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凌薄脣緊抿,眼底平淡無波,並未言語。
從見到四大神君,他就已經預料到了。
只是,他絕不會讓他們傷害她的。
“違背天命的事,是本君一人所爲,與笙兒無關。想必你們也清楚,她入凡間歷經千世情劫,本君帶她回來的時候,她只是一個嬰孩,她不懂,也不知。一切的天罰,本君一人承受。”他的嗓音很低,帶着一種決絕,他如今妖力未復原,一人根本無法敵對四大神君。
更何況,他根本走不出這結界,可他也絕不能讓笙兒受到絲毫的傷害。
“墨墨……”
他的話讓他身後的墨笙愣住了。
她雖然笨,可過了這麼久,他的話她還是能聽明白的:“出了什麼事?”
聽到她的低喚,墨凌的身體僵了僵,回頭,看着她的臉,眸色軟了下來,冰涼的指腹撫過她的臉,嘴角揚起一抹安撫的笑:“沒事。”
墨笙看着他,鼻子莫名一酸,“怎麼可能沒事?墨墨,不要當我是傻瓜,那四個兇巴巴的人提到斬妖臺,那是做什麼的?”
“……”墨凌一愣,看着她眼底涌上的淚意,終究捨不得,俯下身,薄脣在她額頭落下一吻,低聲的輕喃在她耳邊一掠而過,讓墨笙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她呆呆地望着他靠近的臉,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喃出的那幾個字眼,是她這一世的奢求,可如今就響徹在她耳邊,卻莫名讓她驚恐,讓她不安,她的手緊緊扯住了他的衣襟,下一刻,卻只覺得眼前綠光一晃,渾身綿軟無力,即將陷入無盡的黑暗。
她咬着脣,睜大着眼不肯閉上眼,她張嘴,想要喚他的名字,卻只發出低啞的嘶喚……
墨墨,墨墨……
墨凌盈綠的眸仁裡閃過一道不忍,看着她眼底的不安,慢慢把她的頭按在了胸口,最初,把她從凡間帶入蛇界的時候,他就想到會有這一天。可他還是這樣做了,他忍受不了,她將要歷經千世情劫的事實,他更加不忍,她一世世愛上別人,卻又不得善終。那,就像是一刀刀剜着他的心,她痛,他比她更痛。
所以,即使知道早晚有一天會被發現,可他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早。
感覺到胸前的衣襟被淚意打溼,可最終,她的呼吸還是平穩了下來。
他仰着頭,背對着結界外的人,閉上了綠眸。
瀾兒……
結界外,姬虞看着這一幕,哭得泣不成聲,她無力地趴在敖旭的懷裡,內疚自責:“旭,我對不起蛇君,都是我……”
如果不是她這麼笨,她怎麼就相信了因爲喝了羊奶就能吸收羊妖妖力的事情?她要多麼蠢,才能這麼容易被利用?纔會順着別人設計好的陷阱一步步往裡鑽?
“……”敖旭撫着她,目光復雜地看着結界內背對着他們的頎長身形。
兩次犯了天命,墨凌這次恐怕在劫難逃了。
……
墨凌抱起昏迷的墨笙,想着蛇君殿走去,走進寢殿,俯下身,把她放在了牀榻上,她即使閉着眼,神情依然是不安的。他想直起身,卻發覺她的手死死攥着他胸前的衣襟,死死的,十指緊緊地扣入了墨袍裡,她的力氣太過大,甚至有指甲離開,滲出了血絲。墨凌一愣,眼底的痛色越發熾烈,薄脣抿着,無力地喘息,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何嘗捨得離開她?
冰涼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細細摩挲。
許久,他才伸出手,綠光一晃,他胸前的衣襟被他撕下了一塊,看着她無力垂下的手。
他緊緊握住,放在脣邊,吻過她的十指,看着上面的傷口慢慢癒合,才慢慢放下。
她緊閉的眉眼帶着惶恐,即使昏迷中依然無力的掙扎,呼吸隨着她紊亂的呼吸而動,擡起手,掌心放在了胸口處,用力一擲,一枚蛇珠內丹從他的口中溢出,泛着綠光的內丹,把他蒼白的俊顏照得越發透明,他拿起內丹,俯下身,看着她緊皺的眉頭,把內丹緩緩渡入了她的口中,低聲的輕喃像是夢囈一般,在風中散開:“笙兒,好好活着……”
等一切都做完,他站起身,從一旁扯過錦被,把她嚴嚴密密地蓋好,才向後退去。
一步步,幽綠的眸落在她的臉上,生生鎖着。
終此一生,他恐怕……
絕然地閉上眼,轉身,默然離開。
……
結界外的人看着墨凌緩緩從殿內走出,眉眼之間都帶着鎮定與清冷,他看向四大長老:“白、青、黑、赤,四大長老聽令。”
四大長老臉色一變,這一句話,他們多少年沒有聽過了。
可他們寧願不……
無力地俯下身,哀嘆:“蛇君,吾等在此。”
“本君離開後,蛇君之位傳予笙兒,護她安然無恙,你們可做得到?”
他一旦死去,必然會引起蛇界內亂,只有如此,他才能安然離開。
四大長老大驚,可看着墨凌半晌,最終俯身:“吾等以吾命起誓,至此一生,護公主周全。”
墨凌綠眸裡慢慢流轉,最終嘆息一聲,看向四大神君:“此時本君一人所爲,本君願意去天庭受罰。”
四大神君眉頭一皺,可看着寢殿內縈繞的綠光,終無奈:“你這是何苦?爲了一個凡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天命,你這一去,恐怕是真的有去無回了。”
“……”
墨凌沒有說話。
四大神君互看一眼,知曉耽擱不得,神器打開,齊齊對着結界發出仙力,不多時,結界被打開,露出了一道縫隙,他們看着失了內丹的墨凌,仙光一掠,他的身形像是被白光籠罩,慢慢化作了一條墨綠的小蛇,被收入了鎖妖塔中,白光散盡,四大長老和慕渝皆是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看着神君帶着鎖妖塔離開,他們竟然根本來不及跟蛇君告別。
“……”
姬虞看着再也看不到身影的四大神君和鎖妖塔,整個身體像是無力虛脫了一般,無力地倒在了地上,面無表情。
少了結界的蛇君殿,經過這麼久,怎麼看怎麼奇怪?
可這種怪異,也消不去她心裡的內疚。
瘋狂肆虐,再也消不去。
“啊——”她突然尖叫一聲,死命捂住了肚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