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葉眼角抽搐，也不知道月姬說的是真是假。
因爲那鳩婆婆從外表上看，怎麼看都是一個行將就木的普通老者，混身上下沒有半點氣勢可言。
鳩婆婆忽然扭頭朝這邊看來，皺巴巴的臉上一片和藹笑容：“背後說人壞話可不好，小月兒你這性格得改改。”
月姬便斂衽一禮：“婆婆教訓的是，我一定改。”
鳩婆婆便微微頷首，顫顫巍巍地走了。
陸葉一時間只覺得這碧血聖地，當真是臥虎藏龍。
“你方纔喊我大師兄。”封無疆看着陸葉。
陸葉回過神，正色一禮：“蒙掌教不棄，數年前收錄進本宗門牆，陸葉見過大師兄。”
基本可以確定，面前這人就是自己那位傳奇的大師兄了，陸葉並不覺得身邊這些人有騙他的必要，在場這些人，個個都是神海最頂峰的人物，放在九州也是那種跺跺腳，震動一洲之地的強者，在這異域他鄉，騙他又有什麼好處？
只是陸葉怎麼也沒想到，傳聞中已經死了快四十年的大師兄居然還活着，而且還被天機送到了這血煉界中。
這事屬實有些離奇。
“好。”封無疆欣慰頷首，“老頭子的眼光向來是不差的，如今來看，師弟果然也是成大器者。”
陸葉汗顏：“與師兄和諸位前輩比我算不得什麼。”
劍孤鴻微微一笑：“你尚年幼不必妄自菲薄，能被九州天機選中送來此地的，又有哪一個是平庸之輩？假以時日，你未必就不能與你大師兄一樣，後來者居上。”轉頭看向封無疆：“聖主師兄弟異土相逢，可喜可賀，不過這裡可不是說話的地方。”
封無疆一拍腦門：“高興的有些糊塗了師弟隨我來！”
這麼說着，親切地把住陸葉的胳膊，騰空而起，朝峰頂上飛去。
其他人卻沒動，待封無疆和陸葉離去，月姬纔不解道：“這總不會是故土那邊送來的援手吧？他一個真湖境，能起什麼事？”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天機既然將他送來了，自有天機的道理，天機莫測，天機莫測啊，且等，且看吧。”
峰頂，一處涼亭中，封無疆帶着陸葉來此，讓他落座，自己則坐在陸葉對面。
看的出來，大師兄很高興，臉上的笑容便一直沒消失過。
“我知師弟有許多事情想問，不過我也有許多事情想問，讓我先問可好？”封無疆望着陸葉。
陸葉點點頭：“師兄請說。”
“本宗最近這些年，境況如何？”
“不怎麼好。”陸葉徐徐搖頭，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簡單道來。
封無疆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自責。
待聽到本宗幾乎險些被天機除名的時候，自責之意更濃。
“當年本宗弟子遭諸多壓迫，掌教他心灰意冷，爲保全餘下門人，幾乎遣散了所有還活着的弟子。在我拜入本宗之前，本宗只有掌教和水鴛師姐二人，三師兄蕭星河被送去白帝城，四師兄李霸仙去了丹心門，不過他們現在都修爲有成，晉升了真湖境，入了兵州衛的律法司當差，還算不錯。”
頓了一下，陸葉開口道：“這幾年掌教雖然沒在我面前提過你，但我知道，掌教其實很記掛你的，大師兄既然沒死，在來這裡之前，爲何不跟掌教打個招呼，讓他和水鴛師姐知道你還活着？”
封無疆苦笑一聲：“沒機會的，正常情況下來說，我是必死之人，不過最後關頭被天機李代桃僵，僥倖撿回一條命，後來就直接被送到這裡來了，哪有時間跟老頭子打什麼招呼。”
陸葉瞭然。
就如他這一次來血煉界，本以爲是從那無名小秘境脫困，誰知直接就被送到這裡來了。
天機行事，可不會跟你打什麼商量。
“九州內如今情況怎樣？”封無疆定了定心神，又開口問道。
“還是老樣子，兩大陣營互相傾軋，九大州陸征戰不休這幾十年來，也沒有出現如大師兄這般能一力定乾坤之輩。”
“其實我當年的路走錯了。”封無疆哂笑一聲，“兩大陣營對抗了這麼多年，彼此間早已水火不容，單純依靠蠻力想要降服其中一方，是不可能成事的，壓制的越厲害，反彈的就會越兇猛，我就是前車之鑑，師弟當引以爲戒。”
當年有封無疆坐鎮的時候，局勢對浩天盟來說一片大好，但正如封無疆所說，壓制的越厲害，反彈的就越兇猛，最後一戰，萬魔嶺一方拼死反撲，不知多少神海境強者悍不畏死地圍剿他，哪怕強如他，也被淹沒在萬魔嶺的人海戰術之下。
封無疆要他引以爲戒，陸葉倒是不好迴應什麼，說到底他現在只是個真湖境，放眼九州只是芸芸衆生的一員，連在兵州這邊都沒多少話語權，更枉論整個九州。
“不說這個，跟我說說宗門裡的事。”封無疆毫無形象地盤腿坐在了椅子上，面對着陸葉，興致勃勃的樣子。
來到這裡快四十年了，對九州那邊一無所知，對宗門更是牽腸掛肚，如今陸葉到來，自然是要好好打聽打聽。
“大師兄想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想知道。”封無疆呵呵笑着，“就從你自己說起吧，你是怎麼拜入本宗的？是不是老頭子慧眼如炬，一眼看出你天資不凡，動了收錄的念頭？”
陸葉就汗顏，便將自己拜入碧血宗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封無疆聽的津津有味，不時驚歎。
萬沒想到，自己這個師弟的經歷居然如此曲折，根本不是他想象中老頭子一眼看出陸葉天資非凡的戲碼，而是種種機緣巧合導致。
真要說起來，當初掌教收錄陸葉之後，是抱着過一段時間將陸葉送去交好宗門修行的念頭的，並沒有真的打算將陸葉留下來。
畢竟那個時間點，碧血宗蕭條沒落，而掌教和水鴛師姐二人也沒有再維持碧血宗的念頭。
再聽陸葉說起金光頂之戰，提起未鴦大師姐悍然殺至，救他於水火之中，又有李霸仙一劍西來，師兄師姐齊心護持新入門的師弟，封無疆哪還有半點神海境大修的風範，好似自己置身其中，恨不得將當時爲難陸葉的那些萬魔嶺修士全殺個乾淨。
金光頂之戰後，陸葉纔算是真正拜入碧血宗，返回本宗之中療傷。
之後靈溪戰場中自己一邊修行，一邊發展壯大宗門，總算保住了碧血宗。
眼下碧血宗品級雖然還不算高，但前景大好，有掌教和水鴛兩位神海境坐鎮，陸葉本身也神海有望，宗內更是多了許多雲河境，下一次宗門品級評定，撈個三品宗門是沒有問題的。
“等等，師弟你自踏上修行之路，迄今修行了幾年？”封無疆敏銳地察覺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快有五年時間了。”陸葉回道。
這五年時間，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靈溪境中度過的，整個靈溪境，陸葉幾乎花了兩年時間，反倒是雲河境，只花了一年功夫，因爲靈溪境地修士修行的第一個境界，也是打基礎的一個境界，一個個靈竅都是需要慢慢開啓的，所以沒有什麼捷徑可言，只能腳踏實地。
到了雲河境，因爲有靈籤這種東西，修行速度陡然加快了不少，只用了一年多，陸葉便晉升了真湖境。
如今距離他晉升真湖境也有一年半多了，主要是進了血煉界之後，修爲進展緩慢，若這段時間他還在九州的話，如今很可能已經晉升神海。
封無疆不由露出震驚神色：“五年時間，師弟便修行至真湖八層境了？”
這是什麼樣的修行速度？
哪怕封無疆自己就是得天機眷顧之輩，也被深深地震撼。
想當年，他從一無所有修行到真湖八層境用了多久？好像是快二十年……
當然，他是屬於那種大器晚成的，在修行之初並沒有表現出太過出色的地方。
照這樣的速度，自己這個師弟晉升神海也是指日可待了。
難怪能被天機選中送到這裡來。
但修行速度是修行速度，陸葉的修爲終究還是不高，在即將到來的血族圍剿碧血聖地的大戰中，個人的修爲大概是發揮不出太大的作用。
接下來，陸葉又說起水鴛晉升神海，掌教時常被雲夫人欺負……
聽的封無疆樂不可支，開懷大笑。
陸葉也沒有一個完整的思路，便是想到什麼就說起什麼，不過哪怕是再小的事，只要事關宗門，大師兄也聽的津津有味。
得知掌教如今已經抵達浩天城，位列長老團一員，封無疆深深地嘆了口氣：“師弟，這幾年，辛苦你了。”
掌教因爲他而心灰意冷，又因陸葉的崛起而振作精神，不管怎麼說，他都要好好感謝陸葉。
說起這個，陸葉又有些擔憂：“掌教大概現在很擔心我的安危。”
他是被那餘黛薇當着丁九小隊衆人的面擒走的，掌教後來也趕來營救他了，只不過餘黛薇藉助傳送陣，擺脫了掌教的追殺，如今事情過去快一年，自己一直杳無音訊，掌教必然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