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瀾蹲下身，看着軟榻上痛苦的花霂，忍不住擡起衣袖替她拭去她額頭上的汗漬：“花霂……花霂……”
她喚了兩聲，花霂漸漸平靜下來。
她鬆了一口氣，剛想站起身，卻聽到花霂尖叫一聲，猛地坐了起來。
不僅她自己嚇了一跳，月瀾也驚到了：“花霂，你怎麼了？”她的臉色很不好，眸仁無聲地看着前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似乎在忍耐着什麼。
花霂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半晌才反應過來，茫然地側過臉，看到月瀾，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搖頭：“娘……娘娘……”
“怎麼了？做惡夢了？”
“奴婢也不知道……”花霂無力地癱軟在那裡：“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裡看到一個很奇怪的地方，一個女子渾身是血的被綁在那裡，手被削去血肉，只剩下白骨，看起來，好嚇人。”她搖着頭，覺得自己頭痛欲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月瀾原本沒當回事，聽到她這樣的話，卻是一怔：“你、你說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
“……嗯。”
“……”月瀾的臉更白了。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很早做的那個夢了。
她也是夢到那個詭異的宮殿，暗夜的光，那個渾身是血的女子。
花霂捂着頭：“好奇怪，怎麼會夢到這樣的情景，就像是宮裡傳言的那般……”
“傳言？”
月瀾蹲在她面前，怔怔的。
“娘娘你不知道嗎？”花霂依然捂着頭，遮住的眸仁裡不知爲何閃過一道光：“據說好一千多年前，蛇君無意間救了一個凡人女子，那個女子對蛇君一見鍾情，爲了蛇君甚至入了妖籍，後來不知道爲什麼被蛇君懲罰，就是被關在祭祀殿內被一刀刀削去血肉，聽說當時那個女子很慘，後來就跳了化妖池，蛇君爲了救她，散了萬年的修爲……被封印在一處，直到最近才能回來。”
花霂喃喃說完，覺得頭更疼了，她的頭抵着自己的膝蓋。
月瀾的臉慘白一片，她莫名就想起來當初墨凌還是一條小蛇的時候的話。
那時她問他爲什麼會被封印起來，他的回答就是……
——千年前，本君替一個人逆天改命，犯了天規，所以纔會被封。
她那時還嘲笑他，他是不是爲了一個女人？他還挺癡情的麼？
可如今……
她頹敗地退後一步，蹲坐在了地上，不知爲何，心莫名其妙地疼了起來，疼得難以抑制。
原來，他真的不是無心，只是他的心是不是都花費在了那個凡人女子的身上？可既然他愛那個女子，爲何又要對她這麼好？
爲什麼讓她自戀的以爲，他其實對她……還是有心的？
花霂的頭似乎更疼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在做什麼。
月瀾沒有注意到她的不正常，她默默向後退了一步，轉身，僵硬着身體走了出去。
涼風襲來，激得她渾身打了個哆嗦。
心一抖，仰着頭，看着寂寥的星空，突然就茫然了。
她恍惚地朝前走，黑漆漆的四周，茫然而又無力，她的嘴角勾着一抹自嘲的笑，直到來到雪荷塘，低頭看着那些雪荷，望着那些水樁，擺放玉臺上的棋子，她翻身躍了下來。
手指捻起一枚棋子，棋子冰涼。
透過她的心，她突然想起來，容絕曾經說過，他種這些雪荷，也是爲了一個女子。
那麼，他和他心裡的那個人，又是否是同一個？
而墨凌到底又對那個女子愛到何種地步，纔會散了萬年修爲救她？
她只是幾百年的小妖，幾百年就讓她承受了那麼多，更不要說萬年，一年年的修煉，一年年的孤寂。
一年年的……等待。
“怎麼了？”
不知站了多久，身後一道身影覆過來，攬住了她的腰肢。
低冷的身體，卻依然比她吹了這麼久的夜風的身體要溫暖耳朵，她沒有動，只是捏着那顆玉石，手指鬆動，玉石落下，敲擊在了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脆響，很清晰，卻震得她的心尖一痛。
墨凌的眉頭皺得越發的深，把她的頭轉過來，直勾勾地看着她：“到底怎麼了？”
他離開前她不是還好好的？
回來沒有看到她，得到小妖稟告說她來了這裡，他就立刻趕來了。
可看到的，卻是她怔愣的神情。
月瀾垂下眼，並不看他，許久，才輕輕嘆息一聲：“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喝容絕做的蓮子羹了。”
她的聲音很輕，也沒有什麼情緒的起伏，就像是陳述一件事一般。
墨凌的眸仁卻是一縮：“你還想着他？”
月瀾擡眼看他，站起身，“誰說的，我只是想念他的蓮子羹罷了。”伸了個懶腰，終身一躍，跳了上去，站在欄杆旁，向下瞥了一眼：“喂，你還回宮不回了？”
“……”墨凌沒有說話，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眸仁裡攢動的情緒沉沉浮浮。
月瀾聳聳肩，也不再理會他，直接朝前走。
只是下一刻身後卻是無聲無息地跟上來一道頎長的身影，兩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錯在一起。
月瀾默默朝前走，他不疾不徐地跟着，身形拉得越來越長。
一路無語，兩個人兩份心思。
卻是越走越遠。
入夜，蛇君殿。
墨凌眯着眼看着面前現了身形的兩個小妖：“本君不在的時候，重華殿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小妖甲一腦門的汗，“娘娘一直在睡覺，後來出了重華殿就去了雪荷塘，站了足足一個時辰。小的怕出事，就去稟告了蛇君……”
“期間，她沒有見過什麼人？”
“沒有！”
小妖甲立刻搖頭。
墨凌眯着眼，眉頭皺着，許久，才擺擺手：“下去吧。”
“……是。”
兩個小妖得到赦令，立刻退了下去。
沒有見到什麼人，可爲什麼他總覺得她跟白日裡離開之前有什麼不一樣了？
感覺嗎？
墨凌眸仁裡沉沉浮浮，許久，才站起身，去了重華殿。
兩個小妖出了蛇君殿，立刻軟了身子倒在了地上。
小妖甲：“都說了不能亂打瞌睡，這下可好了，娘娘到底怎麼了根本就不清楚啊？不如，不如我們跟蛇君實話實說吧？”
小妖乙：“你笨啊！說了之後，我們兩個估計也不用在妖界混了！”
小妖甲：“可娘娘……”
小妖乙：“應該沒事，我們也就打盹了那麼半個時辰，哪有這麼湊巧，興許娘娘真的就只是想喝蓮子羹了呢？”
小妖甲：“是嗎……”他怎麼覺得這理由這麼牽強？
小妖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