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明明是嬌軟輕嫋的嗓音，偏生帶着一股子冷意在裡面，就連她臉上的嘲諷不屑，都是那麼的赤裸裸。
霍嶸氣得握緊了拳。
驀地，他不知怎麼的想到了那晚她在衆人面前委屈哭泣的畫面。
如今細想……
一個念頭赫然升起，他眼中一下躥起了越燒越旺的怒火：“那晚……那晚你在演戲？故意哭的，對不對？！你們早就算計好了，是嗎？！”
面對他的質問，夏晚沒有躲閃，痛快卻又不甚在意的點頭。
霍嶸蹭地一下站了起來，身體氣得直髮抖：“你……”
夏晚揚起下巴，淡笑着反問：“是，我就是故意哭，故意在演戲，不過，那又如何？難道，就只許霍東庭十幾年如一日的演戲，就不准我心血來潮想要玩一玩？”
頓了頓，她在霍嶸愈發難看的臉色下幽幽繼續：“再者，霍先生，我要做什麼，怎麼做，似乎……都輪不到您來管我，您也沒什麼立場資格干涉指責我。”
霍嶸簡直怒火攻心！
被氣到胸膛劇烈起伏，一時找到反駁的話，他索性看向沉默不語的霍清隨，把一切怪在了他身上：“你看看，看看你娶的是什麼妻子？！”
然而回應他的，只是男人淡漠的一眼，以及維護意味明顯的話——
“她很好，就算如何，也與你無關，你更沒有資格說她。”
“你……”
“霍先生。”突然沒了興趣，夏晚站了起來，她看着他，臉上的淺淡笑意消失不見，“該說的話，那晚在您的書房，其實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如今……多說無益，純屬浪費各自的時間。不過既然今天您找來了，那麼，我想最後問您一句話。”
霍嶸沉沉地盯着她，沒有出聲。
夏晚也不在意，揚了揚脣，直接問出口：“您只需回答我，從當初南家宴會上樑家人對霍東庭的指認，到那晚的捉姦在牀，再到今日大庭廣衆下葉女士的控訴，警察出現帶走他，到了現在，您對清隨，是不是已然有偏見，認定是我們陷害了您的兒子，從始至終，您相信的，只有霍東庭？”
“我……”霍嶸下意識的想要呵斥回去，可不知怎麼的，他看着那雙眼睛，突然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他竟然……在猶豫。
夏晚耐心的等着，沒有催。
一分鐘，兩分鐘……
五分鐘過去了。
夏晚毫不掩飾的冷笑，甚至是輕蔑：“我們不想浪費口舌，霍老夫人，霍先生，請回吧，我們家，並不歡迎你們的到來。”
一字一句，她咬字清晰，全都鑽入了對面兩人的耳中。
“啪！”
霍嶸面前的茶杯被扔在了地上，碎片四濺。
“混賬東西！你這是什麼話什麼態度？！”霍老夫人極度壓制的怒吼聲響起。
夏晚挑了挑眉，淡然迎上她的視線，懶得理會。
霍老夫人冷哼一聲，卻不看她，而是將視線移到了一旁的霍清隨身上，再開腔，她的周身散發出懾人高傲的氣勢：“說吧，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收手？！”
不等他回答，她又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拋出下一句：“你到底要什麼？說出你的條件，要怎麼樣，才肯放過你大哥，挽回霍家名譽！”
夏晚聞言瞥了她一眼，隨即重新坐回到男人身旁，自然而然的握住了他的手。
霍清隨反手握住。
“霍老夫人。”他淡淡開口，“您可能沒聽清楚我太太的話，這裡，並不歡迎你們，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請出去。”
霍老夫人眼一瞪。
霍清隨漫不經心阻斷她，掀脣，他說的平靜，但話裡話外，都透着回擊她的高傲施捨的冷意：“放過霍東庭？抱歉，不可能，枉死的紀安和娉姨的公道，我會要回來。”
“霍清隨！”霍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氣憤至極的站了起來，眼神說不出的凌厲，“你是不是忘了你姓霍？！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同意帶你回霍家！恩將仇報的東西！”
“恩將仇報？呵……”霍清隨涼涼掀眸，不緊不慢，“霍老夫人，你是不是忘了，恩將仇報的人，是你？”
霍老夫人眼皮狠狠一跳！
“你……”
嘴角那溢出嘲諷，霍清隨將她剛剛極微小的變化盡收眼底，冷笑：“霍東庭當年想要我的命，他以爲沒人知道，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你，霍老夫人，就是那隻黃雀，你沒有阻止，反而推波助瀾，只是可惜，我命大，沒有如你們的願。”
他的話音落下，霍嶸猛地擡頭，不敢置信的死死盯住了他。
“你……你什麼意思？”
他的聲音極啞。
霍清隨恍若未聞，他依舊看着霍老夫人，看到她額角那的青筋忽的一跳，看着她凌厲的眸子裡閃過什麼。
他繼續：“因爲我的母親，是你最嫉妒的女人生的孩子，而你最嫉妒最怨恨的女人，我的外婆，如果沒有她，就沒有今日的你。霍老夫人，我說的對麼？”
如同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冷的刺骨。
霍老夫人死死地盯着他。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查到了那！
霍清隨眼眸微眯：“霍老夫人，當真以爲，當年的事無人知曉？”
霍嶸徹底震驚的愣住。
等他感應過來的時候，看向身旁人的眼中只剩難以置信：“媽……他……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媽……”
霍老夫人一個凌厲的眼神掃去：“閉嘴！”
“媽！”
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向來遇事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漠的霍老夫人，第一次，失態了。
她看着霍清隨，止不住的冷笑：“倒是小看你了。”極力壓制着情緒，她一字一頓，“你這麼對霍家，是不是忘了你爺爺？！”
現如今，或許，只有搬出他才能……
“霍老夫人，不必費心，爺爺那裡，我自會解釋。”
沒有絲毫被影響的淡漠話語不疾不徐打斷了她的話。
僅有的一絲勝算在對上他的眼睛時頓時消失的乾乾淨淨。
霍老夫人一張臉瞬間沉到了底！
霍清隨絲毫沒放在眼裡：“周姨，送客。”
“是……”周姨聽到聲音後迅速趕了過來。
霍清隨淡然的視線掃過兩人，又道：“往後再有不認識的人，不許帶進來。”
周姨連連點頭：“好的，先生。”話落，她看向霍嶸，“這位先生，老夫人，抱歉，這邊請。”
霍老夫人靜靜盯着他看了很久。
“老夫人……”
“你會後悔的！”一聲冷哼，眼底掠過陰暗，她拂袖而去。
周姨又頭疼地看向沒動的霍嶸：“這位先生……”
霍崢彷彿徹底回神。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像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就連張嘴，嘴脣都不停的在抖：“你剛纔說的……是不是真的？他……當年……你奶奶……”
一句話，結結巴巴，他始終說不出完整，或者說，他說不出口。
霍清隨看了過去，一臉淡然：“真假如何，對於你來說，有什麼區別麼？”
霍嶸下意識想要解釋：“我……”
霍清隨卻不再看他，牽起夏晚的手，兩人當着他的面走開。
全身的力氣彷彿被瞬間抽乾，霍嶸幾乎站不住。
“先生……”周姨再次出聲提醒。
霍嶸怔在原地。
幾秒後，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拔腿追上霍老夫人。
“媽！”
有些狼狽的追上車，霍嶸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人，急急問道：“媽！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真的是東庭和你……一起算計了他？還有……還有他母親和你的關係，你……”
話音戛然而止。
只因，面前人的臉色太難看。
“媽……”
“問夠了沒有？！”霍老夫人整個身子都在抖，“怎麼？他三言兩語，你就這麼懷疑我，懷疑東庭？！”
被呵斥，霍嶸臉一白：“我……”
霍老夫人冷笑，銳利的眸子倏地看向那幢別墅。
而霍嶸……
渾渾噩噩的，他忽的重新想起了那日夏晚的話。
不，確切地說，是從他們霍家回國後，夏晚每次針對自己的話，她從來都是維護霍清隨的。
但自己……
有些東西，一旦記憶的缺口被打開，就再也止不住了，就好比，那晚……
當時震驚，氣憤，他無條件的相信自己的兒子，哪怕那些所謂的證據出現，他仍是相信他是被霍清隨和夏晚陷害的。
可現在，一些被忽略的細節漸漸清晰。
比如……
渾身突然一個激靈，霍嶸卻怎麼也不敢繼續想下去。
他怕。
怕真相……
“嗡嗡嗡——”
手機突然發出聲音。
霍嶸猛然回神。
屏幕上，熟悉的數字在閃爍。
他接通：“喂……”
幾秒後，他臉色大變！
“你說什麼？！東庭出……”
手機猝不及防被搶過。
霍老夫人滿臉狠戾之色：“說！”
“砰！”
半分鐘後，手機被重重扔在了腳下。
霍老夫人氣得胸膛止不住的劇烈顫抖，呼吸亦是不穩。
而她的腦中，兩句話無比清晰的在反覆迴盪——
“青城……沒有哪一個律師願意接大少的案子。”
“霍……那邊要轉告您一句話，除非……您親手放棄大少，否則不論是您還是霍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