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鏡子高約一米六,寬就是一尺左右,橢圓型的,那木框倒是精美,卻也重實。原本我想把它給毀了,省得麻煩,可再想想還真不能那樣,現在我還沒有弄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假如就這樣毀了鏡子而找不回女人的陽魄,那就成了好心辦壞事了。
當然也不能把鏡子繼續留下,萬一她抵不住心魔的誘惑又進去了怎麼辦?
我最後只能把那鏡子先搬走,可當我搬着鏡子下樓的時候我又傻眼了,我要把這玩意弄到哪去?我來到這兒都是倒騰了兩次地鐵過來的,再說了,我還有件重要的事情還沒辦呢。
我只好抱着那鏡子到了風林大廈。
風林大廈十三樓五號。
我摁了下門鈴,門就開了。
我整個人楞住了,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美得令人窒息的女人,看上去約摸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很復古的髮髻,插了一支銀色的髮簪,一襲蠟染青花的旗袍更是襯出了她的柔美曲線,她那樣子就象是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進來吧!”她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看了看我抱着的那面鏡子,輕聲說道。說完她轉身就進了客廳,我進門放下了鏡子,關上了門,跟着也到了客廳。
“請坐。”見我手足無措的樣子,她又笑了笑,輕輕擡手指了一下旁邊的沙發。
我坐了下來,我猜想她一定就是木兮,難怪都說妖精迷人,她這樣子放在任何時候都能夠顛倒衆生。
“你遲到了。”
我點了點頭,說路上遇到了些事情,然後忙掏出湯茹給我的那小個小包遞過去:“這是湯姨讓我送來的。”
她沒伸手來接,只是微微頷首:“我叫木兮,想必湯茹已經告訴過你了,雖然你是第一次見我,可是我卻早就已經認識你了,在深南我一直在觀察你,最初我還以爲你接近雪嬌是有別的目的,沒想到你那好事的性格竟然是遺傳了賴布衣的。”
看來她早就把我的底細給摸得清清楚楚,我把那包東西放在了茶几上。
她瞟了門邊立着的那鏡子一眼:“如果我猜得沒錯,來的路上你一定又多管閒事了吧?”原本我是不想把剛纔的事情說出來的,既然她問起我也就照實說了,她聽完皺了一下眉頭:“怎麼會這麼巧?”我楞了一下:“什麼意思?”
她望向我:“我是說,怎麼就這麼巧,這件事情偏偏就讓你給趕上了。”我這下明白了,再想想這事情還真是巧,不過我可不相信是有人故意在算計我,因爲沒有人會知道我要到定安路來,更沒有人知道我會來風林大廈,這一切都是臨時決定的,甚至連我自己事前都不知道。
“或許是我太敏感了,我只是覺得這事兒有些蹊蹺,這些天我的心裡總不踏實,感覺有危險正一步步向我逼近。”木兮說她很是擔心,也很是緊張,但她的臉上仍舊是一臉的淡然,我說既然覺得這兒不安全了爲什麼不離開,木兮淡淡地說道:“從古至今,鏡子都是極陰之物,陰陽學說認爲這個世界是有陰陽之分的,有陽間,自然就有陰間,有陰司地獄,可是那陰間是大多數人都看不見,接觸不到的。”
我很想說我就接觸過,甚至還和兩個無常鬼有過一場激烈的戰鬥。
她卻斜了我一眼:“當然,修行之人例外。我想說的是,在陽世之中同樣也有一個陰間存在,那就是在鏡子裡!雖然它並不是真正的陰間,可是如果說我們世間的一切是正像,那鏡子裡所顯示的一切就是負像,人們總是有這樣的錯誤認識,以爲鏡子只是一個映像罷了,它本身並不具備靈氣,可他們錯了,他們只能夠看到自己在鏡子前看到的影像,可是他們並不知道當他們看不見的時候,鏡子裡都在演繹着什麼樣的劇目!”
她站了起來,走到了那面鏡子前,我也跟在她的身邊,我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麼,跟在她的身後,我聞到一股淡淡地玉蘭花的清香,我猜想她一定是玉蘭木的精靈。
她站到了鏡子面前:“很多人都有照鏡子的習慣,他們都以爲鏡子裡看到的就是他們自己,是的,沒錯,鏡子裡確實是他們自己的映像,可是他們卻不知道,他們一次次地面對鏡子,也就是一次次地在將自己的魂魄分享給鏡子裡的另一個自己!”
我皺起了眉頭,這些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她見我好象很是不解,繼續說道:“你只知道人有三魂七魄,卻不曾想三魂七魄也是由微魂微魄組成的,佛家有云,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魂魄一樣有小世界的存在,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我點了點頭,她是把魂魄細化了。
“鏡子裡的那個映像在一次次吸納着照鏡子的人的微魂微魄之後,也會漸漸地有了靈性,甚至鏡子裡的那些我們認爲不會動的死物件,它們一樣有着它們的另一種我們並不知道的生命,打個比方,我是木靈,而我的靈性的存在普通人根本就是感覺不出來的,其他一些事物也一樣!當一面鏡子它所吸取的微魂魄越來越多,它就聚集了一種神奇的力量,這種力量就能夠讓它自成一統,於是那面鏡子就成爲了一個獨立存在的微世界,在那裡面有着無數的曾經被它記憶的場景,人物,在那鏡子裡面,這些擁有了微魂魄的靈體在自由地活躍着。”
聽她說了這些我有些毛骨悚然,以前總是覺得在鏡子面前欣賞自己的帥氣是一件很臭屁的事情,現在想想,那鏡子裡很可能關着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那感覺就象吃了一頭蒼蠅一般。
“當我們不在的時候,又或是它不在我們視線的時候,鏡子裡很可能會上演着一些不爲我們所知的畫面,假如那鏡子具備了強大的靈性,我們甚至還能夠聽到那些畫面中的聲響。而在這樣的鏡子裡,必然都會有一個主宰,那是它的天下,它的國,那個主宰大多是曾經在鏡子裡留下過映像的人或動物,確切地說它並不是鏡靈,鏡子本身是不通靈的,通靈的是被鏡子吸去的那些魂魄。但它卻是它的世界裡最強大的,它甚至可以更強大,但必須要以靈魂的吞噬來完成,這樣它就不滿足鏡世界裡的那些微魂魄,它必須得讓更多的人進入它的鏡世界,只有進入它的鏡世界的人,它才能夠主宰他們!”
在她這樣的解釋下我終於明白了,我懷疑那個附在小婕母親身上的藍色的魂魄應該就是鏡中的那個主宰,我把我的想法說了出來,木兮點了點頭:“當它足夠強大的時候那面鏡子就困不住它了,可是它依舊離不開那面鏡子,因爲鏡子纔是他的本體,所以他的活動範圍不會離鏡子太遠,也就十米之內。”
木兮說到這兒,突然就出手了,只見她那皓臂一伸,指向窗邊,那手臂上突然長出長長的藤蔓,直射過去,這時一道藍色的影從窗外飄了進來,果然是我在小婕家見過的那個鬼魂。
“別動手,我們分明是井水不犯河水,爲什麼不能打個商量?”那藍影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儒雅男子,儒雅不失剛毅,一張帥氣的臉還帶着剛毅。他一邊說着,一邊大膽地盯着木兮的俏臉。
我看了木兮一眼,木兮冷冷地說道:“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好談的,用這麼齷齪的手段對付一對孤兒寡母,你也好意思。”那男子笑了:“你們剛纔的話我都聽到了,你是木靈,說白了,你也是妖,我們纔是一路人,犯得着爲了這些凡夫俗子而傷了和氣麼?”
木兮淡淡地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在老天爺的眼裡衆生是平等的!”
男子望向我,那目光中帶着殺氣:“衆生平等?這些人類真是這麼認爲的麼,其實這個世上最讓人厭惡的就是這些人類,虛僞,自私,笑裡藏刀,口蜜腹劍,真正最不懂得寬容的也是他們,他們表面上一個個道貌岸然,其實他們的內心比我們還要齷齪!”
“妖怎麼了,魔又怎麼了?很多妖也好,魔也好,鬼也罷,它們何曾有害人之心,可是人類一樣沒有放過它們,好容易修煉到了一個層次,那些自詡正義的人就會對我們羣起而攻之,除之而後快。而人類自己呢,爲了一己私慾,他們相互算計,相互殘害,常常是狗咬狗,一嘴毛,還有,他們總是就妖魔鬼怪殘暴無良,可他們呢,大多都是肉食,那些肉食從哪裡來?他們纔是真正的殘忍,每天死於他們的屠刀下的生靈根本就數不盡數!他們不是在造孽麼?他們不是在屠殺嗎?可是又有誰來指責他們?”
這下我也呆住了,他說得沒錯,人類以這個世界的主宰者自居,人類每天爲了三餐的豐盛都在不停地宰殺那些牲畜,就拿華夏來說吧,一天還真不知道要殺多少的豬、牛、雞、鴨和其他的動物。難道人類真的有這樣的權利麼?當我們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寶貴的同時,我們是不是忽略了對其他生命的最起碼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