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咻……”
深夜時分,渾身狼狽之極的萬埃科勳爵和管家亨德森,終於看到了查卡鎮的大門,然而,迎接兩人的卻是尖利的哨聲。
“乞丐禁止進入查卡鎮……抓住他們……”
“混蛋,有手有腳卻不好好工作,居然還想來查卡鎮乞討……”
“來人,把這兩個乞丐抓起來,送到勞改營地……”
4、5名治安署的職員,如狼似虎的向兩人衝來,口中大喊大叫着,嚇得兩人掉頭就跑。
在這一刻,年紀更大的萬埃科勳爵,暴露了自己身爲貴族覺醒者的實力,他一把扔掉手杖,大步向前奔逃,速度比管家亨德森快多了。
“站住,不許跑……”
“該死的乞丐,跑得還挺快……給我追……”
守衛們一邊大呼小叫,一邊奮力疾追。
自從查卡鎮頒佈了“清理渣滓”的政策後,原本混跡鎮內外的地痞、流氓、乞丐等等,幾乎被一掃而空,全都進了勞改營,被迫在勞動中救贖自己的靈魂。
爲了鼓勵抓捕,政務廳甚至發佈了懸賞。
平民們如果舉報“渣滓”,能夠拿到一筆錢,數額一般爲50枚銅納爾;治安署的職員們如果成功的抓捕到渣滓,同樣能領一筆額外的賞金,數額大約爲1-2枚銀納爾。
這筆錢並算少,畢竟大多數治安署的職員,月薪不會超過20枚銀納爾。
在金錢的刺激下,此時他們看着“逃跑乞丐”的眼神,就像在看“會走路的人形銀納爾”一樣。
倒黴的勳爵和管家在野外跋涉了大半個晚上,走了足足十幾公里路,早已疲憊不堪,兩人沒有逃出多遠,便先後被一幫壯漢按倒在地。
勳爵被兩個大漢壓在身上,老臉緊貼泥地,原本精心打理的小鬍子上沾滿污跡。
他使勁的掙扎着,口中竭力爲自己申辯:
“我不是乞丐……啊,輕一點……我是貴族……”
這番話立刻招來一陣冷嘲熱諷。
“你當我們是傻子嗎?哪個貴族不是坐馬車來查卡鎮?你見過走路走來的貴族嗎……”
“哈哈,真是愚蠢的渣滓,我們又不是瞎子,你身上全是黑乎乎的泥巴……有髒到這種程度的貴族嗎?”
“我是萬埃科勳爵,我真的是貴族。”勳爵拼命的辯解着,“該死的車伕欺騙了我們,這個可恥又貪婪的傢伙將我們拋棄在半路上,我們不得不一路走過來……”
“別試圖狡辯了,你以爲我們會相信你的謊言嗎?老老實實去勞改營裡幹活吧……”一名職員嬉笑着回答道。
勳爵忽然想起一件事,奮力擡起頭,大聲說道:
“我是應邀前來參加‘焰火表演’的貴族……我的口袋裡放着海潮商會發出的邀請函,如果你們不相信,可以找出來看一看。”
職員們安靜下來,面面相覷。
幾息之後,勳爵感覺一隻手伸到自己口袋裡,摸索片刻後,又縮了回去。
隨後他聽到一陣竊竊私語。
“這玩意好像真的是請柬,但我不認識字,誰知道這上面寫得什麼?”
“雷蒙德,給我看看,我學過一點通用文……”
接下來是磕磕絆絆的唸誦聲。
“尊敬的萬埃科勳爵……查卡鎮……呃…,擬於豐收節之夜,舉辦焰火表演……您的光臨將是我們的榮幸……”
職員們沉默片刻,又開始小聲討論起來。
“我的天吶,這個穿得像乞丐的傢伙,居然真是貴族……”
“真是難以置信,居然還有混得這麼慘的貴族……不過,夥計們,我們似乎闖禍了,現在該怎麼辦?”
勳爵感覺對方按住自己的力道明顯小了很多,不由得意的說道:
“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們吧……你們這羣賤……混蛋,還不快把老爺放開……”
他暗暗發誓,只要過了今天晚上,一定向治安署投訴這幾個賤民,讓他們丟掉飯碗,再想辦法把他們往死裡收拾。
哼,不弄死你們,老爺以後就改名叫“懦夫勳爵”。
“砰!”
一根木棒狠狠的砸在勳爵後腦勺上,勳爵一聲不吭的暈了過去。
“雷蒙德,包法利,給我把這傢伙丟到收容所門口……”一個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是這羣治安署職員的隊長,埃德蒙多。
“埃德蒙多老大,這麼幹會不會有什麼問題?這傢伙可是貴族啊……”雷蒙德惴惴不安的問道。
“能有什麼問題?”埃德蒙多聳了聳肩膀,毫不在意的說道,“我就不信這麼丟臉的事情,萬埃科勳爵還敢聲張出來?”
“勳爵還要不要貴族的臉面?放心好了,他絕對不敢把事情搞大。”
“嘿嘿,明天我就向長官申請,帶着全家一起移民海潮領,即使勳爵想在暗地裡收拾我,他的手也不可能伸到海潮領……”
“老大你說得對。”雷蒙德深表贊同的點點頭,“早就聽說海潮羣島非常富庶,律法公正,我乾脆也移民算了……這些貴族沒一個好東西……”
其他職員也跟着表態了。
“我也跟着老大走……”
“我也移民……”
在異界,平民與貴族之間地位懸殊,只能任由貴族魚肉,普通平民惹怒了貴族,幾乎就等於死定了。
在以往,埃德蒙多、雷蒙德等人做下這種事後,只有棄家逃亡一條路可以走,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惶惶不可終日,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氣定神閒。
不過,海潮領的出現,讓他們有了活命的機會。
………………
“咻咻……咻咻……”
一位穿着黑制服、右臂帶着紅袖章的中年警察,忽然吹響了警用口哨,街道上密集的人羣聽到這個聲音後,紛紛開始閃避。
警察小跑着穿過人羣,來到一位身穿藍色貴族獵裝的青年面前,指着被隨手扔在地上的一件垃圾,大聲喝道:
“這位先生,根據政務廳頒佈的法令,紅石鎮內的任何地方,不得亂扔垃圾,我要求你馬上將它撿起來,扔進那邊的垃圾桶裡。”
“另外,請你拿出自己的海潮領居住證,我需要查看你的證件,你的行爲將會被記錄在案,同時,你必須參加爲期一天的公共服務……”
青年不屑的看着警察,嗤笑着打斷對方的話:
“沒腦子的蠢貨,法令只是用來要求賤民的東西,別在我面前提法令……你知道我是誰嗎?”
“先生,請撿起垃圾,並拿出你的居住證,這是第一次警告。”警察深深看了青年一眼,肅容說道。
“嘿,夥計,我的父親是符文研究所的‘阿卜杜勒’先生,他是研究所下屬某個特殊實驗室的負責人,深得領主大人的信賴。”青年洋洋自得的說道,“你確定還要警告我嗎?”
“先生,我再重複一遍,請撿起垃圾,並拿出你的居住證,這是第二次警告。”警察不爲所動,右手按住了插在腰帶上的警用魔動手槍。
所謂的“警用魔動手槍”,是武器研究所爲領地內的警察系統,研製出來的一款小威力手槍,其子彈口徑更小,槍械上的符文組功率也更弱。
用它來打異界的小怪獸們,效果可能不理想,但用在治安管理上,它再合適不過。
“我的父親認識警務司的司長侯塞內先生……蠢貨,我告訴你,你完蛋了,你明天就會被趕出警務司……”青年氣急敗壞的喊道。
“先生,現在是第三次警告。”警察義正言辭的說道。
“我也可以告訴你,偉大的領主大人親口說過,在海潮領,‘規矩高於一切’,任何人都必須遵守規矩,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沒人可以例外。”
他逼近青年一步,直接掏出了手槍,厲聲喝道:
“我宣佈,你被逮捕了!”
青年“哈哈”一笑,不耐煩的推了警察一把,口中喊道:
“少拿手槍來嚇唬我……滾開,別擋我的路,我要去紅石鎮的中心廣場,等待今天晚上的‘焰火表演’……”
“砰!砰!”
警察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重的給了青年腹部兩拳。
青年疼得彎下腰,痛苦的哀嚎起來。
警察趁機將對方按倒在地,掏出手銬銬住他的雙手,冷笑一聲:
“先生,這一下你的麻煩大了。”
頓了頓,他用嘲諷的語氣說道:
“恐怕你的父親阿卜杜勒先生,也幫不了你了……哼,別想着看焰火表演了,乖乖在警務署待着吧……”
警察撿起垃圾,走到垃圾桶旁邊,將其扔進去,又返回到青年身邊,抓住他的衣領,就這樣押着對方走了。
……
在街道對面,腓特烈一家全程目睹了這場鬧劇。
薇拉眨了眨眼睛,轉頭對丈夫說道:
“親愛的,我喜歡那句‘規矩高於一切’……該死的貴族總是強迫平民遵守規矩,自己卻喜歡破壞規矩,這太不公平了……”
腓特烈點了點頭,正準備說話時,他懷裡的小女兒貝蒂,眼睛轉了轉,模仿着媽媽的語氣叫了起來:
“該死的貴族……該死的貴族……”
“噢,貝蒂。”腓特烈趕緊捂住小女兒的嘴巴,小聲說道,“這可不是一位淑女應該說的話。”
薇拉快速轉頭看了看,發現沒人注意到自己一家,這才鬆了一口氣。
雖然內心深處非常憎恨貴族,但長久以來的傳統讓她深深的明白,無緣無故的當衆唾罵貴族,只會給一家人惹來災禍。
“親愛的,我們去中心廣場吧,鎮內的人越來越多了,去遲了可能沒地方了。”她一邊牽着大女兒貝拉的手向前走,一邊催促着丈夫。
“媽媽,是不是必須將垃圾扔進垃圾箱裡,否則就會被警察抓走?”貝拉忽然有些害怕的問道,小姑涼被剛纔的一幕嚇到了。
“沒錯,貝拉,你一定遵守規矩。”薇拉肯定的說道,“記住這句話,‘規矩高於一切’,這是領主大人的教導……”
“可是,媽媽,我昨天看見你將垃圾扔在了空地上。”貝拉搖着薇拉的手,可憐巴巴的說道,“媽媽,你以後別這麼做了,我不要看到你被警察抓走。”
“好了好了,這是媽媽的錯,我記住了,以後不會再這麼幹……”薇拉頓時哭笑不得。
一家人匯入人流,漸行漸遠。
………………
查卡鎮,海潮大酒店。
傍晚時分,這座以“最美味的食物”聞名的豪華酒店裡,正聚集着大量的貴族,他們都是應邀前來觀看“焰火表演”的貴族。
“噢,我太喜歡這道香煎小羊排了,它的口感真是嫩滑得不可思議……明明是一樣的食材,爲什麼海潮大酒店的廚師,總是能烹飪得更加美味呢?”一位貴族優雅的叉起一塊煎得金黃的小羊排,一臉讚歎的說道。
另一位貴族則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瑪歌男爵,我認爲海潮大酒店做得最好的菜餚,正是海魚……尤其是這道‘炭烤銀鰉魚片’,它的肉質鮮美,帶着炭烤獨特的清香,還一點也不油膩,非常符合我的口味。”
“再說了,銀鰉魚可是覺醒級別的大型海魚,它的性情兇猛,實力非常強大,能夠輕易的摧毀一艘普通的漁船……如果一般的漁民遭遇銀鰉魚,多半會送命,在整個王國,也只有海潮領的漁船才能抓住它。”
“剛纔點菜的時候,我特意問過侍者,他說這是最新鮮的銀鰉魚,它今天早上纔剛被漁船捕撈起來,接着再用冰塊保存起來,緊急送到查卡鎮。”
“除了海潮大酒店外,即使你在藍湖城的王宮,也不太可能吃到這道菜餚……”
“不不不,拉菲子爵。”瑪歌男爵搖了搖頭,反駁道,“你說得沒錯,銀鰉魚是罕見的優質食材,但珍貴的食材更容易做得出彩,對烹飪技藝的要求較低……我覺得像羊排這種常見的食材,才最能考較一位廚師的水平……”
“男爵閣下,‘珍貴的食材容易做得出彩’的說法,其實是一種偏見……”拉菲子爵並不贊同對方的觀點。
見兩位貴族爭執得越來越激烈,餐桌上的第三位貴族,奧比安子爵,忍不住打起了圓場:
“嘿,兩位先生,你們都是受人尊敬的紳士,我想這裡並不是適合爭辯的場合,不如好好的享受這頓美食,怎麼樣?”
“我個人以爲,口味是私人的體驗,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口味和偏好……”
拉菲子爵和瑪歌男爵對視一眼,彼此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乾脆的閉上了嘴巴。
一時之間,三人所在的餐桌上只剩下刀叉與餐具的碰撞聲,還有咀嚼聲,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咳!”
奧比安子爵忽然輕咳一聲,打破了沉默:
“兩位,請問你們對今天晚上的‘焰火表演’怎麼看?我打聽過消息,沒人知道‘焰火表演’到底是什麼,也沒人知道滅世神焰冕下打算幹嘛……”
拉菲子爵放下刀叉,拿起潔白的餐巾擦了擦嘴巴,回答道:
“從它的名字看起來,我猜這必定是與火焰有關的表演。”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嘲弄:
“嘿嘿,外面正下着大雨,再猛烈的火焰也會被雨水澆熄滅……冕下的實力令人敬畏,我絲毫不懷疑這一點,但是我並不看好‘焰火表演’……”
瑪歌男爵猶豫一下,開口附和道:
“我同意拉菲子爵的看法,恐怕冕下正在爲此頭疼呢。”
這時,裝飾豪華的大型餐廳內驀地響起幾聲驚呼,從中能夠聽到巨大的震驚。
“哦……父神在上,這真是太驚人了……”
“我的天吶,這怎麼可能?難道這是神靈的威能嗎?”
“大家快出來看啊,我敢保證,你們一定不敢相信……”
餐廳內瞬間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