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東離不說話,只是抱緊了她。
她沒敢多問,可心裡卻像住着魔鬼,腦子裡不斷的想起曾經的往事。前世,在蕭東離登基後的第二天。百官上了摺子,彈劾上官家。
也是在那一天,她被打入冷宮,上官家滿門皆滅。他爹當即問斬。
她不敢忘記那一夜的大火,刀刃刺入眼睛的疼痛。血腥之氣瀰漫了整個冷宮,濃郁的血腥味在自己的嘴裡散佈開來。
疼,鑽心的疼。
比身子更疼的,是心。
削足剜目,都比不上心疼。
她忽然有些害怕,害怕覆轍重蹈。
她甚至沒敢問,爲何前世,他要這麼對她。
然則現在,年玉瑩都死了,哪裡來的年妃。來傷害她?她沒有住在冷宮,怎麼可能還有冷宮大火?
所以----以前的一切都改變,所以----如今的一切都不會承襲舊事?
可爲何心頭還是如此不安?甚至可以用惶恐來形容。
睡夢裡,她又看見了冷宮大火,熊熊燃燒,好似要將周圍的一切都焚燒殆盡。她站在冷宮裡,惶恐的喊着他的名字,可是----
一聲驚呼。上官靖羽驟然從牀榻上彈坐起來,額頭上滿是細密的冷汗。
身邊的位置空了,蕭東離不在。
外頭陽光很好,稀稀落落的從窗戶的縫隙裡漏進來
。快速的掀開被褥,上官靖羽幾乎打着赤腳就下了牀。瘋似的跑出去。
地板很涼,她沒有梳洗,出門的時候,宮女和奴才都驚了一下,慌忙跪在她跟前。“皇后娘娘千歲。”
“皇上呢?”上官靖羽忙問。
小太監擡頭,“早上東都出了事,所以皇上就去了御書房與諸位大人議事。皇上臨走前交代,娘娘睡得熟,不許奴才們驚擾了娘娘。”
“出了什麼事?”上官靖羽蹙眉。
小太監們面面相覷,良久囁嚅道,“聽說是----年大將軍反了。”
心頭咯噔一聲,上官靖羽駭然瞪大眸子,“什麼?年世重反了?!”
等着梳洗完畢,上官靖羽這才快步的朝着御書房走去。
青墨守在外頭,見着上官靖羽便急忙行禮,“卑職參見皇后娘娘。”
“如今局勢怎樣?”上官靖羽問。
青墨環顧四周,壓低了聲音,“皇上萬無一失。”
這話一出口,上官靖羽彷彿明白了什麼,“萬無一失?”這四個字可不是隨便亂說的,萬無一失,那麼就是說,這一次保不齊還是蕭東離設的局。
爲的,就是剷除年世重。
年世重擁兵自重,而且城府太深,若不及早除去,確實是心腹大患。
“皇上與諸位大人還在商榷,要不,卑職去通稟一聲。”青墨轉身就要進去。
“不必了。”上官靖羽喊住了他,淡然輕笑,“等着結束,就告訴他,我在御花園等着。後宮不得干政,我先走了。”
語罷,上官靖羽擡步朝着御花園走去。
今日天氣好,陽光普照,心情也是極好的
。
除去年世重,就剩下一些小嘍囉,皆是不成氣候的。大朔,從此該風平浪靜了。等着與北昭議和,一切都會朝着更好的方向而去。
在蕭東離的桌案上,擺着三封信,一封信是風裡花寫給年世重的合作信件;第二封信則是年世重與蕭東銘的合作信件;第三封信是年世重與前太子蕭東乾的密談內容。
三封信,三樁案子,不管哪一封信,都足以讓年世重萬劫不復。
當然,只有一封信是真的。
那就是從李賀的盒子裡拿出來的,有關於年世重與前太子蕭東乾的聯絡。其餘的,都是蕭東離的傑作。
百官面面相覷,誰都明白,此刻誰與年世重求情,誰就是同黨。
年世重的舊部都是武將,可比起傅聲的根深蒂固,還是稍遜一籌。傅聲直接領兵去應年世重,將年世重攔在了東都城外。
一紙聖諭,讓年世重束手就縛。
可年世重不是傻子,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趁着蕭東離還沒有正式稱帝,直接反了。
蕭東離,成功的將年世重逼反。
事實上,年世重也不希望蕭東離稱帝,連蕭盛都輸給了蕭東離,可見只要蕭東離登位,自己絕對沒有好果子吃。所以這次領兵回朝,年世重原就抱着謀反的心。
年家稱帝不現實,將來會成爲人人唾罵的亂臣賊子。
可還有個八皇子不是嗎?
八皇子年紀小,若是年世重能打贏,擁立八皇子爲新君。到時候挾天子以令諸侯,他就算不當皇帝,也能當個攝政王,掌權大朔天下。
只可惜,他沒想到,三十萬禁軍歸朝,更沒想到傅聲早已有所準備。
蕭東離到了御花園的身後,上官靖羽伏在石桌上眯着眼睛休憩。見狀,蕭東離褪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的披在她身上
。
上官靖羽本就淺睡,當即睜開眼睛,“結束了?”
“放心吧,有傅將軍在,年世重必敗無疑。”喪家之犬,豈能同日而語。如今天下歸心,文武都站在蕭東離這邊,年世重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
上官靖羽揉着眼睛,“都午後了。”
“餓嗎?我與你做點好吃的。”他笑着湊上去。
她搖頭,“哪有皇帝親自下廚的,不成體統。”
“皇帝願意,誰敢多言?”蕭東離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她一驚,環顧四下趕緊垂頭的奴才們,面色微紅,嬌嗔道,“那麼多人看着呢!你也不怕,讓我落得一個紅顏禍水之名。到時候天下人,可要----”
“那我便昭告天下,你若是禍水,我就是禍根,咱們榮辱與共。”蕭東離可不管這麼多,淺笑着抱了她朝着御膳房走去。
她也不鬧,任由他抱着,“爺,明日就是你登基之日。”
這話一出口,蕭東離脣邊的笑意驟然消弭無蹤,腳步頓住,眸色複雜的低頭看她,“你害怕嗎?”
她斂了眸,不敢迎上他的視線,扯了脣笑得有些勉強,“不怕。”
蕭東離深吸一口氣,“害怕也是正常的。”
“爺,你說後天,我----我會不會跟上次那樣----”
還不待她說完,蕭東離直接打斷了她,“不會!”他說得斬釘截鐵,甚至於咬牙切齒。她不知道爲何他如此激動,抱着她的手,都有些輕顫。
那一刻,她看見了他眼底的戾氣,還有少許的絕然。
這種眼神她曾經見過一次!池廣以亡。
前世,他將她打入冷宮時,便是這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