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整點。
太陽落土,天邊還餘一抹微光。
季布一聲咆哮,戰刀向前揮出,宣告今夜的攻城戰,拉開帷幕!
四萬五千軍,在季布的指揮下,以正統的圍三闕一之法,同時對大梁的南城、東城、北城發起進攻。
與白日裡試探戰的淺嘗輒止不同。
入夜後這一戰,季布擺出了一戰而破城的架勢!
他一面穩住陣腳,不斷調整三路攻勢緩急,跟城頭上的守軍拼士氣、拼韌勁兒。
一面祭出了大量白日裡未曾出現的攻城器械,抵消了一部分城池之利,扭轉對己方不利的戰局條件。
諸如飛索、雲梯、箭樓,戰車、衝車、投石車……
真正玩起花活兒來的紅衣軍,渣得讓守城的洛邑禁軍兵卒們不敢相信,手忙腳亂、疲於奔命之餘,個個心頭都有一種自己纔是土豹子的錯覺!
紅衣軍以運動戰與野戰稱著於世,以至於許多與紅衣軍作戰的軍隊都忘記了,陳郡最有名的,除了紅衣軍之外,還有一座稷下學宮!
而漢廷作爲一個新興勢力,正處於生命力最最旺盛的時候,發展速度與推陳出新的速度都快得驚人!
每個月都會有新的裝備送到紅衣軍檢驗其實用性,每隔半年就會有新的作戰裝備開始列裝……
據陳勝所知,梅花山莊那幫吃飽撐的大匠,在將土高爐琢磨得七七八八後,現在已經開始琢磨蒸汽機了!
陳勝也懶得管那羣倔驢,在沒有找到可以替代橡膠做密封的物質之前,他自己都奈何不了那玩意,更別說那一羣民科了,反正那羣倔驢撞牆撞夠了,自然也就知道換面牆在撞了。
話歸正題。
衆多攻城器械的出現,不只是將守城的禁軍兵卒們打得手忙腳亂、疲於奔命。
將指揮守城的王離也打得是焦頭爛額、四處救火,原本留作接引之軍的預備隊,不得不提早投入戰場修補各面城牆上出現的缺口。
而坐鎮大營之中的王賁,看着各面城牆像雪片一樣飛進帥帳之中的不利戰報,心頭卻感覺到有些納悶,暗道‘大侄兒打得這是什麼仗?’
他王氏好歹也是將門世家,圍三闕一這麼爛大街的打法,他自然不可能一無所知。
圍三闕一戰法的精髓,當然是在那個“闕”字上,打得是由實向虛的高明心理戰術,逼迫守城之軍棄城而逃。
但在實際的操作中,重點卻是在那個“圍”字上!
怎麼“圍”,很有說道!
你既要用“圍”來向城內守軍傳達壓力,逼迫城內守軍棄城而逃,那你至少得將壓力傳遞到城內吧?
怎樣才能將壓力傳達給守城的敵軍?
那當然是優勢啊!
攻勢上的優勢、兵力上的優勢等等!
總之就是一個目的,你得讓守城的守軍感覺到:“我草,這城守就要不住了,不想死就得趕緊走……”
所以,圍三闕一戰法怎麼個“圍”法,至關重要!
通常而言,都是一路或兩路佯攻,給另外一路或兩路創造集結重兵衝破城頭防線的機會,通過頻繁的登城,來給守城的敵軍施加壓力。
也不是沒有三路都是佯攻,扣着主力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打法,但那都是技術極好的老將軍才能玩出來的花活兒,技術差一點的這麼晚,只會把自己人的士氣給玩崩。
至於那種將圍三闕一戰法,打成將大軍按等份兒,平均分成三路同時攻打三座城門的統兵大將,則不用有絲毫的懷疑,他必然就是個不懂裝懂的大傻逼!
要知道,守城方有守城方的優勢,比如城池之利,居高臨下、以逸待勞等等、
但攻城方其實也有攻城方的優勢,那就是主動性和機動性,特別是攻打大梁這種四面開闊的城池,攻城的軍隊完全自由的選擇集結重兵重點攻打一座城門,以點破面……操作難度並不大,只需要夜幕加持外加幾支佯攻兵馬掩護一下,就行了!
你想啊,守城方在不知道敵軍會重點強攻哪一座城門的情況下,將守軍分散到四面城牆上嚴陣以待,結果敵軍卻集結八成重兵從一面城牆上強攻了上來。
這優勢還不夠大嗎?
放棄這麼大的優勢,將軍隊平均分成三路同時攻打三座城門,硬生生將攻城打守城的將領,不是大傻逼是什麼?
若不是洛邑禁軍的戰鬥力與紅衣軍的戰鬥力委實相差過大,他現在集結優勢兵馬出城,隨便給哪一路來一下狠的,都能教紅衣軍吃不了、兜着走。
那麼,問題就來了……
陳勝是傻逼嗎?
明顯不是啊,他若是傻逼,那這天下九成九都是傻逼。
可他偏偏就將攻城仗打成了這副傻樣……
王賁駐守長城二十餘載,守城的經驗何其豐富。
只需要聽三個方向的喊殺聲強弱,他就能判斷出敵我雙方的態勢。
再配合三面城牆傳回的戰報……
他能斷言,別看紅衣軍現在打得猛,待會兒退得更猛!
別提什麼攻城器械不攻城器械的,器械再好,也還得人用!
人都進不來,器械再犀利,也只是擺設。
這就令他着實有些看不懂陳勝的意圖了。
總不能大晚上的不睡覺來這麼一下子,還是爲了試探他們的戰鬥力吧?
那也不像是陳勝的作風啊……
王賁琢磨着,心下越想越感到不安!
……
就在王賁百般琢磨之時。
數百身穿皮甲、黑巾蒙面的遊俠兒,抓着明晃晃的刀劍在靈敏如猿猴般的在一條條小巷、房頂上,穿梭着。
從四面八方,匯聚向西城門。
“兄長、兄長!”
一陣陣低低的呼聲,穿入張耳的耳中。
他一回頭,就見到揹負長弓、腰胯環首刀的陳餘追上了上來。
“何時一定要現在說?”
他有些不耐煩的低聲喝問道。
陳餘聽到他語氣有異,心下也有些不高興的皺了皺了眉頭,但還是抱拳道:“兄長,小弟請命先登,萬請兄長成全!”
張耳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心下有些不情願,但又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只好點頭道:“賢弟願奮勇先登,爲兄自是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