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還記你之前讓我們派出人手，查探各國的動向，特別是他們的兵馬裁撤情況嗎？”
張雀道，整個人欲言又止。
“當然！”
王衝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眉宇間隱隱閃過一絲不悅。
之前兵儒之爭的時候，儒門和各國商定，大唐和諸國一起裁軍，不過王衝始終是不相信，所以特別組織了一支訓練有序，富有經驗的隊伍，去刺探各國的情報，同時也是監督他們是否嚴格的按照協議真正裁撤了兵馬。
但是王衝在意的不是這個，王衝御下向來嚴厲，對於張雀他們，王衝也早就吩咐過，涉及到公務，必須乾淨利索，決不可這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到底出了什麼事，快說！”
“是！王爺！”
張雀心中一窒，連忙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說了出來：
“剛剛不久我收到斥候隊的消息，大概就在幾天前，我們的人馬在偵查東西突厥動向的時候，經過北庭都護府把守的一片邊境，無意中發現了一個村莊。當他們趕過去的時候，發現那個村莊四百口人全部被屠戮乾淨，整個村莊被烈火焚燒化爲灰燼。在現場我們發現了突厥馬蹄的印記。”
張雀說到這裡，偷偷看了王衝一眼，遲疑了一會接着道：
“另外……我們的人查探了一番，現場慘不忍睹，其中還有許多孕婦和小孩的屍體也全部都被燒焦了。”
轟！聽到這句話，王衝渾身劇震，陡的擡起頭來，雙眸之中迸發出令人驚懼的光芒。
“你說什麼？”
“王爺，沒有意外，應該是突厥人撕破協議，闖過邊界打秋風了。”
說到這句，張雀低下頭來頭垂的更低了。
房間裡一片寂靜，但就連張雀都能夠感覺出來，一股可怕的氣息如同風暴一般，正從王衝身上爆發出來。對於這一幕張雀再熟悉不過了，這正是王衝震怒前的徵兆。
“打秋風！”
對於這幾個字，王衝再熟悉不過了，突厥民族，除了放牧，根本不事生產，所以如果富足也就罷了，然而一旦食物短缺，立即就會縱馬南下，四處殺戮劫掠，搶奪食物。
這被稱爲打秋風。
在突厥人的眼中，南方的中原民族就是一隻碩大的肥羊，一旦肚子餓的時候就會開始惦記，發展到後來，已經變成不管肚子餓不餓，都要搜殺劫掠一番了。
這也是中原每個王朝，一旦強大，都會想辦法積極北進，抵禦突厥民族的原因。本朝積極拓邊，和這也有莫大的關係。
儒門積極和各方和談，簽訂了一系列的和平協議，王衝本來以爲就算大家表面上虛與委蛇，但是至少有協議在，應該不至於發生什麼太過分的事情。
但是王衝萬萬沒有想到，突厥人一面與大唐和談，一面還做出這樣的事情。
其實大唐和各方和談，表面上大家各自撤軍幾百裡，又相繼裁軍，以展示誠意。但是私底下，各種小的爭執一直都沒有斷過，打秋風的事情以往也發生過，但是都沒有發展到這種地步，也沒有死傷這麼多人。
“我們的人發現那裡的時候也相當震驚。”
張雀垂着頭道，聲音越來越低。
書房裡寂靜若死，針落可聞。一股不安的氣氛在虛空中瀰漫着。
跟着王衝這麼久，張雀再清楚不過了，王衝心中最憎恨的就是那些寇邊的胡人，而比這更讓他憎恨的就是這些胡人在劫掠之後，還將大唐邊陲的子民屠戮殆盡。
這是任何一個大唐將領都無法容忍的。
“咔嚓嚓！”
一陣脆響突然傳入耳中，張雀擡起頭來才恍然驚覺，王衝不知什麼時候雙拳握緊，指關節發出一陣啪啪的脆響，甚至因爲過於用力而微微泛白。
王衝微微仰着頭，雖然雙眸緊閉，但張雀卻能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息正從他的體內散發出來。
“查！三天之內！我要這件事情所有詳細的信息！”
王衝沉聲道，字字都有千鈞之力。
隨着王衝的這道命令，無數的信鴿飛向四面八方，當這位大唐最年輕，最凌厲的戰神發怒，整個陸地世界都爲之顫抖。
而整個大唐北部邊緣地帶，瞬息之間，無數的鐵騎蜂擁而出，當王衝發怒，那股寒意，甚至連遠在七八千里的北部都能感覺到。
而緊跟着，陸陸續續，大量的消息從各方匯聚而來，紛紛涌入到了王衝的府邸當中。
作爲大唐最年輕的戰神，聖皇親封的異域王，在王衝麾下已經聚集了一支龐大的力量，不管是戰爭還是情報收集，都達到了極其驚人的地步。
而憑藉着呼羅珊之戰中，收穫的鉅額賠償金，王衝甚至將一些突厥人也拉入到了自己的斥候隊伍中。
很快經過仔細的勘察，以及各方面的消息，包括突厥內部的消息，基本可以確認，那支參加行動，剿滅村莊的騎兵隊伍總共48個人。
那支騎兵隊伍在殺戮之後，已經將那個村莊裡一年中儲存的所有食物，包括金銀，全部都帶回了隊伍中。
而根據情報，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一支突厥八千人所有的駐防軍，距離北平都護府大約六七百餘里。
他們防守嚴密，而且這件事情在八千多人的隊伍中，看起來已經不是秘密。對於這支騎兵小隊的行徑，上面的突厥首領也絲毫責怪的意思。
但是，突厥人那邊，近日增加了對周圍區域的巡邏，似乎是擔心大唐的反應。
草原上的突厥牧民還在二十里外，還沒有靠近就會有騎兵前去攔截詢問，對於突厥自己人尚且這麼提防，更不用說是漢人了。
在查探的過程中，王衝的斥候隊碰到了很大的困難，不過即便如此，斥候隊還是圓滿的完成了任務。
更多詳盡的消息不斷地披露，每一天飛往京師中的信鴿都達到了六七十之多。
各種瑣碎的信息不斷地彙集，關於那八千人的突厥隊伍的信息也越來越完善。
這支八千人的軍隊原本是一支邊塞的先鋒軍，大唐和西突厥汗國和談，雙方各自“裁軍”，突厥軍隊之中那些老弱病殘，戰鬥力不行的普通鐵騎統統被“裁撤”下去。
留下的這支八千人的軍隊，比之以往的突厥鐵騎戰鬥力更強一些。
另外，斥候隊透過突厥內部，一個胡商得來的消息，這八千人馬之中，還包含了一支三千人左右的特殊軍隊。
根據刺探來的消息，這支三千人的軍隊，似乎是西突厥的沙鉢羅可汗派駐到邊陲進行歷練的。那支四十多人的突厥騎兵小隊之所以膽子這麼大，敢越界殺人，和這也有很大的關係。
他們劫掠的食物和金錢，有相當一部分都送給了那支三千人的特殊隊伍。
看到這些消息，王衝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也越來越難看。
王衝麾下，從京師一直到遙遠的磧西，所有的部屬都感覺到了這股氣息，而頻繁的異動，讓一直關注王衝的諸國也隱隱感覺到了不安。
只是王衝的做事一向嚴密，糾察隊的事情連章仇兼瓊都矇在鼓裡，並不知道具體計劃。他身邊的人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說是諸國了。
而就在王衝行動的第十天，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在北地炸開，引起巨大的波瀾。
一隊專門在各國展開貿易的行商，在經過那座村子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村中的慘狀，消息先是在各方的行商之中傳播開來，引起了很大的恐慌。
隨後，在整個北地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件事情開始的時候，還有很多人說是穿鑿附會，以訛傳訛。
畢竟草原上過於遼闊，消息傳遞並不靈通，但是誰也想不到，幾天之後，一名婦人出現在北地的刺史府中鳴冤擊鼓，終於讓整個北地注意到了這件慘案。
原來那名婦人是被殺的村落衆人，因爲過年前回家省親，回孃家拿年貨準備過年過節，而僥倖逃過一劫。等到她省親回來，帶着乾製的臘肉，回到村落中的時候，才發現了這一幕慘狀。
那婦人也是一名烈婦。四百餘口人全部被屠戮乾淨，讓她受到了極大的刺激，那婦人便散了頭髮，赤手赤腳，穿着白色孝服，三步一叩，從村落之中一步步，跪拜到了刺史府中。
當人們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渾身的荊棘，滿身的鮮血，身上還有一個盒子，裝着村中人的骨灰。
她一直叩到了刺史府，請求北地的刺史府爲她主持公道。
這件事情在整個北方引起了巨大的轟動，但凡聽到那名婦人哭訴的人，都無不爲之聞者落淚。
聽完張雀的回報，整個書房裡一片寂靜，氣氛壓抑無比。所有人看着書桌後的王衝大氣都不敢出。
“這件事情，北庭都護府知道嗎？”
王衝仰着頭，良久突然開口道。
“應該知道了！”
張雀小心翼翼道。
“他們怎麼說？”
王衝接着道。
“北庭都護府暫時還沒有什麼動靜，大都護安思順也還沒有站出來表率。
一旁的許科儀跟着回覆道。
每個人都能感覺到王衝心中蘊含着一股怒火，誰也不知道王衝接下來會做出些什麼。
“張雀，替我問問安思順，什麼是大都護！什麼是爲將之道！一個小村莊都保護不了，北庭都護府十萬人馬，要他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