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聖盃?”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東西,忍不住怒吼起來,“這種見鬼的東西,怎麼可能實現願望?它除了毀滅之外,根本不可能做到別的事情!”
“你們這些魔術師們,一直在追求的,竟然是這種東西!”
“你們就這麼着急要毀滅世界嗎!”
“魔術師……根本就是一羣瘋子!”
我無法不憤怒,事實上,僅僅只是怒吼,已經讓我很佩服自己的修養。
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金光閃閃的杯子,只看外表的確是華麗而神聖的寶物,但是從裡面流出的,卻不是想象中的神聖之血或者純淨魔力,而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黑暗。
用“黑暗”來形容它,其實很不準確,就外形看來,它根本就是一灘污濁的爛泥——深沉、陰暗、惡毒,彷彿每一滴都在咆哮嚎叫着,散發着要毀滅世界的惡意。
這種東西,可以用來實現願望?
當我是白癡嗎?如果我向這種東西許願說“我希望被紅世之王吃掉的人都復活”的話,只怕它會把全世界剩下的人全都吃掉來作爲交換吧!
在惡魔的伎倆裡面,這只是最基本的,不入流的招數罷了。作爲一個靈界偵探,出於工作需要,靈界曾派來精通契約學和神魔學的賢者,用強制的手法逼我熟知了超過二十種類似的詭辯術。
總的來說,不要對這種東西許願——這是最基本的常識。
間桐櫻……她是否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呢?
我轉過頭,惱火地看着她。
“請你說明一下吧,爲何‘聖盃’會是這個模樣?”
如果她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縱然身爲穿越的同伴,我不會真的下手攻擊她,但是我可不保證會不會砸爛間桐株式會社辦公大樓,以發泄被人利用的怒火!
點點滴滴流淌出來的黑泥,猶如我正在不斷累積的怒火。
“給我個像樣的解釋吧,間桐櫻!”
面對着我的質問,間桐櫻卻並沒有慌亂或者不安,她只是似乎有點遺憾地嘆了口氣。
“原本我還存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或許受到污染的聖盃已經恢復了也不一定……果然只是毫無理由的幻想而已……”
“你所見到的,是被污染的聖盃。”
“聖盃戰爭裡面的英靈,按照各自的能力和被召喚時候的某些因素,被賦予了七個職階:劍士、騎士、槍戰士、射手、魔法師、暗殺者、狂戰士……原本只有這七個,無論怎樣的英靈,也只能以這七個職階中的一個降臨,可是在第三次聖盃戰爭的時候,習慣性作弊的愛因茲貝倫家族用犯規的方法,召喚出了第八職階英靈,復仇者。”
“職階爲復仇者的英靈,據說是集合了‘世間一切之惡’的拜火教惡魔,名叫阿里曼,但是實際上,他的存在,只是一個惡意的謊言。信奉邪教的人們,把原本只是普通人的青年安哥拉·曼紐特視爲集合了世界上所有邪惡的魔鬼,拼命地對他加以虐待,用來肯定自己的善良,結果當青年死後,就產生了‘世間一切之惡’的惡魔傳說。”
“那樣的英靈,也會有力量嗎?他生前只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就算身體素質可以被魔力強化,難道還能憑空強化出戰鬥的技藝來?”我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當然沒什麼力量,普通人再怎麼強化,也不可能勝過生前就經歷無數戰鬥的英靈們,所以他被召喚出來之後,很快就被打敗,然後被聖盃系統吸收了進去。”
“雖然本身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英靈本身是按照人類的認知而具現的,被作爲惡魔記載的英靈安哥拉·曼紐特,可是‘世間一切之惡’啊。”間桐櫻冷笑着,隔着數百年的光陰,嘲笑着當初那些因爲自身愚蠢而惹下大禍的魔術師們,“聖盃的作用就是實現人們的願望,而‘世間一切之惡’也可以被視爲願望,所以當他被吸入聖盃之後,立刻就讓聖盃受到了污染。”
“原本純淨的魔力,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滿懷着憎恨和惡意,以毀滅世界爲目標的黑泥。”
“這就是所謂‘自作自受’吧……”
雖然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我的心情並沒有因此好轉:間桐櫻的確事先就知道聖盃的真相,也知道它根本無法實現願望,但是她卻以此爲條件,來誘騙我幫助她贏得聖盃戰爭。
我很不爽!
任何人遇到我這樣的事情,都會不爽的,而我一向就不是什麼特別有涵養的人!
“士郎,不用擔心。”在衛宮士郎帶着亞瑟要過來攔住我的時候,間桐櫻卻又開口了,“我從來就沒有打算欺騙他——我會給他一個可以許願的聖盃的!”
看着我們疑惑不解的樣子,年輕的魔術師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聖盃既然可以被污染,爲什麼不可以被淨化呢?”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個?
“英靈安哥拉·曼紐特的魔力並不強大,只要將他的那個部分中和掉,聖盃所收到的‘世間一切之惡’願望也就會被消除,然後聖盃自然就會恢復成原來的樣子——這就是釜底抽薪的辦法。”
“要做到這個,需要極爲精巧的魔術技藝和強大的魔力,而且對魔力的屬性還有要求。”
“魔力的屬性?”我聽到了一個從來沒聽說過的詞語。
“每一個魔術師都有自己的魔力屬性,而魔術師的家族,由於血脈的傳承,往往會有類似的屬性,譬如遠阪家族就有很強烈的火屬性,而間桐家族則傳承着水屬性。當然也會有例外,比如說遠阪凜雖然是遠阪家族的繼承人,但是她卻兼具五大元素的屬性,稱得上是難得的天才;而我——唯一可以證明我遠阪家族血脈的,大約就是與生俱來的架空屬性……能夠化幻想爲現實,這樣的屬性在歷代都是水屬性的間桐家族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士郎的屬性則是聞所未聞的‘劍’——這正是他能夠將想象中的寶具投影出來的原因,我們相性如此契合,所以我們的孩子才強大到雖然只是胎兒,卻已經能夠使用令咒的地步。”
“順便說一句,其實間桐大廈裡面安裝了屬性測試系統,你的屬性是光,也算比較罕見的屬性了……”
好吧,又增加了一點見識——但是我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問題吧!
“淨化聖盃的魔術,我們間桐家用了幾十年的研究,基本已經完成;而淨化聖盃所需的魔力屬性,恰恰是我們間桐家族擁有的‘水’屬性。”
“其實就淨化來說,神聖屬性是最爲合適的,光屬性其次,水屬性只能在沒有其它更好選擇的情況下勉強湊合,不過反正要淨化的量並不是很大……”
不是很大?英靈可是純粹的魔力結晶哦,就算再怎麼弱的英靈,也不是你我的魔力能夠中和掉的吧!
如果髒硯老爺爺還在的話,以他的魔力,或許倒是能夠做到……
所以,當我看到慎二和櫻開始繞着正滿滿溢出黑泥的聖盃製作魔法陣的時候,不禁有些疑惑。
雖然說慎二繼承了髒硯老爺爺的魔術刻印和大量魔力,但是他天生資質平平,沒可能搖身一變就成了大魔術師吧……
“魔術技藝方面,我的確很不成熟。”完成了魔法陣之後,間桐慎二站在距離聖盃不遠的地方,平靜地說,“但是魔法陣已經完成了,接下來我要做的,只是單純地注入魔力罷了。”
“這段時間我一直都讓身體保持在休眠狀態,就是爲了最大限度地保留爺爺留下的魔力,現在剩餘的魔力量,應該還是足夠淨化安哥拉·曼紐特的。”
說完,他的身上發出了淡淡的藍光。
猶如海水一般,澄淨而清澈的藍光。
藍光所至,原本正在蠕動着涌出的黑泥慢慢靜止,然後從黑泥裡面冒出了險惡的黑色火焰。
“黑色火焰,這正是拜火教惡魔具現的形象。”間桐櫻一直有點沉重的臉上,終於露出輕鬆的笑容,“間桐家這些年來的努力,果然沒有白費!”
惡魔化身的黑色火焰,蘊含着極爲兇狠的惡意,輕易就將周圍的石板地面灼成焦黑的灰燼,但是接觸到慎二發出的藍光之後,這些威力強大的黑火卻猶如遇到了沸水的冰塊,以肉眼可言的速度飛快地消融着,不一會兒,黑火就已經全部熄滅,失去了黑火保護的黑泥迅速被藍光淨化,轉變成猶如水晶般透明的固體。
慎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操縱着藍光,不斷侵蝕黑泥的陣地,將這被‘世間一切之惡’污染的東西還原爲最初的形態——純淨的魔力。
“聖盃……真是神奇!”
一羣人裡面,既富有魔術知識,又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大場面的,唯有來自倫敦的巴澤特,此刻這個英氣十足的男裝美女看着那些散發着明亮靈光的晶體,眼睛幾乎也放出光來。
“只要一節手指大小的晶體,就足以補充一箇中等水平魔術師的全部魔力——居然有這麼多——而且還在噴發……”
如果不是清楚涉入黑泥藍光交鋒的危險性,只怕她現在已經衝上去了吧。
“對於魔術師來說,聖盃果然是無法抵抗的誘惑!”春日輕笑着,不厚道地批評着自己的部下,“就像看見了木天蓼的貓兒一樣,明明知道那不是好東西,依然忍不住想要。”
“魔術師這種生物,自制力其實和小貓小狗也差不多啦。”
喂,人家好歹算是咱們的手下了,說話客氣一點吧……
“你以爲她現在聽得到我們說話嗎?”春日直接伸出手去,拉住巴澤特的頭髮,輕輕拽了兩下,“你看——”
毫無反應。
巴澤特目不轉睛地盯着聖盃和那些晶體,連瞳孔都有些放大的趨勢,似乎已經陷入了失神狀態。
“真的,好想要啊……”
她彷彿很興奮似的,輕輕舔_着嘴脣,無意識地自言自語。
不過即使已經到了幾乎失去理智的地步,她卻還能堅持着不衝上去,這份忍耐力實在讓人佩服!
對小貓來說,的確是非同尋常的耐力!
……我被春日給污染了……
爲了避免自己再想到更加糟糕的問題,我決定轉移一下注意力。
“吶,聖盃就在眼前,大家有什麼願望要實現嗎?”
“我沒有需要實現的願望。”間桐櫻首先回答,“我只是希望活下來罷了,現在這個願望已經實現了。”
“我希望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讓更多的人得到幸福,可是如果人們自己不先努力去爭取幸福的話,那就沒有幫助的意義。”衛宮士郎微笑着,目光只停留在妻子身上,“我不相信有什麼一勞永逸的讓大家都幸福的方法,也不相信幸福可以靠外來的恩賜得到,要獲得幸福,首先必須自己努力才行。”
真是個兼具英雄氣概和現實性的答案啊……
“十年前,我希望可以回到古代的英格蘭,糾正自己的錯誤。”亞瑟王接在自己契約者之後說道,“但是現在我不這麼想了——英格蘭人現在生活得很好,我當初的錯誤,給他們留下了不錯的反面教材,人總是在不斷犯錯中成長的——國家也一樣。作爲一個一千五百年前的古人,我可以留給他們的,就是用自己倒黴的結局告訴他們——此路不通。”
“至於我自己,雖然犯下了很多令人悔恨的錯誤,但是靠聖盃來逃避是不行的!犯了錯誤就應該受到懲罰,我有義務一直悔恨下去,這是我應得的懲罰。”
看着騎士堅定的神情,我讚歎於他的正直,也深深地體會到“騎士”是何等的死心眼……
“我的情況和亞瑟王類似,”當我把目光投向鶴姬的時候,她笑了笑,說,“我希望能夠在日本推行義理,糾正人吃人的混亂戰國,而現在的日本——至少比我當初想象中的要強很多,這樣還不知足的話,會被天罰的。”
其實——我倒是希望你能留下,我的大樓裡面還有好幾間公寓沒租出去呢……
幾乎是在我動着壞念頭的同時,春日無聲無息地走到了我身邊,用指甲掐住了我腰間的皮肉。
破防了!空血了!虛弱了!KO了……
好吧,我知道我錯了,不應該做金屋藏嬌的美夢……
“我的目標是向珀爾修斯復仇,很幸運的是這個願望不久前已經實現了。”當我問到美杜莎的時候,這個紫發幾乎拖到地上的古希臘女子微笑着回答,“目前我沒有什麼特別需要實現的夢想。”
“不要看我,我的日子過得很好。”美狄亞搶在我開口之前說道,“我差不多算是科西嘉島的女王,要什麼有什麼,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這樣的生活還不滿足的話,那我就真是自討沒趣了。”
“可是——我記得希臘神話裡面——”
“我的戀愛運的確不怎麼樣,瞎了眼睛愛上了個人品糟糕的男人,不過都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那麼長的時間,什麼都看淡了。”她似乎不願意多談那些事情,倒是很自來熟地拍了拍春日的肩膀,笑嘻嘻地問,“春日大神,你有沒有什麼願望呢?”
“我做得到的事情,自己動手就好;我做不到的事情,聖盃又怎麼可能做得到?”春日給出了一個很彪悍的回答,“那種東西,你認爲我會放在眼裡嗎?”
至於巴特澤……我問了幾次,她都沒反應,所以只好作罷。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慎二已經將聖盃內外的黑泥淨化得差不多了,他慢慢走近聖盃,看着這件東木町的魔術師們追尋了三百年的至寶,輕聲嘆息着。
“一切,都結束了……”
話音未落,聖盃上方的空中,出現了一個細小的孔洞,這孔洞迅速擴大,化爲足以容納一個人進入的通道,只是在通道的那邊,卻流出無法遏制的邪氣。
“哈……我也覺得不會這麼簡單……”
慎二苦笑着,調集已經所剩無幾的藍光,衝向孔洞。
宛如海洋的藍色光芒,迎上了不斷溢出的邪氣,將它們淨化。
“再加把勁就好……”慎二的額上已經出汗,但是他的臉上卻露出滿意的微笑——藍光已經接近了孔洞,眼看着就要將它完全覆蓋。
然後,從聖盃裡面射出了無數的紫紅光球。
魔法飛彈。
間桐家族血脈的唯一繼承人,注視着即將被自己淨化的孔洞,滿意地微笑着,被宛如暴雨的魔法飛彈撕成了碎片。
他死了。
聖盃裡面幾乎已經看不見的黑泥猛地噴發,化爲一個赤_裸的男人。
言峰綺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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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又是一個便當。
下一章,下下章。
估計兩章內結束FATE卷吧!
……希望如此,這一卷拖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