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的燈光在瞬間熄滅,就在全場同步噤聲之時,幾束七彩的光柱倏然出現。
七彩光柱只是略略滑動,然後慢慢向舞臺中央的漆黑處匯攏。直到光柱聚集的剎那,一個穿着白色過膝格子裙的小女孩出現在舞臺中央。
她沒有唱歌,也沒有說話,她只是抱着一個很大的黑色麥克風。閉目靜立。
就在這一幕停留了剎那,一陣交響樂團的樂聲響起,緩慢而低沉的聲音,就像無風的大海在面前靜靜流淌。突然間就流進了心間。
而隨着樂聲漸進,小女孩微微歪着腦袋,身子開始輕輕搖擺起來。
我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盯着小女孩的容顏,一絲都不肯放過。
就在此時,她緩緩的張開嘴巴卻並不睜眼,那曼妙而悠揚的歌聲便從她嘴裡流淌出來:
“海浪不停,
整夜吟唱,
孤獨陪着我守望~”
我聽到這裡,沒由來的就是一陣心顫,彷彿她只是簡單的三句話,便將她的孤獨凝刻在我的面前,而那略顯稚嫩的臉上,竟然有一種迷茫之意。
五歲,她才五歲,怎麼可能?
“忐忑徘徊,
執着等待,
我要穿越過這海~”
她慢慢的睜開眼睛看着遠方,那既朦朧又明亮的目光寫滿了期待。她慢慢的伸出一隻手擡起,似乎在指向遠方,又似乎在等待被某個人拉起。
“燈塔的光,
就在彼岸,
那屹立不變的愛~
忽然領悟,
銘心刻苦,
勇敢的放聲痛哭~”
她擡頭仰望舞臺的上空,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屋頂,找到屬於她的那個燈塔。
而就在此時,樂聲突然激昂,讓人猛地從前一段中驚醒,而她的聲音也在一剎那變得堅定而執着:
“披星戴月,日月追逐~
哪怕一無所獲
雙眼不再,模模糊糊,海水沖走憤怒~
燈塔的光,穿破濃霧,屹立不變的愛!”
我聽得胸口一痛,整個人有些恍惚,隨着她越發高昂的歌聲,我心底生出一種衝動,想要將她摟入懷中,就那麼一動不動。
無需再看!那是她的眉和我的眼,那是她的脣和我的臉......
這些我和她各自的優點,幾乎在這張僅有五歲孩子的臉上得到了完美的呈現。
五歲,一八年到二二年,單親無父,生活優渥卻深居簡出......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向我預示着,她很可能就是那個我不解的心結之一!
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到一絲極爲輕微的痛開始出現在左胸口,那痛竟然隨着歌聲而緩緩變化。
“忽然領悟,銘心刻骨。
勇敢放肆地痛哭!
愛過的人,你在何處?
是否半途就離開?就離開!消失在!
還有燈塔!
刺眼奪目,
那是最後的救贖~”
就在這一刻,她突然完全釋放,那情感,那音高,那歌詞中飽含的能量就如驚濤駭浪般向我撲來,讓我在那一瞬幾乎感覺到了自己靈魂的顫抖!
如潮的掌聲隨之而起,觀衆開始瘋狂,現場的氣氛在一剎那徹底被點燃了。而那掌聲大到一定程度,幾乎讓我聽不到她的聲音!
但就在此時,交響樂團所有的聲音全部消失,唯有簡單的鋼琴開始獨奏,像穿破黑暗的黎明,像破土而出的希望,竟然伴着思念最後一句歌聲,奇蹟般的壓過了在場的所有聲音!
“那是......最後的歸宿~”
當我聽到這裡,一絲髮鹹發苦的味道出現在我嘴中,我鬆開瑤瑤和樑玉的手掌去摸,竟然發現那是還在滑落的淚水。
而也在此刻,我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早已視線模糊。
我強忍住自己的顫抖,慢慢起身,然後周圍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開始向舞臺走去。
龍瑤和樑玉、玫瑰和小姨,她們似乎在身後喊了些什麼,但我什麼都聽不到,此刻,只有舞臺中央那個歌聲已畢卻遙望遠方的小女孩,纔是我心中的唯一。
掌聲雷鳴,歡呼聲更是衝破雲霄。
我在瘋狂如火的人羣中向前走着,一步遲疑,兩步堅定,三步跨起.....
隨着我越來越快的步履,我左胸口的痛也越來越明顯,那種痛很奇怪,像是要將我此刻澎湃的情感全都吸走,然後漸漸打開、碎裂那不明的壁壘。
“請大家安靜,請大家安靜。”就在這個時候,美女主持走到了小女孩思念的身旁,她開始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喧鬧的聲音漸漸回落,音樂廳恢復了寧靜。
“我相信大家都感受到了剛纔那震撼人心的歌聲,是的,毫不誇張的說,她是我見過最好的歌者,那聲音直透人心。現在,我想代表這裡的觀衆和很多人問一句思念,請問,你歌裡的燈塔指的是什麼?你爲什麼能將如此感人的真情融入到這一首中國歌曲中?”報幕員兼主持人的美女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蹲下身子,輕輕拉起了小女孩的手,問的極緩。
而在同一時刻,音樂大廳中同步響起了另一個翻譯的聲音。
當翻譯的最後一箇中文結束時,小女孩輕輕的咬住嘴脣,眼裡愈發氤氳。
她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扭頭向舞臺上一側帷幕後看去,她好像在用眼神和那帷幕之後看不到的某個人交流了一下,輕輕點頭,然後才轉過臉來。
當我看到這裡,忍不住腳步驟停,我恨不得飛到那帷幕後,看看那個和小女孩交流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我......”音樂廳響起了思念的聲音,她只說了一個字,似乎在整理思緒,或者有些害羞。
“燈塔指的是我的......爸爸,我想他,卻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首歌我從來沒有在大家面前唱過,只是因爲......因爲今天,六月十五日,是我的生日,我希望通過這首歌,能找到我的燈塔,能找到......我的爸爸。”她說到這裡彷彿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如泉水一般猛的流出,那聲音也恢復了五歲的嬌嫩和童稚。
而就在旁邊的主持人伸手要給她擦出眼淚的同時,她突然拍開主持人手裡的紙巾,抱着麥克風,用盡全身力氣大喊起來:“爸爸,你在哪裡!!”
那聲音如同一把利劍,猛的刺中了我的左胸,而就在我聽到她撕心裂肺的喊聲時,左胸那個形似心臟的東西猛的一縮,然後一脹,只是眨眼間便碎裂了一圈!
然而我卻顧不上感受身上的變化,因爲......我看到了一個人,一個身影正迅速奔向舞臺中央的小女孩!
“是......你!”我呆呆的吐出兩個字,整個人瞬間歡喜到要炸裂。
繼而只是念力一動,我已閃現舞臺的中央,我一愣神,暗忖自己怎麼恢復了某些能力?
可就在下一秒我已經顧不上那麼多,我看着眼前的兩個人,整個人顫顫巍巍的跪了下去。
任柔猛的扭頭,她看着我的眼睛越來越大,嘴巴微顫着,眉頭蹙起。
她不可置信,她滿腹委屈,她歡喜至極......當這一切表情在她臉上輪轉了一邊時,她終於開口:“富貴?”
我點了一下頭,又使勁兒點點頭,說不出一個字。
“富貴......你、你......”
“命、命!你說的、你說的,我們還會再見。”我終於開口,伸出一隻手撫.摸她的臉龐,可我的手卻顫抖不已。
而當我另一隻手伸向面前這個完全呆住的小女孩兒時,她竟然向後躲了一下。
“思念,我、我是你、你的......”我看到她有些驚恐而陌生的樣子,心痛的泣不成聲。
任柔看到我們父女不得相認,忍不住也痛哭起來,她胡亂擦了一下眼淚,伸手拉過思念輕聲喊道道:“他是你爸,他就是你日思夜想的爸爸,陳富貴!女兒,你的生日願望實現了,終於......實現了!”
“爸爸?爸爸?爸......爸!”小女孩兒疑惑的喊了兩聲,當她終於肯和我對視的剎那,她大喊一聲,一下就撲進了我的懷裡,嗚嗚大哭。
......
“陳先生,你真的是思念的父親?也許我這個問題有些冒昧,請您原諒。”此時已經深夜十二點,小姨四女正和任柔還有思念在另一個房間敘話。而我卻被這個死纏爛磨的徐小婕鬧得無法團聚,正在進行一個半小時的採訪。
當然,這裡只有我和她,我不會讓什麼攝影師跟進來再打擾我的生活,我甚至想草草結束採訪去看我的女兒。
“小徐,時間馬上到了,這個問題我也重複了很多遍,不需要多問。如果沒什麼事你先回去,之後我可以專門給你安排一次面談。但今天,真的不行。”我攤開雙手做了個無奈的姿勢,實際上已經在下逐客令。
徐小婕莞爾一笑,連聲說理解,就在她起身的剎那,突然她的手機摔落在地,她歉意的笑了一下彎腰去撿。
我無意的看了她一眼,可就在這一眼間,我愣了!
我竟然發現在她左邊脖子處,被女士襯衫遮掩的地方,竟然有兩個不大的紋身,一個是之前我曾經見過的,那種像蛇又像龍圍起一個太陽的紋身;而另一個,則是如同徐笑月額頭上紅色的小花一樣,一模一樣!
“陳先生,那隨後我們再聯繫,今天多有打擾實在抱歉!”這時徐小婕已經撿起手機起身,她笑着和我說了一聲便推門離開。
而我,卻呆呆的愣在了那裡。
......
時光匆匆,又是一年,我們已經全家回國,住宿的地方自然是我那個變態至極的堡壘別墅。
此時陳思念已經六歲,而樑玉也如願以償的懷上了剩下幾女中第一個孩子。
自從上次演唱會開始,我左邊胸口的心臟便開始碎裂減小,然後我的一些能力也在逐漸恢復,雖然進展緩慢,但總有好轉的一天。
六個女人已經決定,她們要在明天去愛琴海重遊,以紀念去年那個時刻。我有些不太放心,將龍瑤叫到一邊,將雌龍戒給她滴血認主並教會了她使用方法,然後讓阿醜進去與她們隨行算作保護。
我沒有隨行,因爲妖男再次被前兩個月全世界範圍內開始爆發的感冒潮給感染,而且據說情況不太好,我要準備一下,兩天後動身去法國看他和小磊。
但就在我第二天夜裡開始收拾行李的時候,一則插播的新聞讓我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