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承德心中一震,恍惚中,眼前只覺茫然一片,只聽見,他顫抖的反問一句:“小……小姨?”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孩子根本沒什麼小姨。
並且,從她的言辭中,東方承德的一顆心,彷彿墜入了冰窖之中……
難道二十五年前,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嗎?
霧書瑤哧溜完了最後一根麪條,對於東方承德疑問,並沒有多作懷疑,誠實的點頭:“對了,爺爺,我忘記說了,我是一個孤兒。是小姨收養了我二十多年,所以我才說,她就和我的親媽媽一樣。”
聽霧書瑤這麼說,東方承德眼神劇烈的波動着,鷹隼一樣的雙眸裡,泛起強烈的漣漪,甚至是許久過去後,他還無法平復自己的心情。
“你說……你是孤兒?”
“嗯。”
“難道你仔細想想,你父母長什麼樣子了?家裡還剩下什麼人,也不記得了嗎?”
霧書瑤冥想了一會兒,記憶中,就是和小姨在一起的畫面,另外就是川古村和嘉熙的父母。
“沒有印象了。”
“……”東方承德站起身體,從他的精神狀態上來看,彷彿一時之間,又蒼老了許多。
腳下一個踉蹌,他差點沒站穩,幸好霧書瑤在旁邊,眼疾手快,穩穩地扶住他。
“爺爺,您沒有怎麼樣吧?”霧書瑤真的嚇死了,同時,也孤疑老爺子今天的不對勁:“爺爺,您今天怎麼了?”
東方承德擺擺手,身心疲憊而蒼老無力,扶着柺杖,回了自己的房間。
那個男孩兒,現在在哪……他是不是也在二十五年前遭遇了不測?
依卿,我現在做什麼,都無法彌補上當時犯下的懦弱和過失嗎?
霧書瑤看着東方承德蕭索的背影,她本來打算上前去問問,爺爺是不是生病了?
不然,怎麼問了她幾句話之後,整個人狀態就明顯不好了。
可當她的腳步剛邁動出去一步的時候,兜裡的手機急促的響起來。
霧書瑤下意識的掏出手機,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是邵封忱打來的。
她擔心的望了一眼老爺子的門口,最後,選擇了接邵封忱的電話。
不想,電話剛接通,邵封忱粗重壓抑的喘息聲,透過話筒,傳到霧書瑤的耳膜裡。
“書瑤,你能過來一趟嗎?我在國內只有你一個朋友,能幫我的,也只有你了。”
“你怎麼了?”霧書瑤下意識的蹙眉,心底像墜了一塊大石頭,臉色也跟着泛白:“封忱,我聽你的口氣不太對……”
“我在睢陽酒店裡……”
說完這句話,邵封忱根本不給霧書瑤再次問話的機會,直接祭將手機掛斷了。
之後霧書瑤再想打邵封忱的電話,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中。
突然來電話,又突然掛掉電話,口氣還不對,這怎麼能不讓霧書瑤擔心啊。
抓起外套,霧書瑤走出軍隊大院,攔下一輛出租車,告訴司機地址,司機師傅很快就把霧書瑤送到了睢陽酒店裡。
因爲地處偏僻,睢
陽酒店裡的配套設施,自然不能和市裡的五星級大酒店相比。
不過,這在那條街上,睢陽酒店已經算是最好的住宿地方了。
霧書瑤剛開始以爲,邵封忱一直就住睢陽酒店裡,直到她問了前臺,拿了房卡進去後,那一幕幕的景象,簡直讓她震恐的無以復加。
連外套都忘了脫,霧書瑤只覺得,自己的手腳在一點點的變涼,全身驟然緊繃起來。
她來不及思考,動作也是下意識的,疾走到邵封忱前面,將他扶到牀上。
已經看不出來他穿的是什麼了,因爲鮮血將他的上衣染成了血紅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像極了忘川河腳下,三生石邊上開滿的彼岸花。
好在,邵封忱此刻還是清醒的,就是他的臉色,已經沒有了一點紅潤,彷彿一張剛剛渲染過的白紙。
霧書瑤剛要挨近他,就聞到他身上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道。
看樣子,他受傷的時間絕不是剛剛發生的。
霧書瑤急的滿頭大汗,手指跟着一起顫抖,掏出手機,對着邵封忱安撫道:“沒事的,你會沒事的……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這句話,不光在安慰他的心,更像是給她洗腦。
然而,下一秒,一隻修長的手臂卻握住她的手腕,霧書瑤回頭看他,發現他黑色的瞳仁比剛纔更加清明瞭許多。
“我不去醫院,這是子彈傷口。”
他這麼一說,霧書瑤瞬間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要是去醫院處理傷口,恐怕不止要開證明這麼簡單,還要驚動警察,麻煩也是一大堆。
可讓她不明白的是,爲什麼他的身上,會有子彈的傷口?
霧書瑤心裡開始發毛了,他不去醫院,那就只有在酒店處理傷口。
然而,酒店的環境設施,到底比不上醫院。
再者說了,她也不是醫生,身邊躺着的這一位又身負重傷,那麼,他的傷口誰能來處理?
處理不好的話,後果又是什麼?
眼看着邵封忱胸口下面,還不停地往外出血,霧書瑤只有咬咬牙,取來一把剪刀,先把他的衣服劃開,才能更清晰的直視傷口在哪裡。
可這樣一來,霧書瑤實在憋不住心裡的疑問,她把他當成朋友,不只是因爲他當初在公車上救下她,更是因爲邵封忱的爲人自信沉穩。
不知怎麼回事,霧書瑤一看見他,就會有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既然身爲他的朋友,有些話,霧書瑤就不得不問了。
“你這是怎麼弄得?怎麼會中彈呢?”
剪完衣服後,邵封忱露出了健碩有力的好身材,卻因爲染滿了血污,霧書瑤無法看清,他具體的傷勢在哪裡。
從衛生間裡打來一盆清水,她先仔細的把他上身的血污洗乾淨。
剛剛聽見她這麼問,邵封忱脣邊勾着邪惡地淺笑:“你怕了嗎?”
“說什麼傻話,你這裡有紗布嗎?”
如果不是因爲他有傷在身,霧書瑤真想給他一拳,居然在這種時候,還開什麼國際玩笑。
血污洗乾淨了,紗布也找
到了,這時候,霧書瑤又犯了難。
怎麼處理呢?
要先上酒精消炎嗎?還是用點雲南白藥殺殺毒?
看她這麼笨手笨腳的,邵封忱揚了揚手指,叫了一聲還在怔楞中的霧書瑤。
“你先扶我起來,子彈還沒取出來,我自己來就好。”
霧書瑤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子彈還在你肚子了?”
可看到他一臉嚴肅,霧書瑤不確定的問了一句:“你、你、你確定自己可以嗎?”
邵封忱緩緩地擡眸,眉目間出現一種極度危險的平靜:“我又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了。”
“……”霧書瑤怔住。
就看見邵封忱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抽出枕頭下面的匕首,剛要下手,霧書瑤嚇得都把眼睛閉上了。
“書瑤,麻煩一下,把酒精燈幫我點上。”
霧書瑤睜開雙眼,看着邵封忱並沒有用匕首劃開自己的肚子,反應過來後,幫忙把他把酒精燈點上。
之後,她又按着邵封忱的吩咐,把處理傷口的必須藥品一一準備好,免得到時候現找又得耽誤時間。
假如有一丁點的差池,他的命,可是掌握在她的手裡。
霧書瑤覺得,不管邵封忱是做什麼的,她都沒有立場去質問他。
更何況,他們是朋友,就不應該存在這樣的懷疑。
一切準備就緒,邵封忱再次握緊匕首,這一次,霧書瑤沒有閉上眼睛。
不過,該有的囑咐,還是要提醒一下的。
“封忱,你小心一點,千萬別把腸子隔斷了……”
下一秒,霧書瑤的感官神經就遭遇了強烈的衝擊,她發誓,活了小半輩子,從來還沒看過這麼刺激的畫面。
幾乎用了一個多小時,邵封忱才摳出腹部的子彈,與此同時,他的臉色更加慘白如紙,豆大的汗珠,混着額角,像是水流似得,密集成河。
黑色的髮絲,也被徹底的打溼了,白色的牀單,除了血跡就是汗水。
到了最後,霧書瑤都覺得自己處於癡傻的狀態了。
牙疼還需要打個麻藥,碰到大手術,麻藥更是常規的必需品。
怎麼說,開腸破肚都算是一種大手術了吧?
可邵封忱一點麻藥沒沾,甚至是鎮痛劑都沒用,他就這麼咬緊牙齒,把子彈給取出來了。
同時,這個過程也消耗了他最後一點力量,沒有體力給自己縫合傷口了。
霧書瑤立刻從邵封忱手裡奪過來針線,扯開脣角,嘿嘿地笑了笑:“你不是打電話,叫我幫忙的嗎?處理傷口這方面,我承認,我確定不太在行。可縫衣服啥的,你可不要小瞧我哦!”
說完之後,霧書瑤感覺哪裡不對,拿着針線,思考了一會兒。
“縫衣服和縫傷口,應該都是一樣的道理吧?上帝保佑,千萬不要我把封忱的腸子都縫在一起,上帝保護,保佑啊!”
邵封忱的薄脣漾起淺淡的弧度:“都差不多,我相信你,來吧。”
霧書瑤深呼吸一口氣,看着邵封忱,鄭重的點頭:“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