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斯宸看着他血液漲紅的臉廓,“你也要去?”
他光着膀子走出包廂,均勻的腹肌在幽藍的走廊燈下彷彿打了蠟,用撕碎的襯衫一層一層捲起劃破的掌心,閉着眼輕聲吐字:“我怎麼能不去。不去,又怎麼辦?”
季斯宸沉默了,原本沒想他去。
可是想想,千夜是個大麻煩,非同一般的麻煩,一旦逃出生天她就不可小覷,得墨沉親自動手纔可能滅得了!
但是,墨沉這一去,原來好不容易鐵了心的放下,又會懸在空中,變成恆久不休的折磨。
英雄心,女兒淚,他媽從睡了她的身子,到,要保護她的一生,免她驚苦,免她磕碰。
情啊愛啊就是倆字,蛋疼!
季斯宸抹了把嘴,不說話了。
沈青曄眼神流轉,卻支持,“二哥有前往的理由!雲小姐遇險,和這一個月她蒐集證據撇不開,纔會招來如此深的仇怨,千夜目前目的不明,但這種變態最後一搏,勢必要弄得生靈塗炭,雲小姐要是落到她手上,乾脆的死肯定是奢望,千夜麼,多少和二哥有關,所以二哥應該前往!”
沈青曄心裡還打着小算盤,幾個兄弟,誰不惋惜二哥和雲小姐這麼好的一對。
二哥放下已經是頹廢半生,痛中之痛。
他倒覺得,還得感激千夜這個變態,好歹是暫時激起了二哥的振作,也一定程度上給了二哥能去追‘雲小姐’的理由啊。
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陸墨沉都不需要。
他只要想去,沒人能阻攔!
死生不復相見……死生不復相見……
他狠狠的舔動乾燥的脣瓣,冷笑,深一腳淺一腳,步伐修長地橫衝出去。
在酒吧門口,秦律剛好拿了藥衝進來,這一撞上,秦律看着撞到在地上的陸墨沉,“這是什麼情況?”
“緊急情況!”季斯宸吼了句,又扭頭打電話,擡手示意秦律趕緊給他用藥,走路都走不穩,還談救什麼人?
酒吧外面的街邊一角,秦律把針扎進他的手臂。
用了藥他就十分安靜,垂着頭,坐在臺階邊沿,兩條長腿擱在馬路上,微微弓着背,男性肌肉張力十足的繃張着,身後路過的泡吧妹妹,眼睛一個兩個的快要盯在上面。
他插着一頭凌冷的短髮,十分難受,濃眉緊皺。
大約十來分鐘,天空的西邊響起巨大的風聲。
季斯宸指了下,“直升機在那邊停,把他弄到那頭去。”
沈青曄把他背起來,秦律幫忙扶,一邊聽沈青曄說經過。
空曠的瓶裡,直升機緩緩降落,樹風不止,引人注目。
秦律扒掉針頭,說,“再打一劑清醒劑。”
“不用。”陸墨沉擡手,睜開赤紅的眸,眼神已經清明。
他站起身,朝軍用直升機走過去,蹙眉一跨步跳上去,轉過身吩咐,“斯宸和阿律上來,青曄你留在s市和阿關一起,聯絡調動的地方很多。”
沈青曄點頭,直升機起飛很快,懸上空中。
季斯宸擰眉打開通訊器,擰眉問道,“現在確定了顧湛宇他們最後居住的酒店是哪一家沒有?”
那邊回答,“軍長,我們已經確定。”
“把地圖發過來!速度聯繫西南軍區張司令,讓他給我一支精銳,當地共我調動!”
陸墨沉擡頭看了眼,凜聲道,“偵查兵和特種戰隊還是從你的軍營調,自己人仔細點。”
季斯宸點頭,翻身從後面拿起一套備用軍服,扔給陸墨沉,嘴裡答道:“你輸液那會兒我已經安排了,我的人馬正往四川趕往,天亮能和我們匯合。”
“武器呢?”陸墨沉反手穿衣,迷彩短袖,迷彩褲,皮帶繫上,軍靴穿好。
秦律看着他,上一秒還是個頹廢的酒鬼,下一秒就是個英俊得出血的軍人。
這軍裝,從一旦開始穿,就打上了標誌,也不是一般人能穿出它的鐵血之氣。
墨沉是穿軍裝公認的,印於一體的男人,這東西是正義的,卻也像一道門,獸血之門。
秦律按緊手指,擰眉,擔心墨沉這一趟視死如歸,奔赴全力太過。
季斯宸反問,“正常武器唄,槍支,還用彈藥?”
陸墨沉的眼神特別安靜,“槍不夠,任何都要準備一點,我瞭解千夜,她全力以赴時,絕不會是一場速戰。”
季斯宸跳了跳眼皮,“媽地,我立刻打電話準備。”
餘下的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秦律給陸墨沉量了體溫,幹吞服藥。
他大概是太累了,連灌三天的酒,再強悍的身體也需要排解酒精,他閉眼入睡。
隻字沒提雲卿。
天矇矇亮時,直升機抵達四川中部,先前留了一個士兵接應,開車載着他們直接去了那間顧湛宇和雲卿最後住過的客棧。
是一間民宿,環境高檔乾淨,帶一個庭院。
陸墨沉掀開簾子進去,正是日頭升起,庭院的正中間有一個花架,一口井,井的邊上是一個露天的洗漱臺。
他擰眉,默然的眯起深眸,五官深邃堅毅,甚至可以想象她消失的那日早晨,是否就在這個井邊細細的漱口梳妝。
這幾日,吃的可好,睡得可好,離開他可有感覺到輕鬆?
走廊那邊的客棧老闆正被士兵帶着走過來,連連緊張的回憶,“是有一對俊男靚女入住,開得一間房……”
季斯宸立刻看向身側的男人。
也不知他聽見沒有,總之眉宇是沉下去了。
“登記的名字是張倩倩和蘇俊生,挺普通可也挺有錢的,男人很照顧女人,晚餐早餐都是親自去巷子裡看着做了買,不過那男人好像有點問題,晚上一直在院子裡打電話,我曉得他有保鏢守在外面,我去買菜注意到了,但不過好像有人跟蹤他們,第二天早晨男人帶着女人匆匆就離開了,問我汽車南站在哪個方向?還問我,高原反應的藥要備哪些,孕婦可以吃的?”
陸墨沉轉頭看向季斯宸,兩個男人深銳的眼底已經有了隱隱。
客棧老闆說不出更多,季斯宸朝秦律使了個眼色。
客棧老闆盯着這兩個穿軍裝英俊無比也高大無比的男人走出門外。
秦律溫和的走上前,“老闆娘,家裡可有水喝?”
誰不願意給帥哥喝水呢,老闆娘笑着帶路。
進去後,老闆一家四口人都在餐桌上吃飯。
秦律清雅的眼一沉,那個士兵領命上前,拿槍出來。
一家人都嚇壞了,秦律坦言,“出於特殊原因,要辛苦老闆一家暫時和我們的人呆在一起,因爲可能稍後會再有人過來問老闆重複的問題,我給你們注射一劑藥,安全,不過敏的都可以用。”
秦律戴上手套,有條不紊。
季斯宸和陸墨沉出門就上了車,陸墨沉咬着煙斷言道,“顧湛宇的腦子還行,他問汽車南站,他一定不會去汽車南站。”
“老子想的一樣,他不至於那麼蠢等着千夜那邊的人來問。但是高原反應要用的藥,這透露了一個信息。”
陸墨沉濃眉緊沉,“往西南去了,那邊很隱蔽,但是環境不好,她跟着要受苦。”
心臟彷彿抓緊,他狠狠扔了菸頭,“趕緊讓先前追蹤的那隊人撤回,別四面八方的圍着四川繞了,打給阿關,速查這座城的車站,通往西南方向的長途汽車在哪個站?”
季斯宸立馬拿出手機。
不一會兒,阿關傳過來排除後的汽車站。
西站,這個站專門跑西南。
季斯宸把車開到西站,兩人都在軍裝外面套上便衣,戴着帽子下來,季斯宸的一對人馬趕到,十來個人圍着小小的西站,拿顧湛宇的照片問行蹤。
問了所有車站的工作人員,都說沒見過顧湛宇。
季斯宸不解,回到集合地點,“他媽地不應該啊,顧湛宇長得也算一表人才,高高大大,在這破地地方很顯眼的!”
陸墨沉盯着四方,薄脣抿成一條直線,緩緩的回眸,眼睛裡一片明色,“他除了換名字,把他們的臉也換掉了。”
“什麼?”季斯宸一時擰眉,轉而也就明白了,擬真面具,千夜不就最擅長。
“草。這他媽海底撈針了!”
“斯宸,你聯繫這邊軍區,讓他們控管警方,警方調一下車站口的監控,昨天早晨時段的,快點!”
季斯宸一拍大腿,這是個好辦法。
不過,就是得等一下,查監控節省不了時間。
查到中午,陸墨沉終於找到兩個身形相似的人,經過監控口,男的高,戴帽子,女的很瘦,戴這邊的頭巾,兩張臉完全陌生。
“這就是吧?!”季斯宸問道。
陸墨沉寒眸,她瘦成那個樣子,熟悉的人很容易認,何況他知曉她身子的每一處線條,走路的背影姿勢。
他深深地看,好不容易撇開眼,修長手指抹了把冷峻臉龐,繼續順着地點調取監控。
監控裡顯示這對男女上了一輛開往稻城的長途大巴。
“好傢伙!找着了!”季斯宸咧嘴一笑,“起碼能追過去了!”
陸墨沉冽眸,手指點了鍵盤好幾下,截取這段監控並且銷燬!
他們走時,自然也警告了警方配合保密,但是離開車站要上車時,陸墨沉突然停步,冷鋒般的餘光一轉。
“老二!”季斯宸在車窗裡探頭,也是感覺到有幾眼睛盯着他們。
陸墨沉壓低帽檐,飛快的上車,寒聲道,“我們可能暴露了。”
“難免!千夜就像鬼一樣,我預感她這次準備充足,人員齊備,她的追查術也不是蓋的,早我們一晚,他們搶先找到顧湛宇的機率更大,我們只能跟時間賽跑,媽地……等下兵分兩路,我帶部隊走假方向,迷惑他們,你隱蔽點,趕緊去稻城,我聯繫軍區的張司令,讓那隊精銳直接在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