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麼回事?
俞紅軍才細細講來。
原來華陰老腔申請省級非遺之後,省上又向國家推薦申請國家級非遺。
爲了重視此項工作,保護、推廣老腔,縣上就專門成立了華陰市華山老腔藝術保護髮展中心。
下設華陰老腔民間藝術團和華陰老腔培訓中心,包括三叔俞紅光在內的幾名老夥計都是藝術團團員兼任培訓中心老師。
現在他們基本上都處於半脫產狀態,除了演出還帶了幾個年輕學生每天培訓。
俞紅光又是團長還是老師,覺得自己再去紅白喜事的酒席上唱流行歌曲不太合適,也沒那個時間,於是就婉拒邀請,一心一意撲在老腔藝術團上。
“那不是收入比以前少了?”俞冬青問道。
“是啊,以前你三叔唱歌,一月隨隨便便掙萬把塊錢呢,現在一月工資就兩千八,如果沒有演出就麼沒入。”俞紅軍說道。
“你三媽爲此這事還說你三叔呢,唱歌好好的非要去唱老腔。”老媽劉鳳蘭插話道。
“你說我將來百年去了地下,咋好意思見你爺爺?!你三媽咋就不明事理呢!還不如人家張寡婦!”
爬華山分爲夜爬和晝爬。白天爬山能看清沿路的風景,走到每一個險峻景點,都可以一覽無遺,也相對安全,但最大的遺憾就是看不到東峰日出的壯美景觀。
“是不高,每月2800,比我到處唱歌收入少多了,你三媽就爲這事幾乎天天和我吵架。可我覺得帳不能這麼算吧?唱戲是掙錢少點,可是我覺得更值!”
在原來那個時空,的確是這樣的。
他看到俞冬青進來,臉上勉強擠出笑容:“冬青你回來了?”
“好事啊這樣你可以一心一意唱你的老腔了。”俞冬青笑道。
沒有走市場化啊。
月色如水,晚風輕拂,街道兩旁都是納涼的鄉親,俞冬青邊走邊招呼着,和三叔走到村東頭的那棵大槐樹的樹根上坐下。
“嗯。”俞冬青很肯定的點點頭。
能說三媽的想法錯嗎?似乎也不能。
“不多”俞紅光搖搖頭:“主要咱們市縣政府舉辦的一些文藝演出,還有就是市電視臺舉辦過一期老腔專場,真正像歌星演唱會那樣的沒有。”
俞冬青只好滿足女兒的要求。
俞冬青上大學的時候,曾經帶着劉益民他們來到自己老家玩了幾天,晚上爬的華山,不過這次帶着女兒,他還是決定白天爬。
這個情況似乎暫時無解。
“冬青,你們聊,我給你們去做飯。”三媽轉身就要出去。
“唱歌伱不去唱你非要唱戲,你看唱戲掙幾個錢?傳承人,傳承人有啥好處?能賺錢,還是當飯吃?!”
“今天下午剛回來,我三叔在嗎?”
兩人拿着蒲扇出了院門,向村頭走去。
自古華山一條道,但現在已經有了索道,本來俞冬青打算帶女兒坐索道上去,但彤彤卻非要自己爬。
能說三叔錯嗎?
好吧
整整八個小時,俞冬青都在站着和不停走動中,最後還是看完西峰的落日坐索道下來,俞冬青已經累的腰痠腿疼,但俞彤彤還是興致勃勃,不停擺出各種POSS,讓爸爸給拍照。
晚上爬華山過程相對危險點,需要在山頂宿營一晚,能看到華山的日出,非常壯觀,當看到一縷紅日慢慢從遠處浮現的時候,整個天際都被染紅,剎那間心胸彷彿就開闊許多。
她是爲這個家好,希望日子過的更寬裕點。
俞冬青吃完飯後,女兒俞彤彤要在家看電視,俞冬青就一個人出門向村中央走去,剛到三叔家院子外面,就隱隱約約聽到裡面傳來爭吵聲,是三媽的聲音。
俞紅光繼續說道:
“我不唱《男兒當自強》不唱《學貓叫》不唱《早安華陰》自然有人去唱!可是我們這幫老夥計再不唱老腔,這手藝就有可能斷在我手裡!”
唉.
和她小姨一樣愛臭美。
“巧玲,話不能這麼說?唱老腔這是我爹臨走前給我交代的,我不能丟!你不能鑽到錢眼裡去。”
吵架聲戛然而止。
“嗯,三月份成立的後任命的。”
光靠政府撥款肯定難以爲繼,畢竟過華陰可不像南方縣市那麼富裕,能給他們發點工資就不錯了。
“我只是說說,2800一個月其實也不算少了,比不上唱歌收入,但比我種地強多了,種地一年只收萬把塊錢,也沒見她說我啥!哎.”
遠處是玉米地,月光下婆娑,微風吹過發出沙沙的聲音。
俞冬青聽了點點頭,又問道:“我三叔在家嗎?我一會過去看看。”
“好啊.你竟然說我鑽錢眼裡,你,你.我還不是爲了咱們這個家!”緊接着就傳來哭泣聲。
“在,在你進來。”
“你們演出多嗎?”俞冬青又換了個話題問道。
“三媽,不用麻煩,我剛吃完飯肚子不餓。”俞冬青趕忙制止:“外面天氣涼快,我和三叔出去找個地方乘涼。”
俞冬青跟着三媽進了院子來到堂屋,看見三叔正抽着煙,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俞冬青再也聽不下去,站在院子門外高喊了聲:“三叔,三媽在家嗎?”
“三叔,我聽我爸媽說,縣上成立老腔藝術保護髮展中心,你任下屬的藝術團團長?”俞冬青邊用蒲扇趕着蚊子,邊問道。
“我聽我爸媽說,縣上給你的工資不高?”俞冬青試探的口氣問道。
“在,這幾天聽說沒演出。”
“是啊,可是你三媽。”俞紅光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三叔,你也彆着急,如果老腔申請國家級非遺成功,國家就會大力扶持,而且名頭響了,你們就可以去西安、燕京、魔都演唱,不僅影響大了,收入也上來了!”
“嗯,彤彤放暑假了,帶她出來轉轉。”俞冬青笑着說道。
這確實是,走穴當然能賺錢。
俞冬青也跟着嘆口氣。
叔侄二人談了會心,俞紅光心情好了許多就各自回家。第二天早上一早俞冬青帶着女兒就去爬華山。
更不能,他爲了自己理想和責任。
說到這裡俞紅光點上一支菸狠狠抽了兩口。
“那好吧。”三媽瞅了一眼三叔說道。
“喂,三叔,你可不要這個時候亂來啊。”俞冬青趕忙提醒。
“真的?”
沒過幾分鐘,大門吱呀聲開來,三媽走了出來滿臉笑容:“是冬青啊,啥時候回來的?”
爬華山下來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俞冬青要到玉泉院的停車場取車,這裡賓館酒店林立。
俞冬青當然不需要住店,他突然聽到一家酒店裡隱隱傳來歌舞聲,一問才知道這家酒店每天有演出,聽說生意還不錯。
俞冬青突然想到,三叔他們不也可以在這裡唱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