複的花紋,很是豔麗,貴氣十足。
陸玥澤把她放好之後,轉身與身後的人說了幾句話,又回頭看她。見她還傻乎乎地四處打量,脣角忍不下地翹了起來。他說:“你往裡面去,裡面小桌上有茶水、點心之類,渴了餓了,你先墊墊胃,我們估計要走一段才能到鎮子上。若是累了,車裡有靠枕,你可以小憩一下。你先呆在這裡,我還有些事情處理,很快就能回來。”
雲珠朝他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她緩緩起身,從馬車門口朝着裡面挪了幾步,最後尋了個靠枕地地方坐了下去。
陸玥澤見她安頓好,這才放心地放下了簾子,朝着自己的商隊前頭走去了。
過了一會兒,坐在馬車裡的雲珠感覺到自己身.下的馬車動了。
商隊啓程了。
她靠着馬車車廂,雙手抱着膝蓋,縮成了一團,不安地看着晃動的車廂。她的面前不遠,就是一個做工精緻的鏤空桌子,上面有一套茶壺,周圍整齊地擺了幾隻茶碗,還有幾碟小盤子,是雲珠叫不名字的吃食,顯然就是陸玥澤剛纔說的點心之類的。桌子側面的轎廂牆上,是與轎廂同種木料打成的櫃子。桌子裡側,靠馬車轎廂車尾,鋪着厚厚的牀墊和整齊地擺着幾個厚實的迎枕,顯然是主人家平日裡休息睡覺的地方。
雲珠看着看着,就越來越不安,隨着馬車晃動,她看着自己一身髒兮兮的,再看着這個富麗堂皇的馬車,整個人縮得越來越小。
她……好像來到了一個她不該來的地方,這裡與她格格不入。
很快,她聽到了馬車外面傳來了一陣馬蹄聲,隨後,馬車聽了下來。馬車簾被馬車伕掀開,她看見陸玥澤從那匹黑馬上跳了下來,朝她一笑,隨手把自己手裡的馬繮扔給了身後的隨從,與她說:“我回來。”
雲珠看着他風塵僕僕的模樣,這才知道,他剛纔好像是帶着人離開了商隊,不知道去做了什麼。她看見他,下意識起身,要從馬車裡爬出來,伸手想要去抓他。
陸玥澤先她一步把手遞給了她,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捏了捏,與她說道:“別急,我馬上就上來。”
說罷,他也沒用腳蹬,一個躍身,就上了馬車。
看着馬車裡的東西都沒有動,陸玥澤拉着雲珠尋了個舒適的地方坐下,給自己和雲珠倒了杯茶,說道:“這是貢茶,京城皇都裡的皇上都喝這樣的茶,你嚐嚐味道如何?”
西南之地聚集着不少的異族,許多人都十分喜愛中原之茶,所以陸玥澤行走商道這麼多年,在茶葉這裡沒少獲利,算是深諳其中之道的。
雲珠坐在陸玥澤的身邊,從他的手裡接過了那杯茶,令她驚奇的是,茶水竟然還是溫的。她小小地啜了一口,茶香溢口。
她喝過之後,就擡起頭,看向陸玥澤,笑得甜甜的。
陸玥澤把桌子上的幾樣點心推到了她的面前,說道:“這是他們準備,你吃些墊墊。”他與她說完,就朝着馬車外面喊了一句:“啓程吧!”
這一句,他用的是中原漢話,怕雲珠聽不懂,他又與她解釋:“我在這邊的事情都辦完了,我們要離開這裡的。”
他用南夷話說“離開”兩個字時,刻意加重了語氣。畢竟她是要孤身一人與他走,他怕她會後悔。
雲珠手裡還捧着茶杯,聽見他的話,用力地點頭。
陸玥澤伸手去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你若是後悔,爺也不會放過你了!”
雲珠連忙搖頭。
陸玥澤笑了,只要她不後悔就好。
商隊行了一段路程,雲珠似乎有些困了,坐在陸玥澤身邊,眼皮一點點地往下沉,小腦袋不斷地打轉晃着。
陸玥澤拿着一摞書信,皺着眉頭看,忽然一轉頭,就看見身側的小姑娘困得不行。他把手裡的東西放到了小桌上,伸手把雲珠抱了過來,輕手輕腳地放到了馬車後面的牀墊上,又拿過薄被蓋在了她的身上。
他這幾個動作可能是大了,又加上之前騎馬顛簸,腰側的傷口又被扯開了。起初他也沒在意,看着雲珠睡着,眼睫毛隨着呼吸顫抖,小眉頭鎖得緊緊的,十分的不安,他就坐在雲珠的身邊,學着他奶孃哄他睡覺的動作輕拍着她。在他的輕拍中,雲珠皺緊的眉頭終於緩緩地放開了,陸玥澤也跟着鬆了一口氣。
他見雲珠睡得安穩了,這才又坐回坐回書桌前,繼續低頭去看那幾封書信。看着看着,他就覺得腰側的傷口似乎越來越疼,低頭一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外袍已經被血染溼了。
果然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陸玥澤怕吵醒雲珠,躡手躡腳地叫馬車伕停了馬車。商隊爲首的那個人見陸玥澤讓馬車停了,又見他腰側全是血跡,頓時就要驚呼,被陸玥澤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噓!”
那人委委屈屈的,看着陸玥澤也不敢說話,看着他腰側的血就要流眼淚。陸玥澤靠在馬車門上,不客氣地拍了他腦袋一下,瞪眼睛,刻意壓低了聲音道:“還愣着幹什麼,給你家爺找藥去啊!”
陸玥澤坐回馬車裡,那個爲首的很快就回來了,爬到了馬車上,給陸玥澤上藥。他知道那個乾巴瘦的小姑娘睡在馬車裡面,也不敢擡頭去看,專心致志地給陸玥澤上藥。
當陸玥澤解開衣袍,掀開了衣服下襬,露出自己再次被扯開的傷口之後,爲首的頓時就哭了,也不管陸玥澤不讓他說話的命令,直接就哭着說:“爺,德福求求您了,咱們這趟渾水能不趟了嗎?!”
“德福,你跟着爺身邊多少年了?”
“回爺的話,我六歲就跟着爺身邊了,已經十五年了!”
陸玥澤看着對自己忠心耿耿的隨從,一字一句地說道:“德福,爺不甘心一輩子留在西南之地,爺要回到京城皇都去,風風光光地回去!”
德福哭着說:“可是,爺,從龍之功不是那麼好掙的,何況這還是與當年那位被偷走的大皇子之事有關,多少人盯着呢,你就鐵了心一定要走這條兇險的道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