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衝是第一個敢於說出這翻話的人。
太真妃的處境其實很不妙!
不管是之前的“太真妃事件”,還是聖皇的寵愛,太真妃表面看上去風光無限,但是事際上,不管在朝野,還是宮裡,太真妃都面臨着重重壓力。
朝廷裡面,非議她的大臣依然不少,很多人表面上沒有反對,但是私底下很是不滿。所以太真妃對於朝廷裡的事,從來都是儘量置身事外,避免引起那些大臣的不滿。
而皇宮裡面,太真妃突然之間上位,幾乎一人奪去了聖皇的全部寵愛。聖皇甚至爲此,爲惜要與羣臣敵對。
對於許多娘娘、妃嬪來說,這早就是無法忍受的事情。
要不是顧忌聖皇,三宮六院,不知道多少娘娘、妃嬪,恐怕早就是對她羣起而攻了。
這一點太真妃心知肚明,所以諾大的皇宮,除了玉真妃附近,以及御花園,還有平常去的幾個地方,其他的娘娘、妃嬪那裡,她從來都是能避則避。
彼此之間毫無瓜葛,更無聯繫。
宮裡的排斥和敵視是無形的,太真妃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來自各宮各院的敵意。這一點也是她的忌諱。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在她面前這麼說話,包括楊釗都是從來不敢提。但是王衝居然直接就給她這麼血淋淋的揭露出來。
“王衝,你太放肆了!”
被王衝剌中痛處,太真妃的臉色陡然冷了幾分,有如冰霜一般。就連楊釗都變了臉色,在旁邊使勁給王衝打眼色。
這個混蛋小子,今天是瘋了嗎?
這種話就連他都不敢說,因爲太真妃已經不僅僅只是他的堂妹了,而且還是宮中的娘娘。
王衝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呵呵,看來是我想多了,這一趟我雖然是爲五皇子的事情而來,但也未嘗不是爲娘娘考慮。即然娘娘覺得在下是在胡說八道,那王衝就不多說了,打擾娘娘了,王衝告退!”
出乎意料,看到太真妃發怒,王衝卻是哂然一笑,神色如常,一邊說着,一邊拱了拱手,就要作勢告退。
“嗡!”
就在王衝準備作勢離開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從大殿上方傳來,叫住了王衝。
“等一等!給本宮站住!”
大殿上方,太真妃目光流轉,雖然依舊神色冰冷,臉若寒霜,但卻和之前截然不同:
“王衝,即然你說是爲了本宮考慮,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說吧,你到底是怎麼個爲我考慮法?如果你不能說出個道理來,可就別怪本宮不客氣了。”
這翻話大大出乎人的意料,楊釗襆頭長袍,扭過頭看了一眼大殿上方的太真妃,眼中忍不住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
只有王衝背對着太真妃,哂然一笑,眼中透出一絲不出所料的神色。太真妃雖然今非昔比,地位崇高,成爲娘娘之後,更是權位極大。
但是說到底,還是個女人。
她或許不會對五皇子的事情感興趣,但她一定對自己的事情感興趣。
“呵呵,娘娘!”
王衝轉過身來,面對着太真妃,很快將眼中的情緒隱去:
“娘娘難道不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和五皇子很像嗎?五皇子是突然之間恢復了武功,娘娘是登上妃嬪的高位,同樣都是從微末崛起,同樣都讓其他人感覺到了危脅,同樣都受到了其他人的排斥……”
王衝望着上方的那位大唐第一美人,神情從容不迫道。
“哼,這就是你所謂的爲本宮考慮嗎?你說的太牽強了。本宮看不到任何值得我去冒險,去幫助五皇子的理由。”
太真妃毫不客氣道。
她對於皇子之爭的態度依然沒有變化,能避則避,能遠離則遠離。王衝的這種說辭,並不足以爲讓五皇子付出那麼多。
更何況,她還和五皇子素無交情。
“呵呵,現在當然是不值得。但是百年之後,新皇登基,不知道娘娘到時何以自處?”
“轟隆!”
就像一道雷霆從天下劈下,王衝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說得鸞座上的太真妃,以及旁的楊釗,兩個人齊齊霍的變了臉色。
從開始到現在,這是王衝所說的,對兩人衝擊最大的話。
“王衝,你大膽!”
太真妃和楊釗幾乎是齊齊斥喝,就連太真妃左右,兩名神色冷漠,一直對王衝不怎麼在意的神秘白衣美婦人都忍不住望向了對面的少年。
陛下百年!這種事情,平常別說說,連想都不能想。當着四人的面,王衝這翻話簡直大逆不道。
“混帳!你這是在詛咒陛下嗎?”
太真妃眼中寒芒四射,一股龐大的氣息從她體內爆發出來,令人望而生畏。
“王衝並沒有這個意思。但是天下無百年之君,更無千年之皇。從古至今,一概如此。太祖,太宗也無一例外。不管如何,未來新皇都必定入主登基。難道娘娘以爲,那時還能保持此時今日的地位吧。現在有聖皇在,六宮之中還沒有人妄動,但是等到新皇登基,娘娘以爲到此六宮的妃嬪會如何?”
“王衝並沒有不敬的意思。還請娘娘三思。”
王衝誠道道。
一席話說得太真妃心中惴惴,楊釗也是很是不安。不管王衝有多麼的大逆不道,但有一點他是說的沒錯的。
陛下年紀已經不小,而最長的大皇子甚至都有三十多了。議儲立儲都是迫在眉睫,早已是排上日程的事情。
這也是他們不得不面對的一個問題。
聖皇在的時候,其他人還不敢放肆。但是等到新皇登基,一切都是截然不同了。楊釗未必還能保有現在的富貴。
就像是聖皇那裡,也未必保得住她。
而太真妃心裡還有另外一重顧忌。自古立長不立幼,傳國嫡子乃是傳統。就算她現在懷了龍種,恐怕大臣們也絕對不會讓她的孩子坐上太子的寶座。
這也是太真妃心裡一直害怕,同時又不敢去想的事情。
兩人不得不承認,王衝這翻話,剌中了他們心中最弱、最痛的地方。
“王衝,知不知道,如果我願意,現在就可以把你打入天牢?”
太真妃緩緩擡頭,看着王衝道。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王衝,但是就是這第一次,王衝已經多次觸怒她了。而且他說的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極其忌憚,平常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在自己面前提及的事情。
“呵呵,娘娘。有些事情,是王衝不說,就不會發生的事情?”
王衝道。
太真妃的臉色陣陣恍惚。王衝說的話,再次令人無懈可擊。她心中想要生氣,卻完全生氣不起來。
因爲太真妃知道,王衝儘管看起來“大逆不道”,但他說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真真實實,自己憂慮會發生的事情。
甚至聽在太真妃耳中,完全就是自己藉着王衝的嘴巴,將內心深處的隱憂,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