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有神通能夠自成天地而遮蔽天機,綠袍老人雖然是一具身外化身但是卻也能短暫運用出一二,雖然沒有本體那樣強悍,但是矇蔽天機一二來干擾眼前的少年還是可以做到的。
“若是沒有後天教化,沒有外界干擾,保持純正自然,是否會出現世風日下……”聽到綠袍老者的話王陽明又在地上寫下自然二字,隨後又開始沉思。
“我無爲,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慾,而民自樸”,綠袍老人輕聲唸叨着如今他所在的大道之上的一些經典,而王陽明聽着有些楞楞出神。
“老先生,你這話是哪位聖賢所說,似乎,似乎有些道理。”王陽明此刻的狀態很危險,他的悟道和別人的又有翻天覆地的差別。
因爲之前的王陽明所學可謂是雜亂而繁多,有道家的養生之道也有佛教的衆生平等,後來雖然專研儒家學問但是那些之前所學還一直留存於他的心中。
如今這綠袍老人在他問道的關鍵時刻先是運用手段遮蔽天機,將王陽明置於他的小天地之中,如此一來必然影響冥冥之中儒家氣運對他問道的幫助。
如今又以道家道理和學問去幹擾混亂王陽明自身所悟道理,如此一來他自然問道成功的可能性便會降低一大截。
竹林之中清風徐徐。許多這個時候來砍伐竹子的尋常百姓在竹林之中都看到了一位綠袍老人和一位少年席地而坐,但是當他們再望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原先的地方空無一物,似乎是他們都看花眼了一般。
這一日砍伐竹子的老農在砍伐竹子的時候皆有異像出現,或是竹聲嗡嗡作響如同有人吹奏樂曲;或是有綠竹之上有斑紋如同一些文字經典;最爲奇異的是這些砍竹人竟然見到很多的松鼠與山狐一齊望向竹林之中的某個方向,似乎是翹首以盼什麼。
這個時候很多人才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位綠袍老人和少年,於是皆以爲是山神顯聖。
依舊處於綠袍老人的小洞天之中的王陽明看着地上的幾個字不由撓了撓頭陷入另一輪的沉思之中。
被他寫在地上最靠前的兩個字是良知,之後是一條線往後的善惡,與之並排的是自然二字。
“我問你,你所謂的良知是否是人先天之物,既然是先天之物爲何會喪失,倘若沒有後天干預是不是你所謂的良知便不會減少分毫?”綠袍老人嘴角微微翹起,他想到了一個更爲好的辦法來遏制儒家新的文脈。
他要用道家思想來在對方問道之際干擾對方,如果可以他想要將對方引入他的大道之中,客觀來說,眼前的少年論天賦資質來講是極爲不錯的。
其實少年的根骨並不算出衆,尤其是對於修道來說幾乎算是資質平平,但是對於四教之人來說眼前的少年幾乎就是眼中瑰寶了。
不爲其他,只因爲眼前的少年對於大道的理解展現出極爲不凡的瞭解,尤其是眼前的少年還這樣年輕,如此一來就更爲難得了。
“不對,先天之物,自然之物自然極好,但是既然人不能生而知之,就無法理解好壞,對錯之分,這也是天性使然,也是前輩所說的自然之道。”王陽明略作思量之後迴應對方。
“我儒家先輩聖人有云,性者,本始材樸也。僞者,文理隆盛也。無性則僞之無所加,無僞則性不能自美。性僞合,然後成聖人之名,一天下之功於是就也。
儒家先輩說的對,我卻覺得也不全對。其實無論是本性善惡都存有良知,而良知之多寡,是爲善惡!”王陽明眼中露出異樣的光彩,他又拿起地上的樹枝,將先前的善惡和良知中間的橫線抹去,然後畫了一個圓圈將兩者包裹。
事實上善惡和良知並無區別!”王陽明蓋棺定論。
“既然如此,我們所討論的先天自然和後天教化就完全沒有意義了,因爲既然人生於天地間,就不可能不受外界的干擾。”沒有等那位綠袍老人開口王陽明就繼續自言自語。
王陽明一邊說着話,一邊在他原先花的圓圈邊緣寫了喜,怒,憂,思,悲,恐,驚七個大字。
這七個大字寫在那圓圈的邊界之上,有些字形在圓圈之外,有些則是在圓圈之內。
“後天自成人之後必然又有七情六慾,而善惡皆會由此等七情六慾影響,相同的良知自然也會被影響很深。
如此想來,其實我們都走入一個悖論,世道如此,人心如此,皆於先天后天沒有關係,所有關係的,其實就是後天的種種境遇以及所恪守的良知。”王陽明像是終於想通了一切,然後他深深吸了口氣,將地上所有的種種所寫所畫全部抹去。
少年閉上眼睛,腦海之中過往所讀的儒家道理,道家經典,佛家禪機一字一字,一句一句歷歷在目,於是少年心裡很安定,之前所有因爲放棄科考的不安都化爲烏有。
於是少年笑了笑,他伸出手安安靜靜的在地上寫了三個字——致良知。
在少年寫下這三個字的瞬間,天淵上空晴天白日之上忽然有一斗大如白虹貫日的星耀從九天之上極極劃過天穹而後落於玉陵城邊界地區。
在玉陵內城正東方的天星閣內,一身披星辰圖的老人一把推開正在給他泡茶的年輕弟子着急忙慌地跑向天星閣之內。
天星閣之中是一塊佔地數裡的高臺,高臺一共有九層,分別繪有不同圖案。
一層草木欣欣向榮,二層碧波盪漾,三層山巒疊嶂,四層是少年蹦跳讀書識字相互玩鬧圖,五層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耕耘圖以及訓化五穀六畜的畫面,六層爲古稀之年坐而論道,黃髮白首而怡然自樂。
七層是風霜雨雪天象變幻,八層則是白晝黑夜春夏秋冬四季圖,最後一層則是諸天星辰日月無光的天星圖。
這天星閣九層觀星臺所建自有規矩和玄奧,據說涉及到這天淵國脈之穩重,正是因爲如此,這天星閣除了武皇之外,天淵能入此地的就只有天星閣主和他的小徒弟了。
就在剛纔,就在他張子儀與小徒弟閒來無事教育小徒弟幾句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這九層日月山河社稷臺有巨大的波動。
這般巨大的波動除了與這九層社稷天台命理相關的張子儀之外無人能夠感應得到,而張子儀這次感應到的動靜異常聲勢浩大,幾乎連帶着他的神魂都有些震顫。
這樣的動靜最近數十年間僅僅發生過不足十次,而這些動靜莫不是這天淵有大事情或者大人物現世。其中一次是武皇冊封太子武景炎的時候,那個時候這九層天台給張子儀的感覺就是穩固異常,讓他異常安心。
第二次是楊文鋒降世之時,那一次的感覺最爲奇怪,也是讓張子儀一直到如今都沒有理解到底是什麼原因。
那一次先是九層天台的最上一層日月星辰圖呈現出貪狼星相,之後與七殺破軍遙相輝映組成殺破狼命理。
可是這殺破狼呈現不過一瞬之後便消散開來,緊接着是四五六層天台同時散起宏光久久未曾散去,這讓最爲擅長,也是最爲和這九層天台相共通的張子儀也難以理解。
殺破狼星相還好說,但是後來引動人生百態圖就有些說不過去。那殺破狼星相主天下殺伐,而人間百態圖則是主人人間安樂穩定,兩者一起呈現又相互矛盾。
這是一次比較特殊的,而另外幾次則都是一些大人物的出現。
比如羋平成聖之時其實天星閣早就有感覺,而張子儀也第一時間知曉這天地間出現了一尊儒家聖人,只不過不知是誰而已。
再比如就是那楊王入天門而不入,其聲勢也不遜於羋平成聖之時。原本天星閣主是覺得楊王不見得能開得了天門,事實上原本也就不行,只是不知爲何臨了了成功了,其實也算不上成功,但確實是大成就。
如今這九層天台竟然又有異動,這一次的聲勢並不遜色於楊王開天門,如此一來怎能讓他張子儀不緊張呢?
登臨觀星臺的時候他張子儀便看到最頂層的日月星辰光彩奪目,他走上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天穹之中劃過的那顆大如山斗的黃色星辰一墜而去。
文曲星白日落凡塵,張子儀驚的心驚肉跳,他掐指算了一算卻感覺有某種手段遮蔽天機讓他無法推演而出,他依稀只能覺察出這文曲星運是落在天淵國之內。
“如此一來,文壇多事了,怕是又要出一位文壇霸主了。”張子儀搖了搖頭自言自語。
“文壇霸主倒是無所謂,要是再出一位聖人顯世,那可有的麻煩了!”張子儀走下九層天塔最後一屁股坐在了最後一層臺階之上楞楞出神。
作爲這天淵國最爲熟悉氣運與天星之術的張子儀實在想不通爲什麼短短不過百年之間就會出現如此多的大人物。
這些個大人物莫不是佔據氣運於天命而出生的,莫說十來個,就是一兩個也要攪動得天下不得安寧,可是如今呢,僅僅天淵一國就出現了這麼多的大氣運之人,實在是有些太過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