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一次次拍打着海岸,發出悅耳的聲音。
夏冰傾站在海水裡,捏着被他捏的發青的手腕,不看身後的慕月森。
慕月森看她揉手腕,心理有點後悔。
後悔自己衝動之下把她拉到這裡來,後悔自己手勁過大,把她手腕捏得發青。
“手腕沒事吧!”他關心了一句。
“沒事,”夏冰傾平靜的回答,側頭看他,“你拉我過來幹什麼?”
“我就是想和你單獨相處一會兒。”他用這個理由,僞裝着心中愧疚。
“慕月森,我們應該沒什麼身份來單獨相處吧。”她看着遠方海際線,淡淡的回答。
回憶太多,她竟然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他們現在的關係。
“隨便聊聊吧,用不着什麼身份。”
他走到她身邊,和她一起望着遠方。
她沒什麼話來回應,於是沉默着,將目光放在翻滾的波浪上。
好久沒有人說話,只有海風呼呼,海浪滾滾。
“這兩年過得怎麼樣?”他聲音很淡,很輕,好像馬上就要被風帶走。
從來回來到現在,他跟她說過很多話,卻從來不敢問一句,過的好不好!
“還行,挺喜歡的。你不是早就瞭解了嗎?”她偏頭看着他,眼裡已經沒有之前的冷淡。
只是,曾經有的熱情和愛戀,也一併消失。
“我就是問問,想多瞭解一些。”他雙手插兜,口氣動作都很隨意。
“嗯。”她點了一下頭,隨後將腦袋偏回來,低頭盯着自己在海水裡的腳趾頭。
白白嫩嫩的,很可愛。
“你呢?這兩年怎麼樣?”她看似滿不在乎的表現,卻讓慕月森放在兜裡的手,捏成拳頭。
一根根手指都在顫抖,像是在表達主人的興奮。
重逢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問自己的情況。
這個認知,讓他快要抑制不住激動。
“你想知道嗎?”他滿懷期待的問出口。
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沒什麼聊的,自然只能找話題了。你要是找得到其他聊的,我們就換一個吧。”
她的口氣,一點在乎的樣子都沒有。
可慕月森知道,這不是她真正的想法。
因爲,他清楚看到,她泡在海水下的腳丫子,微微蜷縮着,代替着手指的顫抖。
“我要組織一下詞語,才能表達出我那兩年的感受。”
他吐出一口氣,將深埋在心底的感受,全部吐了出來。
空氣……好像變得沉重了起來……
夏冰傾的腳趾,緊緊抓着鞋底。
她以爲這樣能掩藏自己所有的表現,卻不知道這更泄露了她難言的心事。
“你走了兩年,我的心空了兩年。裡面裝不下任何東西,從感情到人物。”
他用這句話開頭,讓夏冰傾的心口,微微發疼。
她何嘗不是如此?
她用了兩年時間,來沉澱自己,最後她成爲她所認爲的刀槍不入的樣子。
可在面對他的柔軟時,她還是會沉迷,還是會喜歡。
“我有時候在想,以前那個貪吃成性,活潑可愛的丫頭去哪了。我找遍了所有房間,都沒找到你人影。那時候,我才知道,你是真的離開我了。”
他眼光裡星光閃閃,好像想起之前的事情,對他來說,無比折磨。
“我沒日沒夜,都在想你的話語,你的聲音。甚至你笑的模樣,哭的模樣,撒嬌吃東西的模樣,都在我的夢裡出現。我每一次伸手想抓住你的時候,你卻消失不見。”
“你不知道,那個時候的我,絕望得快要死去。可是我不能去找你,你走的那麼決絕,讓我沒有信心和勇氣。”
海浪的聲音很大,大到遮掩了他所有的哽咽。
那兩年,他真的疼到了極致。
他好想她,想的快要發瘋。
可他自始至終,沒有去找她。
“可現在你回來了。所以我拼盡全力也要抓住你,留下你。因爲我不想再經受一次那樣的痛徹心扉,也不願讓你再遠離他鄉。”
“現在的我,足夠理智,也足夠成熟。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也不會讓你再一個人傷心。過去的事情,我們全部忘記好不好?我想和你重新開始。真的,冰傾,我想重新開始。”
說到後面,慕月森的情緒有些激動。
這一次,他真的是用了所有心思,就是想將夏冰傾留在身邊。
可她一句話,將他所有深情全部打破。
“孩子呢?慕月森,你能介意我打掉了孩子嗎?那麼鮮活的一條生命,你能忽略嗎?”
夏冰傾回過身,和他正面相對。
孩子……
這是他們之間的禁忌話題,可她現在提了出來。
他不介意嗎?
他也這樣問自己。
他當然介意,可他愛夏冰傾,愛得不能自己。
“孩子……已經過去了,興許現在已經成爲了別人的心頭肉。我們不能永遠停留在過去不是嗎?我相信,我們會再有孩子,我也會把對這個孩子的愧疚,全部轉化成對下一個孩子的愛。”
慕月森說的極度認真,沒有半句假話。
夏冰傾的身體,顫抖得更爲劇烈。
他的話,當真直直進入她的心臟,將裡面所有的冰冷和冷漠,攪碎得一點不剩。
連她最介意的事情,他也能如此寬容大度。
他還愛自己吧?
夏冰傾現在好像越來越相信這句話了……
“冰傾,如果你不想觸及回憶的話,我們就領養一個孩子。我相信,他會和我們失去的那個孩子一樣,可愛健康。”
說到這裡,慕月森再度梗塞。
這一次,海浪也沒藏住他的情緒。
風呼呼的聲音,和他的顫抖,融爲一體,成爲海邊的絕唱。
“我先走了。”夏冰傾的聲音略微有些嘶啞。話剛說完,她就朝前走去。
她知道,如果她再待在這裡,不一定能一直硬下心。
她怕自己心軟,也怕自己再一次受傷。
所以她選擇躲避。
慕月森沒阻止,而是看着她的身影,抿緊了嘴脣。
夏冰傾踩着柔軟的沙子,一步一步往來的地方走去。
兩個人,一人走,一人留。
只是順着海風飄過來的啜泣聲,和幾個字,讓留着的那個人,再沒有心寒。
海風代替她說:“怎麼辦?我好像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