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皇上!”上官鳳上前行禮。
蕭東離不是傻子,上官鳳這時候過來,無疑就是爲了年家。
“免了!”皇帝一笑。
只見上官鳳從袖中取出一張庚帖,“皇上。這是朝中各位大人家中,各千金的生辰八字。依微臣所見,這年家小姐的生辰八字,與三皇子極爲般配,可允合婚庚帖。”
皇帝頷首,“是不錯。”
蕭東離不語。額角的金飾依然泛着微涼的流光,與眼底的黯淡交相輝映,若浮雲蔽日,悄然掩去了所有的顏色。他不爲所動,靜靜的坐在那裡,看着皇帝翻閱各家小姐的生辰八字。
不過擺擺樣子,實則早就內定年玉瑩。
他不是不懂,只是現在……
容不得他拒絕。
那一瞬,他忽然深刻體會她的心情。
嫁一個不愛的人,娶一個不願的人,是同等的撕心裂肺。若愛不能相守,註定此生只能遙遙相望,不如青燈古佛,黃卷度日。
原來抄寫佛經,不是看破,而是看不破。所以存着最後的希冀。希望佛祖慈悲,能有一線生機。可是萬能的佛說,人絕望的時候。可以相信神,那神絕望的時候又該相信誰?
所以……求人不如求己。
蕭東離深吸一口氣,“兒臣還不想娶親。”
“放肆!”皇帝慍色,“朕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但是娶親能有個人更好的照顧你。即便你身邊有人,但怎及得上皇妃的貼心照顧?”
“兒臣是個廢人。”他笑得淡然,“不想拖累任何人,也不想負任何女子。”
這話一出口,皇帝的面色僵冷了一下,繼而眼底掠過一絲愧疚,“若是沖沖喜,也許對你的腿……”
“父皇,兒臣站不起來了。就算全天下的女子都拿來沖喜。兒臣也只能坐在這裡。”他沒有半點自暴自棄的表情,淡然處之的模樣,似認命又似安於現狀。
上官鳳看出端倪,躬身行禮,“三皇子切莫如此言說,自古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皇上爲三皇子的腿疾日夜憂心,只恨回天乏術。”
“然則皇上乃天子之尊,無法事事躬親。三皇子身邊有個體己之人照顧,皇上才能放心。可憐天下父母心,皇上一番美意,還望三皇子體恤皇上的愛子情深。”
蕭東離擡頭望着上官鳳,“丞相的意思是,我若忤逆父皇的美意,那就是抗旨不尊,就是不忠不孝?”
上官鳳俯首,“臣並沒有此意。臣,惶恐!請皇上,三皇子恕臣無禮之罪。”
蕭盛輕嘆一聲,“恕你無罪。”
聞言,上官鳳跪在地上,言辭懇切至極,“皇上,臣還有話說!”
“說!”蕭盛不是傻子,上官鳳方纔的意思很簡單,即便是皇子,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事,即便三皇子不肯,皇帝大可不必問過三皇子的意思,可單獨賜婚。
上官鳳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皇上,撇開君臣而言,您跟三皇子乃是父子,父子情深,父母之命。兒臣也是有兒有女之人,自當明白兒女婚嫁,常懸於心的難處。三皇子如今身體不便,心中難免牴觸。皇上也不必急於一時,大可讓三皇子先行定親,再擇婚期。”
蕭盛蹙眉,“如此倒也可行。秋試將近,除了下月初一,今年就沒有好日子了。拖到明年的話……倒可以與老二一道成親,如此也算兩全其美。”
“恭喜皇上,恭喜三皇子!”上官鳳圓滑得不留痕跡,“恭賀皇上,雙喜臨門。”
聞言,蕭盛朗笑兩聲,“那就這樣定了。”
蕭東離哭笑不得,他壓根沒有抗拒的機會。
上官鳳一個人,將所有的戲碼都唱完了。甚至於……哄了皇帝拍案!皇帝開口,那就是聖旨,君無戲言!容不得蕭東離說“不”,也容不得他掙扎。
“父皇,兒臣不願。”蕭盛與上官鳳這廂正說得高興,蕭東離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格外突兀。叉介介亡。
蕭盛盯着倔強的兒子,“朕給你時間考慮,下月初一,你要麼學老二,親自去定親,要麼自己去午門。朕有朕的考量,不管你明不明白!”
“就算兒臣廢了,父皇也要物盡其能嗎?”他半垂着眉目,沒有去看任何人。
“放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朕是君,也是父!”蕭盛冷然怒斥。
“先爲君,後爲父。皇上,是這個意思嗎?”他問,微微擡眸,容色平靜。
“你!”蕭盛手中的杯盞忽然拂落在地,“你好自爲之,下月初一,不容更改!”
望着蕭盛怒然離去的背影,蕭東離依然不爲所動,渾身上下仍是清淡之色。
上官鳳輕嘆一聲,“三皇子這又是何苦?皇上賜婚,乃是天大的好事。何況還是年家!年家乃世襲功勳,有了年家依仗,想來你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很多。皇上這是爲三皇子的將來打算,你三皇子如此聰明,怎麼就不懂呢?”
“丞相說得冠冕堂皇,難道不是因爲那個謠言?”蕭東離眸色銳利。
聞言,上官鳳稍稍變了臉色,緩步朝外頭走去。
若各有歸宿,那麼他跟上官靖羽的流言自然會不攻自破,從此以後她就是他的皇嫂,而他們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羅敷有夫,使君有婦,再無可能。
上官鳳的如意算盤,慣來打得極好。
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太子,又替年家撮合與三皇子的婚事。蕭東離如今已經是殘廢之身,可謂除了皇子之名,其餘的早就名存實亡,根本不足爲懼。
而年家能與皇帝結親,以後必對上官鳳感恩,怕是要跟相府結黨營私了。既消除了外頭的流言,又拉攏了年家的勢力,真可謂一舉兩得。
“三爺?”青墨進門,“皇上走了,但臉上不好。”
“我知道。”蕭東離頷首,“皇上要賜婚,要麼下月初一我去定親,要麼午門見。”
“這是逼婚。”青墨蹙眉。
蕭東離淺笑,“如她。”
“那該如何是好?”青墨沒有主意。
他將視線投向外頭,秋高氣爽的日子裡,陽光極好,風也和煦,只是心疼微涼難散,細語溫軟,“生或死,我都不怕。我只怕她若想我了,而我不在她身邊,她該怎麼辦?”
青墨垂眸不語。
皇帝親自賜婚,這事怕是不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