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徐黎早起在館驛的院子裡晨練,剛剛走了一圈,就見門外跑來一個士兵,道:“大帥召你速至帥府。”徐黎聞言,面目表情的點了點頭,回房去帶上了隨身佩劍,跟着這個士兵趕至帥府。
帥府之外,刺史府的轎子停在一旁,今日陽谷城兩大巨頭齊聚,看來事情不小。徐黎一進入帥府,就感覺到整個帥府之中的氣氛十分凝重,帥府正堂周圍二十餘步內空無一人。他進門之後,無人領路,只讓他自己前往正堂,越是如此,越是感覺到事情非比尋常。
徐黎走進大堂,發現自己竟是最後一個來到的,劉思茅和許定早就端坐上位,道衍等八人也都各自落座,在他進來之前正在低聲說話。
“今天把你們九個叫過來,是因爲天子特使要見你們。”
等到徐黎來到,劉思茅也不客套了,面沉似水的站了起來,直接說明了召集九人的原因。此言一出,九人神色各異,卻沒有人露出欣喜之色。
“這位天子特使應該不只是要見我們那麼簡單吧?應該還帶了天子詔令,而且這個命令,還是讓兩位大人十分爲難的命令。而且,我斷定,這位特使,我們昨天已經見過了。”
徐黎輕描淡寫的說出了這一番話,其餘八人的神色就更加令人玩味了。這位天子特使行蹤詭秘,行事作風也是十分的秘密,更加引起了衆人的好奇,這位到底帶來了什麼樣的命令,竟然使得兩個封疆大吏這般重視,不僅在戒備森嚴的帥府中召見,而且還嚴令大堂二十步之內不準有人。
就在衆人交換眼神之際,一個披着斗篷的的人影從大堂的屏風後面轉了出來,赫然正是昨日在道衍家中見過的那個神秘斗篷客,果然和徐黎所料一樣,只是不知這位特使大人,到底帶來了怎樣的一道詔令。
“各位,咱們又見面了。”
斗篷客來到堂中,笑着對九人道,只是他的臉只有半個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看上去十分陰森,讓人不喜。孫侯冷笑道:“藏頭露尾,不是好人。既然是天子特使,爲何不堂堂正正的露出容貌?平白丟了天子顏面。”孫侯一說話,朱鵬、沙淵、白龍三人隨聲附和,都是一臉的不善。
“休得無禮,這是天子特使。”道衍坐在四人前面,略一回頭,沉聲道。莫看道衍平日裡和和氣氣,這四人也是與他胡亂玩笑,但是在這個時候,道衍說話倒是十分管用,他們還是十分敬重道衍的。道衍又看向那位斗篷客,抱拳道:“特使大人,草民陳道衍。我這四個兄弟都是粗人,言語冒犯,還請見諒。”
斗篷客淡淡一笑,伸手把兜帽摘下,露出了面孔,衆人都是一驚,這位的聲音聽起來有三四十歲,卻長着一張不過二十歲的臉,眼神中帶着默然滄桑,感覺像是經歷了無數的世事一般。斗篷客並沒有介紹自己,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封錦帛,展開來,向衆人展示了一下上面的皇帝玉璽,隨後沉聲念出了上面的內容。
“大玄皇帝張晟手書:朕乃大玄天子,擔一國之興衰,本當強盛大玄,使百姓安居。如今外有強敵,內有奸賊,使得朕形同傀儡。此次革新舊政,乃是朕力主推行,但是時至今日,勳貴舊族悍然反對,於朝堂之上公然頂撞,甚至已經動用家族權利控制住了大玄南方近一半的國土,妄圖行不軌之事。朝中有權相崔京浩,更是膽大包天,架空朕的權利,使朕的詔令出不的皇宮大內。現有朕之客卿赤侯先生,奉朕之命,攜朕手書與大玄之內選拔忠貞之士,先生所許官職就是朕所封官職,一旦朕重奪大權,必然兌現。許先生便宜行事之權,囤積兵馬,必要時可以引發與他國戰爭。”
這一番手令,沒有飛揚文采,沒有濤濤大義,很直白,很淺顯,甚至連字形都因爲書寫急切而略略變形,但是看在眼中卻是感到了這位皇帝的無奈和悲哀。
手令唸完,堂中沉默了,劉思茅和許定已經見過了這一封手令,他們的態度已經明瞭了,絕對忠誠於皇帝,他們的臉色沉重是針對那最後一句話。久在邊關的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戰火燃起,對玄國是多麼大的影響。
“此令一出,玄國必亂。”卓越凝神半晌,壓着嗓子開口道,“雖然這一道手令萬分機密,但是特使既然拿了出來,一旦地處北地的統兵大帥們全都接令勤王,先不提是否真的可以解救被架空的皇帝,但是玄國內亂是肯定的了。若是封疆大吏們自認實力不夠,要積蓄實力,但是想要積蓄實力又要逃過南方權貴和朝中權相的監視,沒說的,只能發動戰爭,在對外戰爭中攫取權利、壯大實力,這樣一來,更是後患無窮。”
卓越的話說完,堂中的氣氛更是凝重了幾分。過了半晌,赤侯淡淡道:“我已經將此詔令宣讀給各位了,是否奉詔,如何奉詔還請現在就給個答覆。也請各位不要言不由衷,在下這一雙眼睛可不是好騙的。比如,這位卓公子,身爲齊國皇室旁支,竟然領着兩個家臣入我大玄,委身在邊關城池之中,意欲何爲呢?”
赤侯說話之前,卓越並沒有任何異樣,但是赤侯一開口,話音未落,卓越和王峰、王源騰身而起,直奔大門而去,這一下當真是迅如雷霆。
“拿下!”
劉思茅一聲大喝,就見堂中的另外六人早在他開口之前就已經動起來了。一道身影閃過,竟然後發先至,擋在了大門口,手按肋下寶劍,沉聲道:“留步!”正是身法如電的徐黎。卓越三人眼見徐黎擋住大門,身後道衍五人也已經合圍而來,當下再不猶豫,同時發難!三柄佩劍倏忽出鞘,悍然出手!
徐黎後撤半步,讓過撲面而來的劍風,一貓腰,肋下劍連鞘而出,正點在王峰、王源的胸口之上,兩人臉色登時變成了醬紫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萎頓倒地。卓越在拔劍之後,並沒前刺,而是回身橫掃,逼退了赤手空拳的道衍五人。就在他準備回身的時候,徐黎一擡腳踹在他後腰之上,一腳把他踹翻在地!
卓越倒在地上,利劍脫手,只覺自己整個後背從被踹中的後腰開始,劇烈的疼苦擴散開來,而且有一個霸道的勁力透體而入,攪得他五臟六腑都顛倒移位,若不是他自幼練氣修行,此刻只怕早就吐出一灘內臟碎片,氣絕身亡了。
看着卓越、王峰和王源三人的慘狀,道衍等人咧了咧嘴,孫侯低聲道:“這小子真下狠手啊?怎麼說也認識這麼長時間了,翻臉不認人啊!”他以爲聲音很小了,卻不想還是被徐黎聽見了,頓時一道凌厲的目光電射而來。道衍趕忙擋在孫侯前面,含笑拱手,算是賠禮了,徐黎這纔沒有發難。
道衍轉過身,沒好氣道:“你就不能閉上你的嘴?”孫侯撓了撓頭,沒有說話。
赤侯卻是對徐黎多看了兩眼,又看向卓越三人,搖頭道:“這是何苦呢?跑什麼呢?你們到目前爲止有沒有做間諜之事,爲什麼要跑呢?”卓越看着他,冷冷一笑,眉頭緊蹙,強忍着體內的劇痛道:“閣下乃是禍國之人,能蠱惑皇帝寫下如此詔令,我若是留下來,只怕要被你拿來大做文章,不如走了了事。”
“哦,原來如此啊!既然這樣,我就拿你們三個做做文章吧。你聽聽這樣如何?齊國派出間諜進入我玄國,被我拿獲,斬首示衆,首級送回齊國。恩,齊國定然大怒,到時候一定會對我大玄動武。那麼,齊玄邊境那些個已經宣誓忠誠於皇帝陛下的大帥們就有了行使戰時權力,擴充實力的最佳藉口,你覺得如何?”
卓越看着赤侯帶着和煦笑容的臉孔,趕到一陣陣的發冷,此人行事當真是不擇手段。如今玄國若是平和發展,雖然阻力層層,但是絕不會發生國中內亂,自然會循序漸進的施行變革,雖然時間會長一些。現在他刻意借國外力量,來激化玄國內部矛盾,將玄國內部的對立勢力徹底逼上必須一戰的地步,到時候外憂內患,生靈塗炭,只怕玄國要元氣大傷了。
“閣下如此作爲,就不怕千夫所指嗎?”王峰口吐鮮血,憤慨道。赤侯淡淡一笑,道:“我只是爲了皇帝陛下可以早日掌權罷了。世間紛亂,早該一戰。此時開戰,崔丞相正好可以藉此推行戰時變法,勳貴舊族絕對是不答應的。到時,讓他們拼得兩敗俱傷,我正好聯合邊境諸將將皇帝請到邊境壓陣,從此便脫出牢籠。等到手中有了足夠的實力,平定邊關之亂,揮師南下,一舉平定反對勢力。”
說着這些話,赤侯似乎有些激動,說到最後他已經是滿面通紅,十分亢奮。他平復了一會心情,笑道:“不過你們是看不到了,因爲你們就要死了。”說着,他的袖中忽然飛出一道劍光,血光迸濺,只見那一道劍光上不沾血腥又飛回了他的袖中。
片刻之後,三道血柱沖天而起,卓越三人的人頭整整齊齊的落在他們自己的無頭屍身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