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長老起身，一些弟子頓時露出悲慼之色，其中尤以新晉第三輪弟子爲甚，此番解救冥牢，到如今，真正活着回來的新人已然不足三十人。
“生命不經意間流逝，你活在今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死去。”
“修行路上，生死不由。”
一些弟子感嘆，同樣站立起身，三月之期將滿，還是返回的時候了。
元化天五人亦是睜開雙眼，碧空月眉頭深鎖，低喝一聲：“不可能！”
“我不相信！”劍驚天目光如劍，擁有着同樣的堅定。
木雪擡頭看遠方，那片灰色籠罩的天穹，沉默不語，但是眼中有鋒芒凝聚。
空站立起身，負手而立，他目光悠遠，有一種寂滅的味道，喃喃道：“你真的要逼我出手嗎？”
“該死！該死！”
他們身邊，一名名人族強者站立起身，他們捏緊拳頭，捏爆空氣，一個個雙目中都顯現出來深重的仇恨，他們明白，這一走，就真的是生機渺茫了，雖然他們不願意承認，到而今，真正能夠活着回來的，幾乎已經沒有了。
“長老，再等等吧！”有人苦苦哀求，妄想一線生機。
“長老！再等一天吧，只要一天！”一名老生直接跪倒在三位長老身前，滿臉痛苦之色，七情六慾不再掌控，不是不能把握，而是不願壓抑。
“胡鬧！”八長老冷叱一聲，目透寒光，“你想要拖累死我們，走！全部都得走！”
嗡！
說話間，八長老伸手一抓。銀白色洞虛陣盤浮現，八角石盤之上，八道銀白色神光迸射而出，所過之處，空間震盪，八道神光勾勒，最終形成了一方銀白色門戶。
“洞虛通路已開，都給我進去！”
八長老斥道，大手一抓。那跪倒的老生直接被拎起投入門戶之中。
知道事不可爲，諸多被解救的人族強者皆是嘆息一聲，爲了解救他們，這些年輕的強者們隕落不少，相比於他們的價值。卻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
“我恨啊！”
突兀的，一名老生大吼一聲，雙目赤紅，一步邁出，身上戰氣浮盈，就要朝着冥族腹地衝去。
“混賬！”
八長老鬚髮皆揚，他身子瘦削。但是一步邁出，好像縮地成寸，一下就出現在了那名老生的背後，他隔空一掌按下。真空粉碎，化成一道蒼白的大手印，一下將那老生鎮壓在地，粉碎之力肆虐。那老生周身頓時裂開一道道猙獰的血口。
“我恨啊，放開我！放開我！”
對於身上的傷口渾不在意。那老生猛烈掙扎，粉碎大手印下鮮血淋淋。
“八長老手下留情！”
有老生和人族強者驚呼，八長老冷哼一聲，神色嚴酷，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族令如山，這是公然抗命，天將路上，抗命者殺無赦！”
什麼！
諸多弟子紛紛色變，九長老亦是微微蹙眉，不過卻並未多言，族令如此，八長老並未僭越，只是眼下如此，他雖然心中不忍，卻也不好開口。
“你恨啊，你要殺我，不如讓我自己去死！”那老生咆哮，雙目中留下血淚，“青玉，我來陪你了。”
“讓你自己去死？”八長老冷喝道，“被冥族擒拿下來，奪取心靈，讀取你的記憶，抽取你的武學兵法嗎？作爲煉獄峰弟子，我北雪將部在你們身上消耗了多少底蘊，就算是死，也不能夠被擒！”
沒有半點猶豫，八長老再次一掌按下，粉碎大手印成形，朝着那被鎮壓的老生隔空按下。
“手下留情！”
不少老生大喝，但是八長老出手太快，粉碎大手印蒼白如紙，掌力驚人，眼看着就要印在那老生身上。
嗡！
沒有半點預兆，在那老生身前的虛空，驟然間發生了淡淡的扭曲，既而，一隻金黃色的拳頭從中探出，這拳頭粉碎一切，沒有半點花俏，將那粉碎大手印直接打散，甚至在這金黃色拳頭前，粉碎世界都出現了些許扭曲的跡象。
“龍象拳法！”
劍驚天驚喝一聲，空與木雪相視一眼，嘴角皆是泛起了一抹笑意。
緊接着，那扭曲的虛空中，蕭易一步邁出，緊隨其後的，是一道如雪的身影，漆黑的肌體一眼可識，正是有桃空。
“小兄弟！”
“哈哈哈！蕭兄弟果然還活着，真是天大的喜事！”
諸多人族強者皆是大喜，他們看到蕭易出現，心中原本懸着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下。看着諸多欣喜的面孔，那目光中沒有半點雜質，蕭易心中也是生出一股暖意，他朝着諸人輕輕點頭，隨即看向八長老，道：“長老此舉怕是有些過了。”
“是你！”八長老臉色很不好看，特別是有桃空竟然也在一邊，對於這師徒倆，他是發自內心的仇恨，不過卻不敢顯露出來，但是眼下，衆目所視，卻也不是示弱的時候。
一念及此，八長老冷冷道：“本長老也是按照族令行事，蕭易你若是插手，就是同罪，本長老念你此番有功不爲難你，你現在退下還來得及。”
八長老盯着蕭易，但是心神卻是有九成都落在有桃空的身上，他話音剛落，就感到渾身一緊，身形動彈不得，一下凝固在了空氣中。
啪！
洞窟前，所有人都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橫飛出去的八長老，那被鎮壓的老生也是一愣，撐起身子。
九長老與十長老目光微凜，不過隨即就舒展開來，心中反而鬆了一口氣。
撞碎了一座十數丈高的矮山，八長老也是滿臉難以置信，而後一張臉就通紅如血，張口就噴出了一道逆血。
有桃空冷目如電，語氣冷若玄冰，斥道：“混賬東西，誰給你的膽子！”
八長老大口喘息，他雙目通紅，低吼道：“三太上，這是族令，抗令者殺無赦！天將路上，不能出一點紕漏，不然死去的就不是他一個人，這些道理三太上應該懂！這的確是殺一儆百，但是特例不能開！”
“所以剛剛那一掌沒有要你的命。”有桃空淡淡道，令得八長老目光一滯。
“你知道當初本座爲什麼要奪走你的生命之樹，因爲在本座眼裡，它並不屬於你。”有桃空道，“你只是一名修行者，不是武者，不是強者，你只爲修行，你無大過，也無大功，你或許沒有錯，但是有些時候，人人都需要犯錯，否則我人族也不會抵抗百界大族至今，延續近一百零八紀元而不滅。”
頓了頓，有桃空再次道：“你以爲擁有了生命之樹，就可以晉升到達闢地境，不，你永遠達不到，因爲你不尊重生命，你不懂生命的意義，自然也不能夠明白生死間的造化。”
“生死間的造化……”
八長老喃喃道，整個人陷入了沉默當中，能夠修行到達而今的地步，絕對不是投機取巧，意志運轉之下，自然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年輕人。”有桃空低頭看着那名老生，“你可以選擇去死，但有時候死去很容易，怕得就是艱難地活着，苟延殘喘也需要勇氣，你自己的路自己選擇。”
老生沉默，他低下頭去，雙手捏緊又鬆開，再捏緊，再鬆開，如此幾次後，他站起身來，眼中血色更盛，他最後看了一眼遠方那屬於冥界的天空，一步邁出，就消失在銀白色門戶之中。
洞窟前，不少人沉默，捏緊了拳頭，隨即一個個頭也不回地踏入洞虛通路，他們不敢再停留，怕自己忍不住會衝向那一片灰色的天空。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
衆人陸續走進洞虛通路，跨越空間，回到煉獄峰上，元化天最後一個踏入通路之中，他微微側目，看了蕭易一眼，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
“這個人很不簡單。”等到元化天的身影消失在通路之中，有桃空目光微凝，“這個元化天我也聽說一些，似乎得到了古老傳承，不知道是我人族哪位前輩的傳承，不過諸多紀元下來，隕落的人族強者太多，難以計數，就算得到一些傳承也不足爲奇，只是此人總給我一種錯覺，似乎我現在看到的，並不是真實的。”
蕭易聞言心中一震，連有桃空都不能夠一眼看穿，洞悉虛實，看來他還是小看了此人。
只是當初此人爲什麼不出手，蕭易相信，若是元化天出手，或者兩人聯手，或許結局就不會如當初一般，當然，他或許也得不到那一場造化。
得失之間，即便是蕭易也難以判斷，對於元化天，他一直未能看透，這是一個迷霧一般的青年，出自精元兵部，出手的次數很少，很難看出一些什麼。
最後，蕭易走進銀白色門戶，踏入洞虛通路，數步之間，就跨越空間，重新回到了煉獄峰上。
熟悉的壓迫，堅固的虛空，甚至一般渡過了天劫的武者都難以御空，天地之力沉重，沒有天人境的意志只能夠勉強引動，遑論支撐己身踏步虛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