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小巷中,拎着一袋剛從菜市場殺得的活魚,看着洛曉芹在前邊輕快的背影,猶豫了片刻,喜兵衛還是開口道,“御主,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現在的行動趨勢,已經偏離了‘結盟’原有的意義。”
“啊?”原本哼着歌的洛曉芹一愣,“爲啥啊,現在這不挺好的嗎?我們三組的結盟相當穩定啊。”
“這正是癥結所在。”喜兵衛沉聲道,“你和葉觀武的關係,已經超出了‘盟友’的界限。當然,我不反對你在聖盃戰爭結束後,和他發展出其他關係,但,除非你自願放棄聖盃的許願權,否則的話,你和他之間,遲早還是要分出勝負來的。”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的特別早。
這才五點半左右,天邊已經暗下來了,最後一絲霞光遠不能普照大地。洛曉芹的家就離學校不遠,放了學,喜兵衛準時在校門口等,兩人一道買了菜,準備回家。
他的話總是那麼一針見血,輕易撕破了洛曉芹心中的僥倖。在她心中的某個地方,甚至天真地以爲可以一直這樣持續下去。
……
“你必須認識到,結盟的本質是利益交換,是相互利用。而不是像春晚小品的大團圓結局一樣,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後一起坐下來包餃子——作爲提升團隊凝聚力的方法,當然可以,但,以老夫看,現在這個團隊已經不需要再提升凝聚力了。”
“當初結盟,是爲了壯大自身的力量。”
“因此,按照邏輯,結盟後,你要做的,是靠着盟友強大的力量,迅速掃清剩餘威脅。同時在暗中積蓄力量,研究盟友的弱點,並在清理完berserker和rider後,挑唆剩下兩組,或者將其分開,依次破之,拿下最後的聖盃,而不是在學校裡給他講解數學題目!”
這一番話,宛若沉默術士開大,直接讓洛曉芹半個字都蹦不出來了。
喜兵衛是個現實的人,一直都是。他所考慮的,唯有軍略、勝利和陰謀。作爲小國國主,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生活方式,當軍備、人口和生產力都被其餘大名碾壓時,就只能在計謀上取勝了。其實在他眼中,壓根就沒有什麼盟友,七進一的局,從最開始就註定了大家都是敵人。
“話不好聽,但,御主,你要認清現實。”見她不發一言,喜兵衛又將語氣放緩了一些,勸道,“我不是讓你現在就和他們翻臉,但是,心中那根弦,必須是要一直繃着的。”
“你父母那邊,還需要聖盃去……”
“行了別說了,我知道,我知道的!”洛曉芹咬了咬嘴脣,忽然加大音量,“現在跟他搞好關係,是爲了降低他的警惕,你懂嗎!?就許你算計人家,沒準人家那邊也在算計我們呢,我得先麻痹他的神經,以後背刺起來方便點,滿意了吧?”
“……”
喜兵衛當然聽出她是在說氣話,哈哈一笑,也沒當真,“不至於,我看過那個年輕人,他根本不屑用陰謀。打心底裡,他認定自己是強者,而且是相當程度的強者。這份自信,也許有一天會害死他的。”
“現在,我們就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吧,比如……”
他忽然停下來,眼神一凜,單手按在刀柄上。
“這位不請自來,盯上我們的不速之客。”
————
“要到這一步才能反應過來,本屆assassin的水準,看來也就這樣了。”
不屑的輕語聲從上方傳來,
擡頭一看,不遠處的電線杆上,赫然站着一道嬌俏身影。大冬天,竟然穿着一身宛若仙女的羽織,青衣被風撩動,包裹着她那玲瓏有致的身材。她的足尖十分小巧,站在電線杆上,卻好像沒有重量一般。素髮在空中翻飛,恍若飄雪,一口寶劍背在身後,尚未出鞘,卻已經帶來了巨大的壓迫感。
喜兵衛額頭上流下冷汗,深知這一遭凶多吉少。
看這架勢,對方應該是專職戰鬥的從者,和自己這種偏向輔助位的壓根不是一個賽道。要是正面和她對上,估摸着連幾個回合都走不下來。
一輛深色的布加迪威龍緩緩停在巷口,車門打開,一道纖纖身影扳開車門,緩步踱出。
見到她的一瞬間,洛曉芹瞳孔一縮,下意識地摸向腰帶,暗中拈起一根銀針,纔算些許安心。
“宮麓一?”
“吼……中大獎了啊……”喜兵衛自嘲似的笑笑,“也就是說,我們面對的,是歷代職介裡最難搞的從者,saber。”
“叫我阿芸吧,那種西洋來的稱呼,我也聽不習慣。”電線杆上的少女巧笑嫣然,對這場戰鬥,她似乎已是穩操勝券,“大叔,接下來,是御主這邊的戰鬥了。我家小姐,想要會會你家小姐。我建議咱們兩就在邊上看着,當然了,如果你一定要出手……也不是不可以。”
“你說的‘會會’,是指切磋的那種?”捕捉到她話裡的一線生機,喜兵衛問道,“還是要分出生死的那種?”
……
“務慮,是前者,‘鬼手洛’的本事,我一直想親眼見識一下。今天正好也有機會……”不等阿芸回答,宮麓一關上車門後,卻主動開了口,甚至對洛曉芹做了個手勢, 無比優雅地出聲道,“請吧。”
被逼到死路上,洛曉芹迅速調整好了心態,把買來的菜丟到一邊,深呼吸,開始認真觀察起眼前的對手。
宮麓一。
亭亭玉立這個成語,彷彿是爲她而生的。
由“功夫活化石”宮家培養出來的二小姐,在武術的圈子裡,一直流傳着宮家的種種神話,諱之莫深。倒不如說,她竟然還聽過鬼手洛這小到不能再小,基本只在當地流傳過的定點名聲,反而讓洛曉芹驚訝。如果讓她來挑,這也是她不想交手的人裡頭,前三不想交手的。
就這麼一步一步走上來了,沒有架勢,自然也就沒有破綻。
武功,已經融進了她的行走坐臥中,根本看不出痕跡。
“話說在前頭,我不是鬼手洛。”洛曉芹沉聲道,“本來應該是我爸爸接手的,但他選了別的路,理論上來說,這個名號,還在我爺爺那裡。”
“我知道,但,即便打敗一個年近耄耋的老人,也不能說明什麼。而且,他沒有被聖盃選中。”
“洛小姐,如果我勝了,想借你的身子一用。”
“……???”
也不怪洛曉芹神色驟變、一臉問號,這句話在不同情境下,意義的區別實在太大了。她這會兒摸不清宮麓一是啥意思,聽說這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公子,往往會有特殊的癖好,這姑娘看着清冷,該不會是……
“請集中些。”
冷冷提醒了一句後,宮麓一身影一花,一記乾淨利落的前蹴,直奔她的下腹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