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動作很重,直接奪過去,差點把包帶扯斷了。
雲卿抿着脣,看着他那面無表情的臉,隨他去了。
他扯開包包的拉鍊,把所有東西都倒了出來,雲卿就那麼看着他的舉止。
他在裡面翻找,她的口紅,鋼筆,記事本,鑰匙扣,錢包,發票……
他越來越煩躁,終於翻到了那張醫師遞給她的名片。
他拿起來要準備撕碎,“從今往後,你不要給我私自找什麼醫生,我不准你再接觸催眠,那沒有任何好處!聽到沒有?”
雲卿擡眸靜靜地看着他,“告訴我一個理由,不準催眠不準碰觸過去的理由。我不是好奇,我是心裡很空,一直沒有着落,這種惶恐不安的感受我和你說過,我以爲你能理解並且支持。你說沒有任何好處,可也不見得有壞處啊,只是知曉過去,填補那一塊未知的黑洞……”
她的話隨着他突然的凝眸,瞳孔睜大,而打斷了。
他盯着那張名片,眼鋒幾度變化,周身的氣焰也變化了起來。
“陸墨沉?墨沉?”雲卿緩和了嗓音。
他修長的手指握緊,瞬間把那張硬質的名片揉皺死死壓在掌心。
他緊皺眉頭,臉廓上消失的沒有一絲表情,閉上了眼睛。
“你怎麼了?”雲卿微微察覺到有點不對。
“陸總,雲小姐,到家了。”阿關在前面說道。
陸墨沉睜開眼,下車,又把雲卿拉下來,握着她極快的步伐把她送回到家裡。
他在臨走時問她,“今天見的這個醫師,你催眠了嗎?”
“沒有,還沒開始你就來了。”雲卿回答道。
他劍眉倏地鬆了一下,下一刻眉峰卻緊凝如霜,什麼也沒再說,轉身大步走出去,關上了門。
雲卿靜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他不對,走到門口,緩緩打開了門。
去門外面早就沒有他了,轉而多了七八個黑西裝保鏢。
怎麼回事?
……
賓利飛速駛離豫園,在馬路上近乎橫衝直撞。
阿關緊握方向盤,盯着路口的車輛,再次加快速度。
後座,陸墨沉扯掉領帶,一圈一圈纏在虎口,那張刀刻般入骨的臉上,沒有了任何一絲的表情。
那雙眼睛,漸漸冷的像鷹鷙的碎骨。
手機撥通,他的嗓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發出來,“斯宸,用最快的速度調兵,特戰兵,把北邊那間叫做開悟的心理診所給我包圍住。記住,用最快的速度!”
“怎麼了?”季斯宸感覺到他非比尋常,狐疑道。
“不用撒網再找她了。”陸墨沉慢慢說道,一字一句彷彿將腮幫繃裂,眼底的黑色流成了一條冰凍的地獄之河。
季斯宸一愣,呼吸沉重,“我知道了。”
傍晚時分,賓利甩停在開悟診所門前。
裡面的護士保安醫生,全部都被率先調過來的警察蒐羅出來了。
陸墨沉衝下車,邊走,邊把西裝外套脫了,甩在地上,白色的襯衫被帶起冷冽的風,背脊後面鼓鼓的吹着。
阿關追上來,“不行,不行,陸總!季少的精銳在裡面了,您防彈衣也沒有。”
“槍。”他扔掉了菸頭,伸出手。
阿關看着他,一再的面無表情,瞳孔像一潭死水。
阿關只能把東西遞過去。
陸墨沉接過,長腿一步一步走上臺階,跨進那安靜無比的大堂裡,坐電梯上樓,摁了一個數字,三。
電梯在三樓,雙門打開。
他吐掉嘴裡第二根菸頭,伸手把槍上膛,每個動作都很精緻,彷彿槍是所愛之物。
搬了把椅子,在三樓的大廳正中央,他坐下來,眼神裡一絲風也沒有,那樣安靜。
三樓窸窸窣窣都是穿黑色戰服的特警在蒐羅排查。
季斯宸從屋頂跳下來,在指揮。
陸墨沉一動沒動,盯着走廊對面最裡面那間看診室。
大約日頭落山,季斯宸率隊出來,喊他,“墨沉,每個能藏人的明處暗處都找遍了,沒找到。恐怕,她早就溜了。”
陸墨沉起身,徑自走向那間看診室。
門口的掛牌上寫着:dr.q.
裡面,和他剛纔來接雲卿時一模一樣,就連病例擺放的位置都沒變過。
陸墨沉把槍倒轉,收回腰間,走到辦公桌後,屋子裡有一股琥珀的香氣,陌生,可又入骨的熟悉,令他血液像被無數鐵絲絞斷一樣。
他把所有抽屜打開。
在最下面的一個抽屜,裡面躺着一張很薄的面具,上面畫着一個微笑。
放在那裡,微笑挑釁的面對着衆人。
季斯宸狠道,“靠。”
陸墨沉皺眉,打開百葉窗,深沉的眸凝視窗外,然後在窗戶外面的水管上,發現了鞋印。
他轉回身,“不用找這裡了。”
“從那裡逃走的?這他媽真是個蜘蛛精。”季斯宸看了一下水管的寬度,很窄,沒摔死真是牛逼。
“既然現身了,那就好辦,循着她在這家診所註冊的信息,總能找到蛛絲馬跡吧!你叫阿關開始黑網絡,今天晚上翻天覆地,掘地三尺,我也會把她給你找出來!”
陸墨沉眼神壓黑,走出辦公室,下樓命令警隊那邊,把診所恢復正常。
派了一隊人留下來,暗中看着。
他們回到車裡。
“去哪?”季斯宸問。
“不回家。”陸墨沉閉着眼睛,幽深道,“隨便找一家酒店,研究一下搜查路線。”
“雲卿和孩子那邊……”
“一批保鏢看着了。”陸墨沉面無表情,點了根菸,一口一口不連斷的抽。
季斯宸看他好像平靜的很,卻很明白,他骨子裡攥着的那股陰翳,全隱匿在眼底了。
千夜……當年,那是讓他意志消沉到想自殺,頹廢到滅亡的女人。
……
兩人去的一家離‘開悟’診所三公里遠的酒店。
陸墨沉毫無異樣,叫上季斯宸在大廳的自助晚餐那裡吃了飯。
讓阿關把‘開悟’診所周圍的地形建築圖拿了過來。
飯後,陸墨沉還在酒店的酒吧裡喝了一杯酒,纔出來。
經過大堂,兩人帶着一隊便衣特警在等電梯,電梯門開了,出來進入的人很多,有一個拿洗刷桶的酒店清潔員,走得太快,桶子裡的水潑到陸墨沉的身上,整整一條褲腿。
便衣的特警眼神如鷹,反手就抓住那個清潔員。
季斯宸眉頭一皺,讓其他特警把進電梯的民衆都疏散出去。
電梯門關上了。
陸墨沉的褲腿滴着水,站在那裡,頭頂的暖燈極亮,照的他臉廓,鼻樑挺直而亮,眼窩深凹而暗。
他打量了幾眼那個被反擒住手哇哇痛呼的清潔員。
清潔員一臉懵逼,不明所以,毫無還手之力,“放過我,放過我啊!你們是誰?”
“誰讓你潑我水的?”陸墨沉突然問了一句。
“沒誰,這位先生,我剛纔被人撞到了。”清潔員痛苦的求饒解釋着。
季斯宸看向陸墨沉,眼神有疑問。
陸墨沉揮了下手,挺拔如森的身軀站到裡面。
特警把清潔員放出去。
一行人來到十層,房間開的連隔壁的,陸墨沉打開左邊那扇門,走進去,季斯宸跟在後面,“你最怕髒了,趕緊去洗個澡,要不要阿關去買一個消毒水?”
“不用。”
陸墨沉站在屋子中央,地毯柔軟,他身形無比高大,落下的影子也如同一隻遒勁的豹子。
那影子裡的黑,與他眼睛的黑,安靜,連成一氣。
衣服褲子都脫下了,季斯宸還在抽菸,陸墨沉走進浴室前說了一句,“你先去隔壁和他們看看地形圖,聯繫警隊偵查網絡,我等下過來。”
季斯宸看了下客房,挺大的,“要不要派個特警守在外面?”
“不用。”他再一次說到這兩個字。
季斯宸擰了擰眉,不知怎的,不過他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娘們。
季斯宸出去了,把門關上。
陸墨沉站在浴室中間,把蓮蓬頭打開,冷水從頭頂澆灌而下,滑過挺直的鼻樑,鋒薄的脣,男性突出的喉結,延展着精緻的胸膛肌理往下,越過腹部,再往下。
他一手撐着牆,短髮垂落連着水珠,好似遮住了眼睛。
他卻一直盯着瓷磚光可鑑人的牆壁。
安靜的只有水的聲音。
沒有熱水,就沒有熱氣,室內的視線,所到哪一處都是明亮清晰的。
陸墨沉把水閥關上了,抹去臉上的水珠,定在那裡兩秒,突然擡頭。
浴室的天花板正中央,果然黑了一塊,那一塊被取走。
緊接頭頂落下來灰塵,伴隨着一道修長的黑影墜落下來。
陸墨沉伸手拽過浴袍穿上。
對面的人已經滾地站好,雙手交握在身前,那是一張沒有皺紋的年輕女人臉,高挺的鼻,細長的鳳目,菱脣深色,下巴削尖,戴着黑色頭巾,一身勁裝站在那裡,和他對視,發出了一絲微微沙啞的笑,“你料到我會來,還是這麼睿。好久不見,阿沉。”
陸墨沉的臉色那麼安靜,瞳孔裡好像被埋葬了墨水,一片逡黑,連寒光都看不見。
他一動不動的盯着她。
修長的手指把浴袍繫好,浴袍的袖子垂下來,一把匕首也滑到了掌心,他握住,反手拎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