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響起,窗外的天空中,夕陽已經把西方地平線附近的雲彩染成了瑰麗的金紅色,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我將厚厚的活動預案整理好,分別夾進幾個文件夾,做完了今天學生會的工作。這纔有空站起來,活動活動有些僵硬的身體,讓脖子和腰桿都發出格拉格拉的聲音,就像是需要上油的老式機械一般。
“那個……北村會長,爲什麼你會想要要把我這個問題學生吸收到學生會裡面來?”看着學生會長依然在和各個社團的預算稿奮鬥的樣子,我忍不住問,“像我這麼一個——說是色狼也沒錯吧——的傢伙,不會影響學生會的整體形象嗎?”
“學生會的形象?”北村祐作前輩擡起頭來,透過眼鏡鏡片,疑惑地看着我,“我們北高的學生會,什麼時候奢侈到擁有‘形象’這個東西了?”
這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回答,把我下面的臺詞都噎了回去。
“上杉同學你做事很認真,又非常富有行動力,實在是最最適合當執行部長的人選。你沒發現嗎?自從你當了執行部長之後,我們學生會的辦事效率大大提高了呢!”
是嗎?我還真的沒發覺……
“哈哈!我就知道你自己沒看出來!”他爽朗地大笑起來,“你這個人呢,雖然才能和熱情都很出色,但是似乎完全沒有在意過自己的事情啊——你知不知道現在大家怎麼看你?”
我試探着問:“不知廉恥的色狼?”
他笑着搖頭。
“那麼……不講道理的學生會走狗?”
“我們北高學生會和學生之間的關係沒那麼惡劣。”
“霸佔了校花的該死幸運兒?”
“的確有人這麼認爲……”他沉吟了一下,終於還是搖頭,“但不是主流!”
哈哈!我原來還以爲看我不順眼的人很多,原來那只是一羣“非主流”啊……
“抱歉,我實在想不出來了。”
他放下手頭的資料,站起來,也像我一樣活動活動身體,舒展筋骨,順便走到窗子邊上看看風景。
“你是一個很出色的人。”他說,“非常出色。”
啥?
我呆住了。
不可能吧!要說出色,春日纔是最好的典型啊,我算哪門子的出色?
“你學習很認真,對待班級和學生會的事情也從不馬虎,相貌英俊、運動能力優秀,待人也很和氣。可對於自己認定的事情,卻又固執到完全不在意別人看法的地步。傑出的才華、卓越的行動力和堅定的意志……這些都是讓人憧憬的。”他說,“或許你不知道吧……但其實在女生裡面,你是很有人氣的哦~”
呃……這種事情還是敬謝不敏了,我一點也不需要來自春日以外少女們的好感吶!
去年榊野學園殺人案裡面,那個伊藤誠怎麼死的?不就是好感度積累太高了嘛!
好感度這玩意,跟一個女孩子積累就足夠啦!
“我知道你對於別的女孩子沒什麼興趣,甚至連偶像明星川島亞美都從來沒吸引過你的目光。”他笑着拍拍我的肩膀,“但是呢,當代的女高中生,可不是會輕易放棄目標的哦。”
什麼意思?
“總之……給你提個醒吧,我估計很快就會有人按捺不住,發動攻勢了。”
是嗎?我聳聳肩膀,對他的預言很不以爲然。
於是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絕非危言聳聽。
看着鞋櫃裡面那封粉紅色的信箋,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說老實話,我寧可接到的是決鬥書,也不想收到情書啊!
“哈!和也你很有人氣嘛!”春日看到我捏着情書的苦惱模樣,笑得很開心,“我和琉璃打賭說一週之內你就會收到情書,她還說什麼‘那種劇情只會在小說裡面出現啦’……你看,這不就在現實中發生了嗎!”
我嘆了口氣,決定不去計較她和朋友拿我打賭的行爲。
“那麼這封信,你打算怎麼處理?”她湊過來,好奇地問,“置之不理的話,可是會傷害到某位少女如玻璃般純潔脆弱的心靈哦!”
“難道你希望我去迴應嗎?”我反問,“那樣豈不是更糟糕?”
她側着頭開始思考,表情顯得稍稍有些爲難。
“算了……還是把它留在鞋櫃裡面吧。”過了半分鐘,她終於想出了一個很鴕鳥的主意,“裝作沒看見就好!”
我就知道不能指望這個小氣的女孩想出好辦法來!
雖然平時有些大大咧咧,但春日其實是很在乎我的,說說笑笑到也罷了,如果我真的去見那位送出情書的女孩,她或許表面上不會說什麼,但心裡一定會難過的。
唉……雖然有些好奇,但也只有對那位不知名的少女說一聲抱歉啦。
人生就是這樣,你總是會遇到必須要選擇的情況,總是會不得不在傷害這個人或者傷害那個人之間二選一,想不傷害任何人,想要保護所有人,想成爲正義的夥伴……這種事情,只有動漫故事裡面的超級英雄才能做得到啊!
傍晚時分,我站在校舍頂層的學生會辦公室窗邊,注意到體育館附近,有個少女正在不安地走來走去。
或許她就是送出那封信的人吧?
但是……我只能默默地對她說一句,對不起。
在隨後的一兩週裡面,這樣的情況重複上演了四五次。
我一點都不喜歡這種事情啊!
就連喜歡開玩笑的春日,也漸漸變得憂鬱起來。
“和也,我不明白!”放學回家的路上,她低着頭,有些消沉地說,“爲什麼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們卻還要做呢?難道你的態度還不夠堅決嗎?”
這個問題你得問弗洛伊德,我雖然是穿越者,但前世是理科學者而不是心理學家啊!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好很多吧……”我伸出手去,輕輕地攬住她的肩膀,“別太擔心了,不會有事的。”
是啊,不會有事的!我如此希望。
幾天以後,我發現自己還是把事情想得太好。
中午休息的時候,一個男生怒不可遏地衝進教室,揪着我的衣領,把我拖了出去。
“該死的傢伙,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很迷茫。
我承認,因爲年輕和不成熟,我的確曾經招惹過一些麻煩,但以這位兄臺的體格和手臂的力道……按說我招惹的那些麻煩,應該和他扯不上關係纔是。
要因爲那些事情來找我麻煩的話,至少也應該是光阪高中的阪上智代,又或者我中學時代的損友櫻木花道,再或者白皇學院的桂雛菊,再或者北高二年級的播磨拳兒學長……這個等級的人物,纔有可能吧……
然後我在他氣憤填膺的控訴中,終於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位兄臺暗戀的女生,前天送了份情書給我,約我在公園見面——不得不說,這女孩似乎有點性急,居然一開口就是約會——結果呢,我自然是像往常一樣,根本連信都沒拆開,讓它依然靜靜地留在鞋櫃裡面,可她卻在公園等啊等啊……
很糟糕的是,那天傍晚,下起了雨來。
更加糟糕的是,當時她沒有帶傘。
一個體格纖弱的少女,在四月的雨水中淋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加上傷心難過,會怎麼樣呢?
按照這傢伙的說法,我應該去醫院當面道歉。
我承認他說得有道理,但是……
“我不會去的。”我看着他憤怒的臉,平靜地說,“你想揍我的話就揍吧,但我不會去的。”
“爲什麼?”他大吼,滿臉不解和憤慨。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我的態度是很清楚的,不需要再說明什麼。
於是我收穫了一頓結結實實的老拳。
“幹得漂亮!”當我頂着熊貓眼走進學生會辦公室的時候,朝倉學長對我翹起了大拇指,“很有男子氣概哦!你的形象這下完全光輝起來了!”
我嘆了口氣,默默坐下,開始整理今天需要處理的文件。
光輝?這下我已經是徹頭徹尾的壞蛋了啊……
相信諸如“冷血”、“沒有義理”、“殘忍”之類的評價,已經傳遍了整個學校吧。
“你的選擇是對的。”北村學長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長痛不如短痛,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麼無論發生了什麼,都應該堅持下去。”
“是啊!如果你去看望了她,纔是真的殘忍呢!”學生會僅有的幾位女性之一,兼職歌星和平面模特的川島亞美學姐也贊成北村學長的說法,“因爲一時的同情心而讓對方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這隻會把事情導向更加糟糕的方向罷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我總覺得很有罪惡感。
“……明明捱打的是你啊,你有罪惡感幹嘛!”春日一邊用跌打藥酒給我拭擦傷口,一邊憤憤不平地說,“而且……就算是要找麻煩,也輪不到那個完全沒關係的傢伙吧!”
“男人就這麼回事,自己吃點苦頭不算什麼,可看不得自己喜歡的人受任何委屈。”我笑了,一不小心扯到傷口,忍不住齜了齜牙,“要換成你遇到這種事,我早就把他捆進麻袋,塞上石頭,扔進相模川了!”
說實話的代價,是我的臉上被她用紫紅色的藥酒寫上了大大的“笨蛋”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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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卷,應該都是日常的生活吧……或許……
序、破、急,是日本能劇的結構方式,不過在此卻要向新世紀撈錢戰士致敬……
或許有人覺得,這一卷的和也不像和也,這一卷的春日不像春日。
嗯……和平的生活,大致就是如此吧……
其實和也很帥的,其實春日是個好女孩,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