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說不來合口,但吃起來十分美味。
付錢結賬,打車走人。車窗外的燈火由明變暗,兩邊的景色也從繁華轉爲冷肅。
夜色下。這裡衆多的大小河流在月光中泛起粼粼,一座座高山矮丘如同夜色的守護者在那裡佇立不動,說不上來美,卻始終讓自己的心小小的興奮。
當我下車後。看着眼前不算小的村落,心裡的石頭終於落地。
這個村子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建的小樓,但小樓也有區分,有的看上去新。灰牆白磚,院落齊整;有的看上去舊,殘垣斷瓦,燈火昏黃。
村中一條蜿蜒的土路直通我腳下這條坑坑窪窪的“公路”,我舉目望去,只見除了幾隻家狗在躥來躥去,根本看不到人影。
村子裡像是剛下過雨,有些泥濘,陰潮的空氣讓我很不適應。我兩手揣在口袋裡,踮着腳尖兒挑揀可以下腳的地方不停向前。倒不是我在城市裡呆了幾個月變得矯情了,而是一會要見她和她的家人,總不好一腳泥巴的出現,那樣很不禮貌。
停停走走,大概花了十幾分鍾,我在土路的右側看到一家小賣鋪,燈火仍亮,顯然還在營業。
幾步跑到門口,將門推開,看到一個四十多平米的家中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雜物用品,一個穿着土藍色中山裝的半百老頭正一邊磕着花生,一邊津津有味的百~萬\小!說。
“大爺,向您打聽個事兒。”我走到玻璃櫃臺前,微微俯下身子開口。
老頭仰起頭來,扶了扶架在鼻子上的老花鏡,皺緊眉頭盯着我看了一刻纔開口道:“你不是本村的吧?聽起來是北方口音啊,少見。你有什麼事?”
老頭的普通話不算標準,但勉強聽得懂。我看着他略有防備的神情,想想纔開口道:“大爺,我來看個朋友,不過來得晚了沒有多準備,您這裡有什麼煙和酒,我要買點兒。”
老頭一聽這個來了興趣,將發黃的書本放下,拍拍手利索的起身說道:“什麼煙,什麼酒,我這店雖小卻是五臟俱全,而且價格合適。你要看誰家不妨和我說說,我倒知道他們的喜好。”
得,看來這招還管點兒用。我笑着說道:“大爺,我找付玉。不知道她父母喜歡什麼,你都給我指點指點?”
老頭聽得一愣,低下頭再次打量了我一眼問道:“你找她們家做什麼?這個時間,不是上門送禮的好時候。你應該白天來嘛小夥子。”
我有些莫名其妙,他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剛纔還說要幫我挑揀趁口的菸酒,但一轉臉就告訴我不是好時候,幾個意思?
我從口袋裡抽出一張早在市裡取好的一百元紙幣放在桌子上,指着軟中華說道:“大爺,先給我來一包。”
老頭臉上有了一絲喜色,麻利的驗錢,取煙擦掉上面的塵土,再找錢一齊遞到我手上開口道:“年青人要多節儉嘛,俗話說攢錢猶如針挑沙,花錢好比大風颳。這煙得過且過就行。”
“哦,那您幫我退了吧?”我笑着說話,手上卻沒有停,直接撕掉煙皮抽出一根恭敬的遞了過去。
老頭終於露出一絲真誠的笑意,一邊點上一邊說道“小夥子不錯,會來事。”然後將打火機推到我面前,說了一句“送你的”。
我笑着也點着煙,和老頭兩人吞雲吐霧了幾口才問道:“大爺,剛纔您話裡有話,我這青頭蘿蔔啥也不懂的,您給指點指點唄。”
老頭子又抽了一口,美滋滋的砸吧砸吧嘴嘆口氣道:“小夥子你是看上付玉了吧?”
“啊?”我被他問的一愣,沒想到他直接來了這麼一下子。
“呵呵。”老頭笑笑搖頭,坐下說道:“這付玉可是村中最漂亮的丫頭。你這樣來求親的,我沒見過十個,也有八個了。偏偏那孩子還倔,喜歡出去打工不喜歡十里八鄉的男娃,把她家急的不行。她家啊......窮,不過這村子本身也不富,這兩年國家政策調整,華僑回來不少,在鎮上那邊開了幾個工廠帶着致富。但反而年輕人還是不停的往外跑,倒是我們這些老胳膊老腿的都去新工廠上班了。”
“她們家三個女子一個男娃,人多,錢少,老房子住了幾十年都沒翻新過。這幾天她們家比過年還熱鬧。先是老二離婚了要再婚,哭着喊着讓父母出陪嫁。又是打工的老幺回來,被村裡相好的一家逼着趕緊出彩禮晚婚,然後就是這個付玉了。”
老頭說道這裡閉了嘴,又開始吸菸。
我正聽得入神,見他突然打住忍不住心裡好笑:“大爺您就一氣兒的跟我說完吧。等會我就是不去他家也少不了在您這裡買東西。”
“嘖嘖,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剛誇了你會來事兒,這就露尾巴了?”他雖是嘴上這麼說,可話卻沒停:“付玉回來,聽村上人說捱了父母一頓罵,嫌出去多半年才掙了幾千塊,都說外面已經有相好的,把錢花出去了。這事兒還沒結,結果昨天從廣東東莞來了一個人跑到她家裡去求親,說是什麼付玉以前工廠裡的相好,現在賺了錢了,發達了要娶她。那付玉的父母倒是不反對,可付玉死活不同意。”
“她父母本就缺錢,想着這男子要是娶了付玉也可以拿一筆彩禮好堵堵窟窿,覺着是一舉兩得的事情,所以對付玉苦勸不止。這不好了,一家人吵吵鬧鬧,各有各的心事,白天那個熱鬧勁兒就是我這裡都能聽到。唉,人窮志短......難啊。”老頭子一口氣說完,還感慨了一下。
我到這時候纔算反應過來,原來她家裡竟然亂到這個地步。而且還有人要求娶她,我突然想起付玉給我講過她在廣東的故事,她曾經有個男友好像是逼着她做小姐賺錢吸粉,她纔給逃離廣東來到北方的,一驚之下暗忖,這東莞來的男人該不是那個吧?
“大爺,那個什麼東莞來的現在在他們家?”
“怎麼可能。那男子好像去七八里外的鎮上旅店住了。所以我才和你說,你來得不是時候,趕得不巧嘛。”老頭子說完打了個哈欠,看上去有些困頓。
我低頭想想,心下主意已定。
“大爺,沒關係。您給我說說吧,他們家老頭子喜歡什麼菸酒?”現在這情況超出了我的預計,我反而覺得有趣起來,一些事情我非要親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好吧好吧,你這是要碰石頭我也管不了。付玉她家喜歡抽利羣還有金聖,當然家裡窮一般是買不起的。若是她爸手裡有一兩個閒錢,倒是會偷着跑來買菸抽。酒麼買這四特就好,他蠻喜歡喝的,不過也是喝的少。”老頭起身,一邊說一邊給我指點好讓我明白。
我點點頭又問道:“利羣您這裡最貴的有什麼?四特也拿最貴的。”
“最貴的?嘖嘖,我想想,我這裡只有軟利羣5mg的,六百一條,四特酒呢只有52度半斤裝的,一百五一瓶。你也看到了,這村子裡並不富,一般人不太會消費這個。所以還都是存貨。剛纔那軟中華也只有兩條半了。要不是過年,我也懶得把這些擺出來,平時沒人買的。”老頭子斜着頭看我,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堆。
“利羣給我拿三條,剩下的兩條軟中華也給我吧。還有那個四特酒,來三瓶。”我琢磨了一下,這畢竟是第一次見面,空手不好,買的太貴也不好,差不多就行了。
“小夥子你不是在吹牛吧,知道這要多少錢麼?我給你算算啊......這些菸酒下來三千三,你確定要買?”
我點點頭,從羽絨內兜裡掏出一沓錢,這是我吃完飯去銀行專門取的一萬。在老頭子詫異的目光中我抽出三千三,想想又多抽出一百加在裡面給了老頭,將他已經包裝好的塑料袋拎了過來。
老頭數錢很麻利,似乎只要一摸就知道真假,根本無需驗鈔機。他數了一遍之後擡起頭來,疑惑的看着我道:“多出一百是什麼意思?”
“大爺,我這不還不知道她家在哪裡住麼?求您老給帶個路吧?”我不好意思的笑笑,生怕他拒絕。
不想老頭子將那一百塞了回來說道:“該賺你的我一分不會少,不該賺你的我一分不會拿。走吧,現在也沒什麼人了,我就陪你走一程。”
我心裡暗暗有些感慨,這老頭商業氣很重,但做人倒是十分有原則,讓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他繞出櫃檯帶着我來到店門前,只是將門鎖好便打個手電筒領着我向前走去。
道路越走越泥濘,似乎越靠裡面,那房子也越破舊起來。
兩人大概走了七八分鐘,老頭停下腳步指着左手邊一幢老舊的兩層小木樓道:“小夥子,我就送到你這裡。你自己加油吧!”
目送老人離去,我轉頭開始打量起眼前付玉的家。
只見她家連院子的磚圍牆都沒有,只是用竹子紮成排在院子四周圍了起來,院中看不清情景,兩層的小木樓中間一個正門,兩側各有幾個房間,通過家中昏黃的燈光可以看到這小樓的整體有些破敗,那瓦頭和玻璃也是好久沒有修繕更換。
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沒有想到她家比我老家還有些不如,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過來的。
將手中的袋子緊了緊。我掏出手機撥了過去,直到鈴聲快要結束的時候付玉才接了起來,聽上去十分疲憊。
“富貴,你還沒睡?怎麼又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我聽着她的聲音,心裡有些難受。“你晚上說你的願望是什麼來着?”
“什麼願望?......哦,你是說那個啊。富貴別逗我了。我真的想你,但我知道這不可能,你安心的呆在家就好,我會操心好自己的,你......”
“好吧,那你要是以爲你的願望不能實現,那我轉身就走了啊。不過我覺着這竹籬笆圍牆和黑木門倒是挺好看的。”我打斷她的話,直接看着眼前的景物開始描述。
“什、什麼,什麼竹......啊!富貴!”她電話沒掛,只聽到裡面光着腳一陣跑步聲,然後二樓的一扇小窗打開,一張梨花帶雨的面容出現在我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