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誅江主

浩浩如高聳如城牆的巨浪,洶涌澎湃,氣勢驚天。

裴楚一躍而上,隨手一劍斬殺了兩個攔在身前似某類魚怪的妖兵,而後雙腳在水波上再度借力,一躍衝入江面高空。

天空那道盤旋的黑影,宛如煙雲。

似乎見着裴楚從混亂的戰場殺了出來,陡然空中響起了一陣“哼”的悶響。

聲如滾雷。

霎時間,裴楚只覺耳邊似乎有人掄巨錘砸來,全身氣血一陣洶涌翻騰。

好在他現在的體魄遠勝常人,人在空中稍稍晃了下神,又再度拔高身軀,一手持劍,朝着那黑影殺去。

“小道士,好膽!”

黑影之中,越江之主那宛如雷聲的浩大之音再次響起。

裴楚雙眉緊皺,目光沉凝,“絹雲乘足”的道術完全施展開,人如飛鳥,劍如驚鴻。

正當裴楚到了那黑影不遠處,猛然一到水浪從黑影之中鋪面蓋地地淹沒了過來。

裴楚人在空中,閃避不及,轟隆一下,被這道水浪打翻,從天空落下,墜入到了江水之中。

幾乎高過岸邊近十丈的滾滾江水裡,登時有一個個影子游動,朝着落入江水的裴楚追逐而來。

那是尚未化形的水怪,有體長巨大的魚怪,也有龐然的老龜,鋼牙交錯,任何落入水中的生物,似只要被其咬上一口,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

“道人!”

江面岸邊,廝殺正烈的張萬夫驟然見得此景,呼喊出聲。

手中的宣花大斧,越發猛烈,將裴楚讓出來的那一塊空蕩,死死抵住,大斧過處,妖族水兵的各種斷肢飛濺而起。

那些個小妖,打到了現在已然折損了不少,此刻見着張萬夫兇悍,多少都有幾分怯意,只是這等雄傑,拼命之下,一路橫掃,又是哪裡那麼容易從他身邊突破。

江岸之上,屍橫遍野。

從四處有血性的兒郎越來越多,一人拼死,二人搏命,三人齊上,呼喊震天,武器拳腳牙齒不要命的朝着這些個小妖招呼,一時竟然是將這些個妖兵水族壓了下去。

這些個水怪妖兵,自是勝過常人不少,但三千之衆裡,不少都是這數年間,越江之主趁着人道氣運混沌強行點化、催生而來。再加上這些個妖兵離了水之後,實力又下降了一大截。

人羣裡氣勢正盛,又有如張萬夫、蘭頗和向季這等人間豪勇之輩,以一當十當百,率衆廝殺,那些個水族妖兵成型日短,又沒經歷過戰陣廝殺,逆風之下,漸漸有了潰敗之勢。

此時,江面水下。

裴楚落入碧波後,短短時間就有許多水怪魚蝦齊齊涌來。

只是水怪妖物靠近,浩蕩的江面上,砰地一聲,一道水花高高濺起。

一個人影從水中躍了出來,雙腳立在了滾滾的水浪之中,絲毫沒有半點溺水的狀況。

“哈哈哈……好一個道人!”

張萬夫在遠處,覷得裴楚從水中躍起,放下心來,又大笑着稱讚了一句。

那連番斬殺妖物水兵不知多少的老卒蘭頗,眼中亦是露出驚訝之色。

裴楚站立在江面上,雖身上衣物盡溼,心中卻與方纔落入滾滾江水,毫無懼意。

“丹符履水”,雖江河湖海巨浪亦不能沉溺。

此前裴楚多隻是在水面行走,並未落水過,但方纔一番,徹底能夠感受到這門道術的玄奇。

幾乎人落入水中後,身體自然生出莫大的浮力,託着人從水中離開。

眼看腳下水面裡幾個魚怪遊弋追逐的身影閃動,裴楚也不多做理會,一手持劍,翻身再度躍起。

兩道如帕白雲在腳下生成,飛入高空。

那越江之主所在的黑影之中,一道紅光驟然閃爍。

呼!

空中滾滾而下一道滔天火焰。

那火焰炎炎烈烈盈空燒燎,赫赫威威紅透半江。

宛如火輪墜下,熱浪滔天,江面之上幾乎瞬間就升騰起了一陣煙霧水汽。

那些個方纔涌到了裴楚腳下江面的魚怪之流,幾乎瞬時拍打着尾鰭,拼命逃離。

裴楚迎着那熾烈火光,不閃不避,人如箭矢,沖天而起,手中的凝霜劍,朝着那黑影就刺了過去。

“水火不侵?!”

那黑影裡,越江之主眼見裴楚衝破火焰,殺到了面前,似響起了驚詫之聲。

“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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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楚未去在意越江之主的驚詫,而是在殺入黑影的瞬間,揚手一招,呼了一道狂風而來。

那風憑空而起。

呼獵獵地吹過了裴楚眼前的黑影,那黑影全然是一道道縈繞着的煙氣,被狂風這麼一吹,登時露出了裡面一個體型龐大,猙獰威武的怪物。

下一刻,火星四濺,叮噹之聲響起。

裴楚的凝霜劍已然刺入這怪物的下頜位置,只是剛一刺中,裴楚就發現手中的凝霜劍,宛如刺在堅鐵精鋼之上。

一股巨力猛然反震了過來,裴楚手中凝霜劍寸寸斷裂,人一下被遠遠彈飛了出去,在空中跌了兩三個跟頭,方纔止住身形。

“這是……狴犴(bìàn)?!”

裴楚手握着不過斷裂的劍柄,看着那露出了真容的越江之主,眼裡露出訝然的神情。

地面上正在廝殺的衆人,一些個趁着空隙見到了越江之主模樣的,亦是驚歎莫名。

但見,那越江之主的本相,長有四丈,龍頭虎身,體型頎長,背有雙翼,遍體橫紋與細鱗,頭角崢嶸,看着極爲猙獰怪異。(文中狴犴形象取有翼)

似龍非龍,似虎非虎,看似威風凜凜,亦是醜陋獰惡。

龍有九子,子子不同。

其中第七子,爲狴犴,龍頭虎身,好公斷,是以行事做派,口中多掛着公道云云,實際卻是這公道卻是“我之公道”爾。

這越江之主的本相暴露,着實讓不少人感到驚奇,甚至那些個妖族水兵,都似有詫異。

雖然也是龍種,但越江之主往日在水族裡,向來是以真龍自居,加之無人看過他的本相,一直也頗爲神秘。

驟然見得這狴犴本相,一些個水族妖兵雖不至於混亂,但多少還是受了幾分影響。

這狴犴本相的越江之主,覆蓋着細鱗的胸前,此時還有一個傷口,鮮血未乾,赫然是方纔被陳靖姑的法劍所傷。

裴楚見着這越江之主的本相真容,一時將他沿途所經歷的全部都串了起來。

在白中鄉,裴楚遭遇的那蛟蟒有爪,還能奴役倀鬼,在安詔郡,裴楚遇到的猛虎有翼,皆是繼承了這越江之主的部分血脈。有龍有虎,是以能有諸多神異。

這越江之主對於整個越州久有覬覦,只是一直未有機會,如今大周板蕩,人道氣運不彰,是以想拋灑自家子嗣,便如分封一般,逐步將越州蠶食,納於手中掌控。

這等做法,便是如分封制一般。

“原來這越江之主竟然是一條老狗!”

下方沸騰的人羣裡,有人見得越江之主的真容本相,登時高呼出聲。

那些個水族妖兵,雖然還再搏殺,也殺傷了許許多多的人,但面對從東越城內外四面用來的人羣,再加之前方的那些個潑皮常備軍,許多個小妖水族,傷亡也不小,一些個甚至還趁着越江之主和裴楚相鬥,未曾留意,翻身跳回到了水裡。

此刻,人羣裡不少已經得了空隙,喘着粗氣低聲呻吟的漢子,聽到有人高呼,登時轉移了注意力高聲叫嚷起來。

尤其是跟隨着張萬夫丁濟等來的潑皮,此刻只剩下不過一二十人,個個皆是傷痕累累,但越是到了此刻,越見勇氣。

即便斷了肢體,胸腹劇痛,咳血,站都站不住,依舊不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潑皮好漢本色,口中大叫着:

“哪裡是老狗,分明是頭癩皮狗!還是個串兒!”

“這等腌臢東西,將自個兒裹在那黑霧裡,不讓人看見,可不就是嫌長自家長得醜!”

“哎呀呀,不成不成,俺可不願意吃這怪東西,誰知道那肉是不是臭的?”

“清蒸是不成了,油炸或者烤着,多下些茱萸姜蒜,或許還能有些味道!”

“哈哈哈……不瞞兄弟們,我王則別的不成,可這以往屠狗宰殺,卻是一把好手……”

……

“放肆!”

猛然一聲咆哮,在整個越江之上響起。

也不知那越江之主似因爲被裴楚刺了一劍感覺冒犯,還是裴楚用呼風之術,吹散了籠罩在他身上的那成黑色霧氣,露出了掩藏的真容而憤怒。又或者是眼見水兵潰敗,那些個潑皮鬧哄哄響起的閒言碎語的刺激,怒意勃發。

這一聲的咆哮,聲音之大,真的是宛如炸雷,震得江水飛濺。

岸邊那些個正在廝殺的水怪妖兵和潑皮常備軍士卒等,一個個都被震得幾乎要捂住雙耳。

人羣還好一些,雖然被震得七葷八素,頭眼昏花,到底還能勉強站立。

那些個水族妖兵,不知是血脈還是其他緣故,在面對越江之主的勃然大怒之聲,幾乎一個個都臉上顯現出了驚恐痛苦的神色。

有那麼一部分,甚至幾乎沒頭沒腦地朝着周遭亂跑亂撞起來,又有些掉頭就往江水裡躍去。

忽一下,那越江之主龐大的身軀在空中驟然朝前一撲,幾乎不等裴楚反應,就已到了他面前,伸出如勾利爪,狠狠拍打在了裴楚身上。

他方纔噴水吐火都未曾傷到裴楚,方纔水火都未曾傷到裴楚,這時也不再動用術法手段,直接以本相肉體同裴楚相搏。

裴楚在那越江之主帶着勾刀巨掌落下的剎那,雙手猛然高舉,但即便以他的“六牛神力”以難以抗衡,一下就被拍打得飛了出去。

這一下,裴楚宛如流星墜地,重重砸在了江岸的碼頭一處房屋上,強大的聲勢,立時將這座房屋連帶着一起帶倒崩塌。

那越江之主又一躍而下,再度朝着裴楚所在的方位狠狠落下。

巨大的腳掌不斷在地上拍擊,而後雙目望向岸上衆人,發出了類似於歇斯底里的咆哮。

“爾等區區凡人,焉敢對本王不敬?!”

……

與此同時,江面上那滔天的巨浪,似乎由於越江之主離開,到了江岸,失去了控制,翻騰無形。

高臺之上,陳靖姑猛然手掐法訣,高喝一聲。

轟隆隆的江水再度奔涌,那滔天的江水,一時被一股無窮大力,生生壓了回去。

那些個留在岸上剩下已然不到千八百的妖兵水怪,見此場景,不但沒有因越江之主的到來而士氣大振,反而登時哇呀呀地怪叫了起來,紛紛後退,朝着那倒回的巨浪追逐逃去。

一陣又是一陣的巨浪排空的聲音,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滾滾江水,在陳靖姑作法之下,快速倒卷而回,僅僅不過是幾個呼吸間,前一刻還要水淹東越城的巨浪,在這短短時間便已然消退。

“水退了!”

“江水退去了!”

不論遠近,這一瞬見到那越江江水退去之後,都齊齊發出了高呼之聲。

那幾乎比城牆還要高的巨大浪頭,懸空而立,滾滾的潮水宛如天傾,那樣的威勢,於普通人而言,着實是難以形容的巨大壓力。

見得那江水退去,一些個原本還在遠處觀望,沒甚氣勢的人羣,齊齊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巨響。

只是經此一場,高臺上的陳靖姑再也支撐不住,噗地又嘔了一口鮮血,坐倒在高臺的木架上。

她先是掃了一眼周遭,想找尋少女阿夾和她懷抱着的嬰兒,而後就見到了那從高天落下,正要發威的越江之主。

……

遠處的江岸邊,陳素手中的短刀揮舞,一道砍翻了撲到她身旁的一個魚怪的手臂,緊跟着又是一陣嬌喝在旁邊響起。

不知何時,從城內再度返回的少女阿石,拔出了長劍砍斷了那魚怪的小腿。

瞬間,這頭張牙舞爪的魚怪倒在了地上,身體不斷撲騰。

陳素又跟着上前一步,一腳踩住這魚怪的頭部,跟着短刀一閃,這魚怪的頭給切了下來。

“哇哇……”

不遠處少女阿夾抱着一個嬰兒,一邊神色警惕地打量着周圍,一邊不斷地輕輕晃動身體,哄着懷中的小人兒。

“兩位姊姊,那些個水怪好像不來了。”

陳素幾步快走到少女阿夾的身邊,又左右看了一眼到處是人類屍身和怪物屍體堆積的地面,神色警惕地打量着周圍。

幾人方纔一番聯手,已斬殺了不下一二十頭的水怪妖兵。

這些個水怪妖兵,數量雖少,但比之江岸那三千妖兵似還要精銳幾分。

好在不論是陳素還是夾石二女,戰力都算是幾位不俗,是以才能撐到此刻。

“陳素妹子,這番真是多謝你了,若不是你在此,怕是還不等阿石趕來,我就遇上麻煩。”少女阿夾輕輕哄了下懷中嬰兒,又擡頭望想陳素感謝道。

皮膚黑一些的少女阿石從另一邊走出來,亦是面帶謝意,“陳素妹子,多虧有你。這小公子是姐姐的骨血,若是他出了什麼意外,我倆就萬死莫辭了。”

陳素俏臉微紅,也不知是打鬥過後的氣血沸騰,還是受到兩人的誇獎,婉言笑道:“陳仙姑是偉女子,我心裡佩服得緊,幫着兩位姊姊一起護住她的骨血,實在不算……”

正說話間,陳素忽然驚呼起來,“哎呀,那江水退去了……”

耳畔江水轟轟作響。

那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浩浩江水,漸漸平息。

轟!

但同時,幾人擡頭望天,又見到了那裴楚被打落在地,而後那越江之主散發着滔天氣焰,落到了江岸之上。

……

越江之主的本相身軀,落在地上,昂頭而起,高有丈五,長近四丈,於妖魔龍種算不得如何龐大,但其身上不時泛起的黑氣,還有那龍首,頎長的脖子,密密麻麻的鱗片,崢嶸的頭角和利爪,以及張開的雙翼和身上的條紋,見之便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威壓迫人,氣焰滔天。

“好一條老狗,且吃某家一斧!”

早在越江之主落地,就已然衝到人前的張萬夫,面對猙獰威嚴的越江之主,毫不畏懼,手中的宣花大斧高舉,整個人一躍而起,巨大的斧頭攜帶着萬鈞之勢頭,朝着越江之主的龍首狠狠劈了下來。

砰!

巨大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張萬夫虎口迸裂,抓着宣花大斧倒飛了出去。

越江之主微微晃了晃腦袋,隨即再度勃然大怒,一雙宛如圓盤的巨眼似有掣電閃爍,猛地朝前一撲,就要以無窮大力將這挑釁他的凡人螻蟻拍成肉餅。

就在這時,又是一聲暴喝。

一身鎧甲已然碎裂斑斑的向季,搶先一步從人羣中殺出,手中的長刀狠狠一刀朝着越江之主宛如巨柱的腿劈砍了過去。

火星四濺。

越江之主猛一擡腿,向季已是倒飛而出,手中的長刀高高飛起,落向了不知何處。

“孽障敢爾?!”

這時,又是一聲暴喝如雷。

一個鬚髮皆張的老漢,一把直刀再次殺出。

這一刀砍的卻是越江之主的脖頸位置。

嗆啷啷又是一陣火星和金鐵交鳴聲響起。

只是,這一次越江之主並未如先前一般淡定,反而仰頭長聲發出咆哮龍吟。

那脖頸之上赫然有細密的鱗片碎裂掉落,露出了一道淺淺的刀痕。

“龍虎氣?!”

越江之主怒吼一聲,驟然一轉身,口鼻似要噴火,前肢揚起,就朝着老將蘭頗撲去。

老漢蘭頗毫不顧忌地在地上一個泥打滾,只是,他的動作雖快,但這越江之主,身軀如虎,不但比猛虎還有靈敏,雙翼展開,更是能讓他平添幾分助力。

“喝!”

眼看越江之主已然要撲到老將蘭頗,越江之主身後的長尾,忽然被人死死拉扯住,卻是已然爬起身的張萬夫,怒目圓睜,豁出全身氣力,想要制住對方的這一動作。

只是越江之主乃是龍種狴犴,體魄力量何等強橫,哪怕是張萬夫這等能用百八十斤重兵器,比之狄五斗亦不遜色的神力過人之輩,亦只是頓住了剎那。

這時,跌落在地的向季已然再度朝着越江之主那龐然之軀撲了過去,他亦是悍勇之輩,儘管早已帶傷,但這一下跳到了越江之主的背上,死命撕扯着對方的羽翼。

那羽翼,如金如鐵,堅韌異常,可在向季手中,亦被他拽動了幾分。

“殺了這條老狗!”

“老子今日便要吃龍肉!”

“油炸最好!”

……

周遭的呼喝聲響起。

那些殺紅了眼的潑皮與常備軍士卒,以及許多有血勇衝來的鄉鄰百姓,見着三人激鬥狴犴,登時發出狂呼之中,衝殺了上來。

這樣的猙獰巨獸,又有封敕在身,換做往常,尋常人哪裡有膽氣正面相對。

可今日這番與妖兵廝殺,氣勢已成,許多個斷肢的受傷的,更是目中有血淚,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又被方纔的裴楚和張萬夫、向季、蘭頗幾人所感染,這時已無人再視這狴犴龍種爲神,只是妖魔孽障爾。

密密麻麻的人羣,又有不知哪裡撿來兵器繩索的,拉拽尾巴,抱腿,扯翅膀,拽鬃毛,各種動作不一而足,雖未能難傷越江之主分毫,卻是讓越江之主動作再度慢了幾分。

受此阻礙,老漢蘭頗已然借勢避讓開,站起了身。

他是軍中老卒,廝殺經驗豐富,一見到這番場景,幾乎毫不猶豫,身形一縱,手中的直刀朝着越江之主的脖頸處劈砍了過去。

他手中的直刀並未如禁妖司一般,受過龍虎氣的祭煉,但四十年行伍,久在軍中,早受侵染,是以能有幾分破法之效。

想要殺這越江之主,唯有傷起要害。

那越江之主感受到蘭頗的直刀來襲,猛然一甩頎長的脖子,大嘴張開,那鋸齒宛如利刃鋼刀,就要撕咬蘭頗。

只是面對蘭頗的全力一擊,卻是慢了一分。

但龍頭轉動間,蘭頗那落下的直刀,亦未曾砍中越江之主的脖頸,反而噹啷一聲,重重劈在了高高豎起的龍角上。

一截龍角飛起落地。

蘭頗手中的直刀亦是碎裂。

他手中的直刀雖是百鍊之兵,久在軍中受到祭祀和龍虎氣感染,但其中龍虎氣畢竟有限,又砍在龍角上,登時再無用處。

越江之主的龍角斷裂,吃痛之下,已然怒極。

猛然全身驟然一抖,那數十上百個,包括張萬夫和向季在內的衆人,都如同蒼蠅般被摔飛了出去。

“吼!”

一聲驚天巨吼,那些個周遭的人羣登時耳膜幾乎都震聾了,口鼻耳孔都冒出了鮮血。

“爾等凡人,螻蟻一般,竟敢傷我神軀!”

越江之主口鼻冒煙,一口烈焰已然從腹中升起,張嘴就要噴吐出來。

這一口烈焰若是噴出,管你江岸上有百千人,盡數都要化作飛灰。

“啊!”

正在這時,裴楚驟然從遠處飛掠而來。

他身上的道袍已然破爛,方纔那越江之主的無窮巨力拍打,生生讓他陷入到地下數尺。

好在他的“一炁保身符”護體,連遭重擊,並無大礙。

只是,那身上帶着的五六張“一炁保身符”效力都快耗得七七八八,但到了此時此刻,哪裡還能顧得那許多。

一躍跳上了越江之主的頭頂,在越江之主口鼻烈焰剛噴薄而出時,雙腿夾着越江之主的脖子,雙手死死抓着對方的龍角,神力催動,猛然一拽,將越江之主的口鼻朝向天空。

紅彤彤的烈焰噴薄灑向了高天,四周瞬間溫度劇增。

那三千妖兵上岸時導致溼漉漉的地面,幾乎立刻就有蒸汽升騰而起。

“吼!”

又是一聲咆哮。

越江之主龐大的身軀幾乎立刻奔跑開,一路撞得江岸的碼頭建築,還有倒地的人羣,不知多少。

裴楚雙臂脖子,額頭青筋暴起,死命拉扯。

以他的“六牛之力”,想要和越江之主抗衡幾不可能,但雙腿夾住對方脖頸,雙臂抓着龍角扯動對方的腦袋,卻還可堪一番作爲。

那火焰不斷噴向天空,越江之主被裴楚牽制住,怒意勃發,在地面蹬踏一番,不知傷了多少人命,猛然一展翅,四肢在地上一蹬,又飛上高天。

裴楚雙手奮力拉着着越江之主的龍首,左右晃動,那離地數丈高的天空,霎時,紅豔豔一片。

呼呼的雙翅拍打着,不斷在江岸上空騰挪飛旋。

就在越江之主怒氣騰騰,忽然飛掠到一處高臺附近的位置時。

一個白衣道袍的女子,勉力站起了身,看着整個江岸的滿布瘡痍,目露濃郁的悲傷。

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遠處,似乎是她所誕下孩兒的方向,而後又望了一眼高臺下,跌坐在地,神色茫然的丈夫劉杞。

陡然一咬牙,抓起了身邊不遠處的一把法劍,狠狠割破了手腕。

那白玉似的手腕上,登時淋漓的鮮血冒出,滴在了那法劍的劍身上,將整把法劍染得通紅。

“舍我殘軀,誅盡邪魔!”

陳靖姑又閉上雙眼,右手持劍,默唸玄咒,等鮮血將那把法劍全部染紅,立時那些個血液驟然變色,綻放出了燦燦金光。

陳靖姑再度睜眼,望向高天之上,正奮力扯動着越江之主龍首的裴楚,手中的法劍朝着天上一擲,輕喝道:“道友,接劍!”

裴楚幾乎一瞬間,就感覺一道金光朝自己掠來,放開了緊抓着越江之主龍角的右手,朝天空一伸,一把帶着金光的法劍就落入到了手中。

越江之主似乎也感受到了真正的危機,幾乎瞬間就瘋狂扭動了起來,口中烈焰和水浪先後胡亂噴薄而出,雙翅拼命晃動,又夾雜着驚恐和憤怒的浩大之音:“我乃越江水神,我乃越江水神,殺我有天罰……”

“天罰?那天便來罰我好了!”

裴楚暴喝一聲,雙手將金光四射的法劍高舉,朝着越江之主的頭部狠狠刺下。

金光四射的法劍。

噗呲!

一聲宛如雪水遇到烈火般的聲音響起。

法劍從越江之主的頭頂刺入,直至劍柄。

龍吟哀嚎之聲,響徹天際。

呼呼的風聲大作。

那龍首虎身的巨大身軀,從天空跌落。

濃雲再起。

有雨落下。

裝點萬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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