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坦白(上)

樑荷跟姜言東出身於不同的家庭環境, 一個偏西式一個更傳統,導致他們各自的思想觀念不同,對她的教育方式也不一樣。

前者很少干涉她這方面的事, 後者總覺得她還是個孩子, 總想要再將她保護得嚴實一些。

“爲什麼突然決定了?”周敘深問。

姜嘉彌就把自己的種種擔憂都說給他聽, 表示很難瞞住父母, 那樣會很累。說完又忍不住問他:“你覺得呢?”

他心底情緒翻涌, 表面上卻分毫未顯,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最後擡手摸了摸她的頭。

“要不要下飛機以後再做決定?你們晚上才見面, 還有不少時間。”

其實她說的這一點原因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隱瞞實情都很難, 她卻做出了截然相反的決定。

所以很顯然, 這並不是根本原因。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她改變了想法。不排除是這些東西讓她一時有些情緒化,回到熟悉的生活環境中後, 或許就又會退縮,覺得繼續隱瞞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他不希望她後悔,後悔這兩個字對於一段感情來說很危險。

“你覺得我只是一時衝動?”姜嘉彌蹙着眉搖了搖頭,“我是認真的,我想好了。”

從他身上隱約體會到這層意思後, 她反而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想證明自己並不是說說而已。

見她有點不高興了, 周敘深在心裡輕嘆一聲, 見好就收, “只要你想好了,我沒有意見。”

“那就這麼決定了!”她一錘定音。

他頷首, 順着她的話說,“我陪你一起去?”

“不要。”姜嘉彌想也不想就搖頭,“我先單獨跟她聊一聊,給她打個預防針。要是有什麼問題,我撒個嬌就能解決。”

雖然樑荷跟周敘深認識,但頂多只算是生意夥伴,提起這件事來不會太尷尬。不像姜言東,和他還有一層朋友關係,幾個人之間的輩分還有些亂糟糟的……

作爲體會過她撒嬌威力的人,周敘深並不懷疑她這番話的可信度,因此只說:“有什麼事記得聯繫我。”

“知道啦。”她心裡驀地輕快起來。

回去的航班同樣是一個半小時,抵達淮城時還不到五點。

他晚上有應酬,下飛機後趕時間,沒辦法送她回樑荷那邊,於是他們只能在機場就分開。

“我明天下午回來,”姜嘉彌手揣在衣袋裡,指腹輕輕摩.挲着戒指,“到時候你在家嗎?”

“大概幾點?”

“兩三點的樣子。”

“我讓段瑞替我看看日程,儘量趕回來陪你。”

“也不用啦,你忙你的,我自己待着也能找到事情做。”她搖搖頭,餘光看見司機替自己打開了車門,便往車旁邊走了幾步。

身後的人沒說話,她步子頓了頓,回頭去看他。

有一件事,他們都沒有提。

但四目相對之後,又都輕而易舉地猜到對方並沒有把這事忘記。

姜嘉彌忽然笑起來,有點得意,又有點狡黠,就像是獲得了什麼勝利似的。

“我可沒有改變主意哦!”她慢吞吞地往後退了兩步,“哪怕下飛機之後重新再考慮一次,結果也不會變。”

說完,她朝他揮了揮手,轉身鑽進車裡。

周敘深啞然失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先生,那我就先送姜小姐回去了。”司機關上車門,出聲提醒道。

他頷首“嗯”了一聲,目送着車慢慢開遠。

……

姜嘉彌坐在後排,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出神。

剛纔還不覺得,現在卻不可避免地漸漸緊張了起來。

她手指搭在戒指上,猶豫了好一會兒到底要不要先摘下來,最後還是挪開了手,任由戒指待在原位。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車停在一棟三層小洋樓前。

這套房子是樑家當年的房產之一,樑荷非常喜歡,所以這些年一直都讓人打理得很好。之前沒離婚的時候她就時不時過來小住,離婚之後這裡更是直接成了母女倆的固定居所。

姜嘉彌跟司機道了謝,下車後穿過庭院往裡走。

滿院都種上了黑葉鳶尾和鐵線蓮,藍、紫、白、綠混合成油畫似的色彩,在趨近傍晚的暖色光線下變得溫暖了幾分。

庭院裡的植物四季都有園藝師打理,平時她們只負責在賞心悅目的景色裡喝下午茶。

她深呼吸,忐忑的心情被揉着花香的空氣撫平。

忽然,門開了。

樑荷推開門,收回手緊了緊身上的羊絨披肩,立在階上笑得很溫柔,“回來了?”

姜嘉彌忙三兩步跑上臺階,抱住她的手臂就往屋子裡走,“媽,室內外溫差大,你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了。”

“只是開個門,沒關係的。”

“那也不行,外面的風這麼涼,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好好好,下次不這樣了。”樑荷說,“把外套脫了吧,我讓人幫你掛起來。”

姜嘉彌剛換好鞋,聞言忙不迭點頭,手從大衣口袋裡抽了出來,站在原地有點緊張地脫掉大衣。

她沒再刻意隱藏,手上的戒指立刻無處遁形。

如果戒指能順勢被發現,那她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切入話題了。要是發現不了……她就再搬出準備好的開場白。

“這是什麼?”樑荷忽然問。

姜嘉彌心裡一緊,忐忑地轉過身,卻見對方指着那個放在一邊的紀念品袋子——裡面放着她昨晚在遊樂園裡買的薑餅人玩偶。

“哦,這個啊,”她乾巴巴地笑了笑,“昨晚出去玩的時候買的。”

“昨天?”

“是啊。”

樑荷卻別有深意地笑了笑,低頭理了理披肩,沒說話。

姜嘉彌愣住,心裡莫名有點慌,狀似隨意地問:“怎麼啦?”

剛纔她有什麼說的不對嗎?

“我記得這個遊樂園不在淮城吧?”樑荷笑眯眯地看着她,“應該是在丹城?”

她睜大眼,懵了。

樑荷沒忍住笑出了聲,揶揄道:“昨天跟同事專程坐飛機去丹城玩兒了?”

“我……”姜嘉彌訕訕地抿了抿脣,無意識地擡手將鬢髮挽到而後,想借着這個動作掩飾一下臉上的窘迫。

然而她擡起來的是左手,鑽戒正好折射了門廳的燈光,有些晃眼。

“看來不是同事了。”樑荷含笑的嗓音再度響起,“有好消息要分享給我?”

姜嘉彌更懵了,過了片刻才後知後覺地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不自在地蜷縮起手指。

……好吧,這下徹底暴露了,而且節奏全亂,她還失去了主動坦白的先機,現在只能乖乖被樑荷“審問”。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姜嘉彌雙手背在身後,慢慢磨蹭過去抱住樑荷的手臂,靠在她肩上撒嬌地晃了晃,“就是準備今晚告訴你來着。”

彷彿知道她沉不住氣似的,樑荷笑問:“今晚,還是現在?”

“……現在。”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當然要一鼓作氣,否則她一會兒連飯都吃不好。

“行,那走吧,坐下來慢慢說。不過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你餓不餓?餓的話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我不餓,你餓嗎?”

“我也不餓。”

母女倆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

樑荷也不催促,自顧自地端起熱水喝了一口。

姜嘉彌清了清嗓子,開門見山,“我戀愛了。”

雖然這個事實顯而易見,但是她還是不得不說一下,這樣才能引出接下來的重點。

樑荷不意外地點點頭,放下杯子,“學校裡的同學,還是公司裡的同事?”

“都不是。”

“嗯,我也覺得不太可能。”

姜嘉彌忍不住問:“爲什麼?”

“學校裡會送這種戒指的年輕男孩兒沒幾個吧?”樑荷笑了笑,“再說同事,你纔剛實習沒兩天,就算是一見鍾情,也要給對方準備戒指的時間。”

珠寶首飾見得多了,大致看一眼還是能分辨出一點東西來的。天然粉鑽價格不菲,能承受這種昂貴价格的年輕人本來就不多,能拿來討女朋友歡心的就更少了。

聞言,姜嘉彌的注意力都被“同事”這兩個字吸引。

“其實,你要說是同事也可以。”她輕咳一聲,“雖然準確來說我們是上下級,稱呼他爲‘同事’的話可能有點不太合適。”

樑荷輕輕挑眉。

“我……要不我再給你一點提示?”姜嘉彌眨了眨眼,鼓起勇氣說出最關鍵的那三個字,“你認識。”

說完,她緊張兮兮地盯着樑荷的表情,看着對方思索似的蹙起眉心,片刻後眉頭一鬆,滿臉的恍然與詫異。

懸起來的心還停留在半空。

“你猜到啦?”她小聲問。

樑荷雙手搭在膝蓋上,定定地看着她,求證似的說出那個名字,語氣裡還有着懷疑與難以置信的意味。

“周敘深?”

姜嘉彌屏住呼吸點了點頭,視線飄忽,“是他。”

“你們怎麼會……什麼時候的事?”

“校慶之前,有一段時間了,只不過一直沒跟你們說,想再等一等。”

話音落下,客廳裡一片安靜。

樑荷不說話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似乎是在消化這個消息,半晌開口道:“我還以爲至少是你那個社交圈子裡的。”

過了會兒又問:“你們怎麼接觸到的?因爲你爸?”

一個是在校學生,一個是浸淫商場的生意人,兩個人身處於完全不同的兩個圈子裡,如果沒有助力,想有所交集並不容易。

“算是吧。”姜嘉彌心虛地應了一聲,“而且你忘啦,他也是淮大的,我還拿過他贊助的獎學金呢。”

樑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笑地望着她,一臉‘原來如此’的神情,“所以,那天他給你送那束花——”

剩下的話沒有說完,但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了。

姜嘉彌臉頰上冒了熱氣,不好意思地別開眼,嘴硬道:“就算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演出之前送一束花表示祝福也很正常嘛。再說了,當時你們也沒覺得不對勁啊。”

“你們就是仗着這一點,所以才這麼明目張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樑荷揶揄,“我和你爸都被你們給迷惑了。”

“媽——”姜嘉彌可憐巴巴地拖長尾音。

“好了,就是跟你開個玩笑。我理解,這都是年輕人的情趣。”

“那,那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我和他談戀愛,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樑荷笑了,“想讓我說什麼?”

姜嘉彌一噎,反而被問住了,“我就是想問問你的想法,比如你會不會覺得我們年齡不合適之類的。”

“你覺得你們之間最重要的問題是年齡?”

她遲疑地搖了搖頭,莫名忐忑起來。

樑荷垂着眼沉吟片刻,“你和他是認真交往的?”

姜嘉彌飛快點頭,“嗯”了一聲。

“他對你的態度呢?”

“也是,都是一樣的。”

畢竟之前他們還有過一段走腎不走心的經歷,如果不是想要認真交往,根本不會打破這種平衡。

只不過這些話她沒有說出來。

“你喜歡他什麼?”樑荷拿出了傾聽者的姿態,很認真地問。

姜嘉彌想了想,慢慢列舉了周敘深方方面面的優點,包括只有自己所熟知的那些。有些話她覺得有點肉麻,就用三言兩語概括。

樣貌好、成熟穩重、紳士體貼,有同齡人所沒有的閱歷與遠見,也有這個年紀的男孩所沒有的氣度。

——這些優點,對年輕小姑娘的吸引力是很大的。

樑荷深知這一點。

聽姜嘉彌說這些的時候,她慢慢平靜下來,思索了很多。

雖然她覺得小姑娘可以多跟同齡人多交往、戀愛幾次,但是現在既然正喜歡着,也沒必要直接潑冷水。反正未來還那麼長,一段感情的結局誰也說不準,當下總要嘗試過纔沒有遺憾,各個類型的都試試也挺好。

前提是,周敘深一定要是真心以待。

他們之間十歲的年齡差距並不是最大的問題,重要的是雙方在這段關係中是否平衡。

“這件事本身很正常,沒什麼好說的,你也知道,我一直支持你談戀愛,這方面也不干涉你。”樑荷不疾不徐地道,嗓音溫和,“只不過你這個戀愛的對象讓我有點意外。”

姜嘉彌一言不發地看着她,抿着脣等待下文。

“比起年齡,你們之間更大的差距在於人生經歷和生活圈子,但你要是真想和他談也沒什麼,可以交往試試,就當作是一種嘗試,前提是你清楚他值得。”

見她點頭,樑荷繼續說了下去,“周敘深這個人我不瞭解,但他肯定和學校裡那些年輕男孩兒不一樣。作爲母親,我能叮囑你的也就是保護好自己,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如果你對他認真,那麼就要確定他對你也是認真的。”

姜嘉彌抱着抱枕,心落回原位,有些出神。

她瞭解樑荷一貫的觀念,因此也能解讀出剛纔那番話的潛臺詞。簡單粗暴地來說就是可以先試着談談,付出的同時也要弄清楚自己能得到什麼。要是不行就一拍兩散,再換下一個。

她挪過去靠在樑荷肩上,“媽,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也確認過了。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起碼的判斷力還是有的。”

樑荷失笑,沒說她那點判斷力有時候根本不夠看,更何況愛情使人盲目。

“你爸知道嗎?”

“還沒跟他說呢。”

“所以你這是準備各個擊破,然後讓我做你們的說客?”

“什麼說客,不要用這麼冷冰冰的詞嘛。”姜嘉彌放軟了語氣,撒着嬌試探道,“那你這是同意了?”

樑荷並沒有正面回答,“周敘深知不知道你要告訴我們?”

“知道,他本來想一起來的,被我攔住了。我覺得還是我們母女倆先單獨聊聊比較好。”

“難道不是先給我打預防針?”

姜嘉彌笑嘻嘻的,眉眼彎彎,“有些話看破不說破嘛。”

“你啊。”樑荷捏了捏她的臉,笑得無奈,“行了,我會和他聯繫的,剩下的事等我跟他見面談過之後再說。”

“你們見面我能去嗎?”

“想都別想。”說這話時,樑荷身上頓時有了平時工作中雷厲風行的影子。

姜嘉彌嘴裡說着“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卻依舊膏藥似的黏着不肯鬆手,弄得樑荷哭笑不得地說她是‘小賴皮’,“還不餓嗎?餓了就快起來,我給你弄吃的去。”

“不着急嘛,先給你看看我的戒指。”

心裡有了底之後,整個人瞬間如釋重負。這回她光明正大地把左手伸了出來,亮出自己手上的戒指,甜甜地笑道:“好不好看?”

樑荷很捧場地仔細打量,末了點頭,“好看。”

既然送鑽戒的人是周敘深,那就很合理了。不過對於富有者而言錢只是數字,想用這個證明心意可不夠看。

母女倆又說了會兒話,然後手挽手地一起去廚房搗鼓晚餐。

吃完飯,姜嘉彌給周敘深發微信匯報了“戰況”,還提了見面的事。他沒有多問,也沒有多說,只回復了三個字:[好。放心。]

基於對他的信任與依賴,她徹底放下心來。正想跟他多聊幾句別的,他就彷彿有所感應似的打來了電話。

她立刻接起來,明明臉上滿是笑意,嘴上偏偏還要先問一句:“你不是在應酬嗎?”

“出來透透氣。”他語調略沉,嗓音倦懶,聽上去和平時沒有太大不同,但她就是莫名感覺到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你喝酒了?”

“不多。”他自然而平常地問,“晚上吃的什麼?”

“我媽做的菜,她手藝很好的。”說着,姜嘉彌說悄悄話似的小聲道,“等以後你來家裡就能嚐到了。”

電話那頭安靜片刻,驀地傳來男人的笑聲,他欣然地應了聲“好”。

她有點臉熱,生硬地岔開話題,“對了,我們是等你和我媽聊過之後,再跟我爸見面?”

“實際情況可能跟你的計劃有偏差。”周敘深略一沉吟,“晚上段瑞給我看了日程表,下週二你爸會來公司一趟。”

“啊?他爲什麼要去?”

“有合作要談。本來他不用親自來的,大概是想來看看你。”

姜嘉彌愣住,揉了揉臉頰,慢慢反應了過來,嘀咕道:“怪不得……”

“什麼?”

“前幾天我爸說要給我一個驚喜,可能就是指這件事。”她忽然笑了,“結果你全告訴我了,他的驚喜不就泡湯了嗎?”

“抱歉。”周敘深似乎很誠懇地嘆了口氣,“那隻好請你好心幫我一次,裝作不知道這件事。”

“想要我幫忙?那你給我什麼好處呀?”

“好處?”他稍稍停頓,再開口時換上了一副循循善誘的口吻,嗓音裡隱隱帶着笑,聽上去卻不懷好意,“明天你回來就知道了。”

姜嘉彌裹着被子滾了一圈,耳尖泛紅,“不聽不聽,我不想知道。”

“想到哪裡去了?”

她耍賴,“你想到的是什麼,我想到的就是什麼。”

周敘深笑了笑,“那正好。”

“……我突然反悔了,我覺得我跟你想到的事應該不是同一件。”

“沒關係,明天你可以慢慢說給我聽。”

姜嘉彌一下子蔫了,不滿地控訴道:“反正不管怎麼樣,你都有話說。”

或許是不想再把‘罪名’坐實,這回他沒再說話,只是心情頗好的笑了兩聲,低沉的嗓音混合着淺淺的風聲,一齊鑽入她耳朵裡。

她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來,忍不住邀功似的問他:“現在心情是不是好點啦?”

周敘深微怔。

“影響到你了?”開口時,他下意識地道。

其實也不算是心情不好,只是這種場合千篇一律,讓人疲於應付,尤其是在剛跟她分開不久的情況下。

“當然沒有。要說影響,那也該是我影響你纔對。”

她語氣狡黠,聲線甜脆,和淮城冬日裡的室外景象對比鮮明,彷彿寒風也沒辦法阻擋那抹暖意停留在他耳畔。

所以她剛纔和他說這些,都是因爲察覺到他情緒不佳,所以想要讓他開心?

他甚至沒留意自己是什麼時候表現出了端倪,大概是因爲現在越來越難以對她掩蓋自己的心思吧。

這滋味有些難以形容,陌生又悄無聲息地將胸腔裡的每一寸空隙佔領。

周敘深脣角的笑意有些壓抑不住,最終只剋制地收斂爲淡淡的笑弧。

“等明天見到你,我的心情會更好。”

……

打完電話從臥室裡出去時,姜嘉彌遇上了坐在二樓小客廳裡的樑荷。

四目相對,後者立刻投來揶揄而瞭然的目光,顯然是猜到她剛纔躲在房間裡幹什麼去了,但又沒多問,任由她臉頰微熱地慢慢走過來。

兩個人一時都沒說話。

最後樑荷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電話打完了?”

“打完啦。”姜嘉彌在旁邊坐下,故作坦然地清了清嗓子。

“明天他要來接你?”

她沒防備,點頭承認,“本來有應酬的,推掉了。”

“所以這兩個月你都住在他那兒?沒住學校附近那套房子?”

姜嘉彌頓時僵住。

還沒想好該怎麼回答,就看見樑荷朝自己眨了眨眼,意有所指地道:“記得做好措施,保護好自己,在這方面一定一定要有自己的底線,知道嗎?”

“我知道啦,這些我都有數。”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換了個坐姿,“那……你是同意我住在他那裡了?”

“我正要說這個。”樑荷看着她,“這事早點解決了我才能放心。正好他明天要來接你,擇日不如撞日,我就明天跟他聊聊,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