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八年夏四月,大商四鎮諸侯率天下八百諸侯朝覲朝歌。早在七年冬十一月,老丞相商容便安排停當,東伯侯姜桓楚率東夷二百諸侯自東門而入,南伯侯鄂崇禹率南方二百諸侯自南門而入,西伯侯姬昌率西方二百諸侯自西門而入,北伯侯崇侯虎率北方二百諸侯自北門而入,最後齊聚於金亭館驛。這八百名諸侯均知老太師聞仲不在京城,天子寵幸費仲、尤渾兩人,所以老早就派出使者交好二人,奉上禮物。這二人沆瀣一氣,得了禮物之後,聚在一起覈對禮單,卻是發現獨有一家諸侯沒有禮物奉上,便是那冀州侯蘇護,二人心中不悅,準備伺機收拾蘇護。
姬考因爲如今也算是天子近臣,又因出身西伯侯府,被帝辛欽點擔任西門迎候使。這一日,早早有人來報,西伯侯及衆諸侯的隊伍已經行至朝歌城西七十里,姬考命副手周紀在西門準備迎候,自己率領家將和三百鐵騎出城迎接。奔出了三十里,姬考就見不遠處旌旗招展,各家諸侯的旗幟林立,當先一杆大旗上掐金絲、走銀線繡着一個斗大的“姬”字,赫然便是西伯侯府的旗幟!姬考縱馬前行,來到了隊伍之前,自有喝令官令三軍止步。姬考朗聲道:“西伯侯姬昌接旨!”“臣,西伯侯姬昌接旨!”老侯爺從駕輦上走下,躬身在姬考馬前。姬考道:“天子口諭:着禁軍宣威將軍姬伯邑考爲西門迎候使,西伯侯率所轄諸侯雖姬伯邑考入城,下榻金亭館驛,聽候後令。”“臣,領旨!”姬昌言罷,衝着姬考鞠了一躬。待到老侯爺直起身子,姬考跳下馬來,伸手攙住父親的手臂,笑道:“君父一路辛苦了,如今朝歌在望,也不急於一時,便慢慢行走吧。”姬昌笑了笑,道:“也好,傳令各家諸侯,緩緩行走,不可風塵僕僕的入城,緩一緩精神。”自有那家將領命而去。姬考攙扶着父親在前面走着,低聲道:“君父,冀州侯蘇護叔父剛正不阿,不肯去阿諛費仲、尤渾兩人,被兩人懷恨在心。只怕此次進城,有些麻煩。”姬昌聽了,眉頭皺了一皺,雙手攏在袖中算了一卦,搖了搖頭,說:“刀兵禍劫,有驚無險,骨肉離散?這,哎,天機不明,實難勘測啊!”姬考也是有些憂慮,思索了半晌,嘆道:“罷了,到時要是叔父開罪了天子,惹來刀兵之災,兒子便請旨出征,盡力豁免吧。”姬昌點了點頭,問道:“我看考兒你身體似乎強健了許多,而且有些出塵之氣,要不是你就在爲父身邊,爲父還以爲你要羽化成仙了呢!”姬考笑道:“兒子這些日子有大機緣!蒙女媧娘娘垂青,准許兒子在朝歌女媧行宮隨仙童學藝,兒子如今也是能夠霞舉飛昇,縱五行術法,一身武藝也是大有長進。七日前女媧娘娘說要幫兒子向上界仙家討一杆兵刃呢!”姬昌聞言又驚又喜,拍着姬考的手臂說:“好,好,好啊!我兒真是有福之人,方來朝歌便有此機緣!”這時,姬考忽然神秘的看了一眼四周,壓低了聲音說:“君父,女媧娘娘曾言,成湯天下要亡在帝辛陛下手中,讓兒早作打算。”“什麼?”姬昌聲音猛地一高,隨即便壓了下來,“怎會如此?當今大商強盛非常,東伯侯乃是天下諸侯之首,更是天子岳丈,誰能撼動這天下?”說這話時,姬昌的眼中異彩流轉。姬考自修行以來,六識靈敏,自然發現了父親眼中的異樣,他微微一笑,道:“君父,無論您作何決定,兒子都是支持你和二弟的。”聽到這句飽含深意的話,姬昌心中一驚,看着自己的兒子,發現自己似乎有些看不透他了。
一路無事,四大諸侯率八百諸侯在金亭館驛彙集,天子下詔,四大諸侯九間殿見駕,其餘諸侯午門朝賀。朝拜完畢之後,衆諸侯齊聚,一同飲宴。而姬考作爲唯一一個四大諸侯子弟中再朝歌爲官的人,自然是少不了一番應酬。其餘三位伯侯都對姬考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姬昌老懷大慰,多飲了幾杯,早早睡去了。姬考也告辭離去,往女媧宮去學藝去了。
到了女媧宮,就見女媧娘娘端坐在神壇之上,一旁的彩雲童兒和碧霞童子手中捧着一杆畫戟。女媧笑道:“此戟乃是本宮從逍遙山求來的,雖當不得重寶,但是也是少見的兵刃,是用大鵬鳥的羽毛煉成的,名曰鵬羽。另有逍遙山的一套戟法也一併傳與你。”說罷,揮手一指,畫戟騰空落在姬考手中,姬考接戟在手,種種戟法傳入他腦中,當下便在大殿之外演練起來。這一套戟法使出,風雷陣陣,如大鵬凌空,蛟龍出海,威勢不凡。姬考陷入空靈之境,完全忘卻了時間,待到回神之時,已是次日黃昏,他連忙辭別女媧娘娘,返回朝歌去了。女媧看着姬考離去的背景,嘆了一口氣,這大劫從此便起了,也不知要出多少禍端。
姬考一回到朝歌,便發現整個朝歌的氣氛都不一樣了。他匆匆趕回宮中方知昨日夜間天子召見冀州侯蘇護,想要納其女爲妃,也不知蘇護是如何想的,擺出一番大道理,強硬的回絕了天子,惹得天子不快,下令斬殺,被費仲、尤渾勸下,想要蘇護感念恩德,奉女來京。如此也就罷了,哪知蘇護不知受何人鼓惑,居然留下了“君壞臣綱,有敗五常。冀州蘇護,永不朝商”的十六字反詩之後,叛出朝歌城。帝辛天子勃然大怒,命西北二位伯侯統兵攻伐冀州,誅殺蘇護滿門!姬考大驚之下,連忙趕到顯慶殿,見天子正與老丞相爭論,不敢造次,在一旁站下。帝辛不耐老商容一味勸告不打蘇護,見姬考進殿,道:“姬考,有何事?”姬考躬身道:“臣請旨前往冀州,攻伐蘇護!”商容震驚了,厲聲道:“姬考,你不思勸解陛下止息刀兵,反而想要藉此立功!爾父一世仁德,怎會有你這般子嗣?”帝辛卻是大喜道:“好,孤與你八百鐵騎,速取冀州城下,方纔老丞相言蘇護有功,孤便念他有功,你去將其一家老少活捉回來!”“臣,遵旨!”姬考領命而去。
姬考剛剛整頓好八百鐵騎,就見老商容鬚髮皆張的來到近前,不待老丞相開口,姬考道:“老大人!若是考不請此令,那崇侯虎破城之日,冀州城只怕雞犬不留啊!”老商容這才明白,一臉愧容道:“老朽錯怪了賢侄!賢侄,你此去,定要避免崇侯虎與蘇護直接衝突,最好是能不動刀兵。”“老大人,談何容易?那崇侯虎昨日連夜出發,小侄掐算所得,他已經會同其弟曹州侯崇黑虎兵發冀州城,待到小侄趕到之時,也要打上幾場了。但是蘇侯爺也不是庸才,小侄到時,也就是勸兩家罷兵,也好與蘇侯爺一敘。”姬考苦笑道,老丞相無奈的點了點頭,道:“罷了,賢侄,你速速出發吧!”姬考一抱拳,翻身上馬,帶着八百鐵騎絕塵而去。老丞相擔憂的站在原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
姬考一路急行軍,不斷接到戰報:崇侯虎一戰冀州城,折了偏將梅武,又被蘇護父子劫營,大敗而歸。路遇崇黑虎,二戰冀州城,生擒了蘇護之子蘇全忠,此後,蘇護一直避戰不出。等到姬考感到冀州城下之時,正趕上冀州壓糧官鄭倫出戰,與崇黑虎在陣前打成一團。姬考先與崇侯虎見了禮,傳了帝辛旨意,後便與崇侯虎之子崇應彪站在一處寒暄。崇侯虎不由得慶幸聽了二弟之言,沒有斬殺蘇全忠。就在這時,陣中情況突變,那鄭倫手中的兩柄降魔杵一擺,身後的三千烏鴉兵一聲喊,齊做拿人之狀,緊接着,鄭倫鼻竅中一聲響如鐘聲,竅中兩道白光噴將出來,吸人魂魄!崇黑虎一陣恍惚,栽下火眼金睛獸,被鄭倫拿了!姬考一見,大急,這樣下去,哪裡還有相談的餘地!頓時拍馬搖戟衝了出去,高喊道:“匹夫,留下曹州侯!”說話間馬到鄭倫面前,手中畫戟一拜,將鄭倫兜頭罩在戟影之中!鄭倫使得是短兵刃,被姬考一陣搶攻打的是措手不及,手忙腳亂,連忙架開畫戟,縱金睛獸跳出圈子,當下便要使出神通,哪知姬考於女媧宮中學藝,見多識廣,使得這是勾魂秘術,早有提防,一見鄭倫作勢,登時手拈法訣,連人帶馬一齊借土遁而去,讓鄭倫打了一空。鄭倫看着逃回本陣的姬考惱怒異常,也是無可奈何,只得收兵回城。
姬考逃了回來,無奈道:“小將無能,沒能救下曹州侯!”崇侯虎也沒有怪罪,安撫道:“無妨,賢侄已經盡力了,只是那鄭倫左道之術是在難纏,賢侄能夠逃出也是難得了。罷了,賢侄,且進營帳,爲你接風。”正此時,報曰:“西伯侯門下大夫散宜生來拜。”崇侯虎雖心中不喜,但是當着姬考這個西岐少主也不好發作,道:“令來。”散宜生來到帳中,拜見了崇侯虎和姬考。崇侯虎問道:“大夫!你主公爲何偷安,竟不爲國,按兵不動,違逆朝廷旨意?你主公甚非爲人臣之禮。今大夫此來,有何話說?”散宜生答到:“我主公言:‘兵者,兇器也;人君不得已而用之。今因小事,勞民傷財,驚慌萬戶,所過州縣府道,調用一應錢糧,路途跋涉,百姓有徵租榷稅之擾,軍將有披堅執銳之苦。’因此我主公使卑職下一紙之書,以息烽煙;使蘇護進女王廷,各罷兵戈,不失一殿股肱之意。如不獲從,大兵一至,叛除奸,罪當滅族,那時蘇護死而無悔。”崇侯虎冷笑一聲,再不言語,姬考道:“散大夫,你且去,若能勸動蘇護,算你大功一件!”散宜生立刻動身入城,求見蘇護。蘇護見姬昌文書,與崇黑虎商議,皆覺姬昌乃是仁人君子,所言在理,便同意獻女請罪,當下便放崇黑虎回營。崇黑虎回營之後,深怨兄長不施仁道,妄起刀兵,與崇侯虎決裂,率兵走了。姬考讓散宜生迴轉西岐之後,自家先行回京彙報戰果,因蘇護戴罪之身不得率兵進京,便留下八百鐵騎護衛蘇護父女。至此,冀州之戰落下了帷幕,卻也標誌着一個大時代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