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辰說完這句話後正等着沈眠的反應，本來以爲他要麼會暴跳如雷，要麼會破口大罵，可他什麼反應都沒有，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華辰詫異了：“你……不驚訝嗎？”
“嗯，很驚訝。”
華辰：“……”
沈眠忍不住笑了：“我來這裡之前，華黎瀟已經跟我說過了。”
華辰沉默了一會兒，問：“怪我嗎？”
沈眠認真道：“剛開始知道的時候是覺得挺不可思議的，後來想想你這麼做的動機，我就釋然了。”
華辰來了興致：“你還能猜到我的動機？”
沈眠靠過去，撒嬌似的把腦袋枕在他肩膀上：“你不就是怕有生之年都不能復活我，華家無人繼承，以後就算科技成熟了，我復活後也沒人照顧我嗎。”
華辰微微一笑：“這只是其一。”
“還有其二？”
“其二，我想爲你留下點什麼。”華辰輕輕嘆了口氣：“我總覺得，像你這樣一個人，如果只是在這世上走一遭，空落落的什麼都沒留下，那會是一種遺憾。”
“所以你幫我留下了瀟瀟？”
“嗯。”華辰側頭，抵着他的額頭：“對於我給你留下的這個東西，你還滿意嗎？”
沈眠撇撇嘴：“以前不滿意，現在滿意。”
兩人對視許久，沈眠湊上去就要親華辰，華辰卻微微一偏頭，躲開了。
這個小動作讓沈眠一愣，他立刻問：“你不願意嗎？”
他本來以爲兩人離開那個距離現在有萬里之遙的國度，沒了那些閒言碎語的干擾，應該順理成章的在一起纔對，而且從他醒來到現在，華辰的態度也一直在有意無意的證明，他對他的接觸並不是那麼反感。
可現在爲什麼要拒絕？
華辰沉默了一會兒，說：“沈眠，我老了。”
又在糾結這件事。
沈眠剛想反駁，華辰卻好想猜到他想說什麼一樣，堵住了他的話：“你先聽我說完。”
沈眠只好閉了嘴。
華辰斟酌了一下才開口：“我今年五十一歲了，但你還停留在二十多歲，這是你最好的年華，如果跟我在一起，我會比你先走很多年，你確定能承受得住失去我的痛苦？”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眼睜睜看着愛人死去的痛苦，他在這種折磨裡生活了二十多年，那種午夜夢迴裡痛不欲生的感覺，將心比心，他不想讓沈眠也嘗一回。
沈眠無比堅定的點頭：“我可以！”
“可我不能這麼做。”華辰眼裡全是糾結的痛苦：“我花了這麼多時間才把你喚醒，不是爲了讓你這麼痛苦的活着。”
沈眠臉色慢慢嚴肅起來：“你身體還很好不是嗎，只好好好保養，你最少能活到八十歲，到時候我也五六十歲了，你認爲，到那個時候就算你死了，我還有心思和餘力去找別人嗎？”
“不是……”
“華辰，你總是那麼自以爲是！”沈眠怒了：“你一心以爲爲我考慮了很多，可你從來沒
想過我的感受，你一個人就把我們的未來釘死在年齡這個圈子裡了，根本就沒想過，我不害怕，也不會害怕！”
“你說重活一世我應該要得到更好的，可我覺得最好的就是能待在你身邊，我不要什麼功成名就也不要什麼光芒萬丈，我只要陪在你身邊就好，難道我死了又活過來不是爲了你嗎？”
這番話擲地有聲，華辰半晌沒說出話，這一刻，他承認他心動了。
來這裡之前，他想過派人過來照顧沈眠，他則以死去的名義直接隱居在另外一個國度，和沈眠再也不相見算了，可思來想去，他到底還是不放心沈眠一個人在這邊，能不能適應是一回事，光是想到他會爲了自己所爲的死亡消息而傷心，他就難過得不得了。
所以他安慰自己，他來這裡陪着他度過最初的適應期，只要他適應了他就走。
現在想想，這些都是藉口，其實他就是想陪在他身邊，想看着他而已，別的都是藉口。
“我……”華辰欲言又止：“你讓我再想想吧。”
沈眠也不打擾他，自己找了件襯衫套上，打開門去了海灘。
天是藍的，海也是藍的，海風腥鹹，腳下的沙子潔白柔軟，照在身上的陽光暖洋洋的，幾乎要把人的骨頭都酥化了，沈眠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感受着這一刻的愜意。
他其實不太擔心華辰會拒絕。
反正他既然來了這個地方，那就不會太快離開，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就算他拒絕，他也有的是時間慢慢磨。
從華辰帶他出院，把他當成兒子來養，卻又總是忍不住對他有着超出父子之間的關切就看得出來，華辰根本就不甘心只是當他的父親。
既然他不甘心只是當他的父親，而他也不甘心只是做他兒子，那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沈眠在海灘上來回走了一遍，撿了不少顏色鮮豔造型奇特的貝殼，往回走時一眼就看到華辰正站在家門口等着他，他心裡一喜，立刻奔過去，一股腦兒把貝殼兜到他身上，高興得像個孩子：“怎麼樣，好看嗎？”
華辰低頭看着那些貝殼，也笑了：“好看。”
“我們鑽孔把它串起來好不好？”沈眠問。
“好。”
兩人回到屋裡，找了工具開始穿貝殼。
但穿貝殼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活兒，沒經驗的兩人折騰了半天，貝殼沒穿過去，反倒砸毀了兩個很好看的貝殼，沈眠的手還拉傷了一道口子。
華辰把錘子從他手裡搶走：“好了，別穿了，外面很多人賣這種東西，你要是喜歡，我明天給你買一打回來。”
“買的能和自己做的一樣嗎？”沈眠難得的矯情起來：“我就是想自己做一串。”
華辰頭疼的看着他，直接把他拉起來：“那明天再做，先去廚房洗菜，跟我一起做晚餐。”
兩人一起做了一頓意麪，配着奶油蘑菇湯和小麪包吃了，飯後沈眠主動請纓去洗碗，華辰也沒攔着。
在這裡沒有傭人沒有保鏢，吃的東西都得親自動手，雖然不缺錢，但也
該培養一下沈眠的動手能力了。
吃過晚飯，洗了澡，兩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長長的沙發本來兩人各自盤踞一個角落，但是客廳裡關了燈，角落裡的小燈燈源曖昧，客廳裡大部分的光源來自電視，忽閃忽閃的光線讓整個客廳的氣氛都變得有些曖昧起來，沈眠坐着坐着，慢慢湊了過去。
他像一隻蝸牛一樣小心翼翼的入侵着華辰的領地，一點一點的試探着他的底線，越往那邊挪就越小心，時不時看華辰一眼，好在他臉上出現不耐煩時第一時間撤走，但是華辰對他這個小動作視若無睹，壓根就沒有要拒絕的意思。
沈眠膽子大了起來，他湊過去，扣住華辰的手指。
華辰身體微微一僵，卻沒回頭。
沈眠更大膽了，直接把腦袋靠過去，枕在他肩膀上。
華辰還是沒動。
沈眠有些竊喜，他擡頭對着華辰的耳根呵了一口氣：“華辰。”
華辰渾身一個激靈，立刻直起腰，側頭戒備的看着沈眠：“你……坐好。”
沈眠乾脆直接爬到他身上，跨坐在他大腿上。
華辰渾身都僵硬了，低聲警告道：“沈眠！”
沈眠挑起他的下巴，見他緊張得下巴的線條都繃緊了，他輕笑，下一刻，他俯身鑊住了他的脣。
一場天雷勾動地火的糾纏，華辰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防線居然脆弱到這個程度，完全經不起沈眠的絲毫撩撥。
次日早上，沈眠醒來時，華辰已經不見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來，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華辰不見蹤影，屋裡冷冷清清的，他一下子有些心慌了，連T恤都沒穿就光着腳衝了出去：“華辰！”
華辰正坐在檐廊下抽菸，聽見沈眠驚恐萬狀的聲音，他猛地一驚，立刻回頭。
沈眠在看到華辰背影的那一瞬間鬆了一口氣，天知道他有多害怕華辰就這麼丟下他一個人走了。
華辰掐了煙，走過去抱了抱他：“我沒走，只是有點悶，出來抽根菸。”
沈眠不滿道：“爲什麼覺得悶，是因爲我在嗎？”
“別鑽牛角尖。”華辰寵溺的捏捏他的臉：“昨晚對我做了那種事，你得給我時間緩緩，我現在心裡……罪惡感重的很。”
沈眠一聽他這語氣，知道他算是變相接受了兩人現在的關係，他心裡一鬆，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漾了出來，他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懷裡撒嬌：“我就知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啊……”
兩人正柔情蜜意，旁邊一對路過的情侶對他們吹了聲口哨，用本地的語言跟他們打了聲招呼，沈眠一愣，華辰則笑着回了一句。
沈眠有點尷尬的鬆開手：“他們不會把我們當怪物看吧？”
“沒常識。”華辰拉着他往家裡走：“這邊同性婚姻是合法的。”
這也是他選擇這個國家的原因，就算沈眠最後沒能和他在一起，他也希望他能找個對他好的男人，最好能在婚姻上給他絕對的權利和保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