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營集合準備退出練兵駐訓場時,導演部一通電話,直接打亂了一營後續的安排。
正營和副營一同被調離,主事的可就剩下教導員了。
但導演部通知,陳鈞也不敢耽擱啊。
他匆匆交代幾個連長,儘快聯繫旅裡聽安排一起撤出戰場後。
就和趙子恆開車一路直奔導演部。
這次練兵規模不大,導演部也就沒有額外設立,位置就在軍區參謀部。
陳鈞和趙子恆一路前往的途中,幾乎沒怎麼交流。
主要是覆盤大會,對他們來說級別太高了些。
什麼叫覆盤?
說的直白點就是檢討,各個單位的一號甭管紅軍還是藍軍,從拿部隊對轟的戰場上轉移到會議室中,針對這次作戰中遇到的問題進行口誅筆伐。
可能還沒有筆伐。
純屬就是打嘴仗,嘴仗打完後,由導演部負責綜合這些問題,列舉出作戰期間種種不該出現的錯誤。
誰挨批了。
在覆盤大會上不爽,那就回到單位,再次召集下面的部隊,劈頭蓋臉一頓訓。
打的差勁,單位裡的福利,留隊名額該減就減,這就是爲啥每次練兵結束後,很多老兵要提前退伍的原因。
可問題是陳鈞沒想明白,他這副營級別過去能幹啥?
以往這種大會,別說副營了,你就是營長或者團長,也沒有資格參加這種大會啊。
畢竟會議上出席的都是單位一號,人家相互批評,相互打嘴仗。
陳鈞去了他敢噴誰?
噴機械師嘛?或者噴179旅?那特麼也得敢才行啊。
陳鈞有些疑惑的坐在副駕駛上,他總感覺這次過去參加會議,可能又是墊底被罵的份。
頂多作爲一個旁觀者,看別人對噴。
沿着大路離開駐地。
途中兩人看到不少參戰部隊也開始陸陸續續撤退,好傢伙,練兵打仗時都不曾見過的大場面,反而在結束時碰見了。
野外的大道上,由坦克,步戰車,炮車,導彈車集中撤離,各單位戰車集羣加上密密麻麻的隨行戰士。
硬是在大道上,拉出一條長几公里的鋼鐵長龍,在這種壯觀的車隊襯托下。
陳鈞乘坐的這輛吉普車,壓根就不起眼,他看着外面浩浩蕩蕩撤離的車隊,忍不住感慨道:“這軍演真是一場天文數字的消耗啊。”
“這麼多戰車,光是一趟下來燒的油恐怕都無法計算了。”
“那當然,要不怎麼說槍炮一響,黃金萬兩呢。”
趙子恆聞言,他笑着朝外努努嘴,繼續道:“別的不說,就咱們營我看了下,補給站給咱們提供的重油都合算2100元一噸了。”
“坦克連99A坦克,一輛加滿油,燃油裝載量就是2400升,接近兩噸,咱們營裡總共28輛坦克。”
趙子恆說着,他還擡手拍了拍吉普車的方向盤,齜牙咧嘴的盤算道:“別的不說,光是坦克連機動時,損耗的油料就相當於900輛吉普車同時開動。”
“就這還沒算其他連隊戰車的損耗,更沒算開炮的損耗,反正集團軍練兵場上,一天燒幾十個億應該沒啥問題。”
聞言,陳鈞微微頷首。
這也就是16年了,重裝合成旅還沒出來,若是按照後世那種規模去軍演,一天別說燒幾十億了,作戰烈度稍微強一些的話。
一天幾百億都是燒的出來,導彈滿天飛,那可不就是燒的厲害。
但打仗嘛,哪有怕花錢的,練兵的時候不花,難不成留着賠款嘛?
其實想到這些花銷,陳鈞也理解爲啥每次作戰後,很多單位要勵精圖治,全體整頓了。
瞅着自己單位一場仗下來,花那麼多預算,要是打的漂亮那還行,心裡舒坦就妥了。
可要是被人家打的抱頭鼠竄,潰不成軍的話。
那特麼的心情要是還能好,纔怪了。
。。。。。。。
軍參謀部陳鈞不是第一次過來,以前一營作爲試點營確定的那次會議,他就有幸去過參謀部會議室。
如今算是第二次過來了。
反倒是趙子恆作爲營長,司令部他不是頭回來,但參謀部還真是大姑娘上花轎,走的頭一遭了。
兩人一路上風塵僕僕的趕過來,把車停在停車場內,可能是他倆出發的太過着急了吧。
導演部只是通知說盡快趕過來,卻沒提具體開會覆盤的時間。
兩人剛到參謀部,就被這裡的參謀人員告知,覆盤大會還要等一下才能召開。
這時候導演部所有首長正在閉門籌備覆盤的內容,反正人家通知的意思很明顯,就是陳鈞他們倆來早了。
現在哪涼快就去哪待着。
別的單位首長剛結束練兵,手頭一大堆事情需要安排,沒那麼快趕過來。
參謀部陳鈞只是來過,又不是很熟悉,這也沒地方去啊。
索性兩人就跑到大廳,找到軍容鏡把軍銜給別到肩膀上。
然後對着鏡子整理整理軍裝。
這幾天,一直在野外駐訓,加上剛纔半途遇到戰車隊伍。
兩人整理軍裝時,身上拍下來的塵土,差點把他們給埋了,“噗噗噗”的拍打聲,那傢伙狼煙四起的。
愣是將大廳門口執勤的戰士,臉色都看綠了,人家拿着掃帚和拖把站在後面,一直盯着他們。
最後還是趙子恆臉上實在掛不住了,才拉上陳鈞匆匆離開。
隨後倆人跟個土老帽似的,揹着手四處在參謀部溜達着左看右瞄,實在是他們沒地方去啊。
不過還好,兩人溜達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
各單位的首長開始陸陸續續過來,179旅旅長陶軍明就在人羣中,他看到兩人在遠處閒逛。
陶軍明和跟前的幾個老戰友打了聲招呼,隨即朝着兩人走去。
陳鈞也不憨啊,參謀部外突然來了這麼大一堆人,他就知道覆盤大會快要開始了。
本來還想等他們走進機關樓,自己跟在人羣后面,溜進會議室就行。
猛的看到陶旅過來,陳鈞急忙伸手拉了下身旁的趙子恆,兩人快速立正,敬禮!!
“旅長好!!”
“嗯。”
陶軍明上下打量幾眼二人,隨即擺了擺手:“行了,別在這瞎晃悠。”
“跟我一起去會議室準備參加覆盤大會,記住,會議過程中要多聽,多看,多學,多記錄。”
“但不要沒頭沒尾的上去發言,覆盤會議你們不用講話,就抱着學習的態度就行,看看別的單位都是怎麼作戰,怎麼佈置。”
“這對你們以後的助益不會小,明白嘛?”
“是,旅長!!”
兩人齊聲迴應。
陶軍明說完後,他神情間有些複雜,隨即看向兩人,當發現他們一個比一個光棍,過來開會空着手就來了。
連記錄本和筆都沒帶。
陶旅直接擡手指了指機關樓大廳的值班臺:“陳鈞,你去值班臺那裡領取兩套記錄本和筆,等下開會用。”
“去吧。”
“是。”
陳鈞也注意到旅長的神情有些不對勁,他猜測着可能陶旅有話對營長說吧,就沒有再停留,邁開大步走向機關樓的方向。
領完之後,直接跟着人羣前往會議室。
至於趙子恆那也不傻,他瞧着陳鈞已經走遠,主動開口道:“旅長,是不是有啥事要交代啊?”
“嗯。”
陶軍明點點頭:“最近一營,上面會針對你們調整人事安排。”
“具體怎麼調整軍區還沒確切的消息,但大概率主事的幹部,都會有人事調動。”
“一營這次表現不錯,戰鬥能力非常強,已經得到軍區的認可。”
“所以軍區打算安排一批人到軍事學院進修,爲接下來儲備幹部做準備,陳鈞走不開,你和小林要有心理準備。”
“國慶過後沒幾天,通知就會下來,進修時間也不長,大概三四個月左右。”
“是,旅長,我服從安排。”
趙子恆聲音響亮的迴應道,別看陶旅說的那麼委婉,什麼進修也就三四個月。
但他心裡明白。
軍改先鋒營不可能沒營長啊,這點所有人都懂,他被調走進修,那麼陳鈞自然就會擔任一營營長。
趙子恆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更何況進修對他來說,那也是好事,大概率在他轉業前還能將職位往前提一提。
可不管咋說,一營畢竟是他的心血啊。
不說現在的合成營,單論以前的摩步營,那都是他一點一點培養起來的營,現在老營的底子也填進新營了。
他這個營長再被調走的話,進修回來這個一營跟他就徹底沒啥關係了。
要說心裡不舒服,那還真有點。
更何況,部隊裡面的事情,有些問題不能考慮的過於片面,調走他和老林,也就是現在一營的教導員林金華。
從一定程度上,還是受了這次一營作戰時,出現無組織無紀律現象的懲罰。
陳鈞是合成營主要負責人,肯定遷怒不到他的身上,就算能牽扯到,那也是先收拾正營級的兩位主官啊。
陶軍明之所以私下跟老趙這麼說,那也是因爲趙子恆是他帶出來的幹部,這麼大的變動,自然要提前知會一聲。
但老陶看着趙子恆雖立正的姿勢很標準,表情也是相當的堅定,可眼眶卻是通紅通紅的。
作爲他的老領導,陶軍明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小子心裡怎麼想的。
軍人最重感情,趙子恆在能力方面或許不是營長裡面拔尖的,可至少本職工作一直做的很到位。
突然要被調走,離開一羣老戰友,那心裡能好受纔怪。
陶軍明盯着老趙看了兩眼,隨即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行了,我知道你怎麼想的。”
“是不是以爲這次你們惹了事,所以才把伱調走?”
“那你就真想多了,就你們惹的那點事,總指揮都沒說啥,紀律往後該抓就抓,但最重要的是,軍部已經有規劃,既然軍改試點營順利推行。”
“尤其是這次作戰,你們表現出的戰鬥力,着實震撼了上面的人。”
“所以明年,大概率試點範圍就要擴大到旅,咱們整個179旅都要進行大變動,你個一營有什麼可不捨的?”
“記住了,要是去進修就給老子好好學,知道嘛?”
“是,旅長!!”
“行了,開會去吧。”
當趙子恆得知試點旅的事情,剛剛那些惆悵的心情頓時被衝散大半。
雖然他心裡很清楚,上面這麼快的調動他們,肯定還是有這次作戰犯錯的原因在。
畢竟這部隊不同於其他地方,別的錯誤可以犯,出現類似無組織無紀律的狀況,懲罰都會比較嚴重。
但現在不同了。
懲罰的同時,也有試點旅的原因在,那就容易讓他接受一些了啊。
趙子恆坦然接受了這次的調動,他隨即邁步跟着陶旅,來到參謀部會議室。
陶軍明人家是旅長,那主戰場肯定就是會議室的前排,趙子恆一箇中校營長,還是不湊熱鬧了。
他來到會議室後,隨便掃了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裡的陳鈞,很容易就找到他了。
主要是兩人都有自知之明,諾大的會議室,專往角落鑽的那必然是級別低的軍官啊,他符合,陳鈞自然也符合。
“給,本子。”
陳鈞注意到老趙過來,他隨手將剛纔領的記錄薄推到趙子恆跟前的桌子上。
至於旅長剛纔具體交代了什麼,陳鈞好奇歸好奇,但他不會主動開口去問。
兩人坐下沒多久。
覆盤大會就正式開始了。
會議內容跟原先陳鈞猜測的沒有什麼不同,反正就是一上來,先說各單位作戰遺留的一些老毛病。
大致的意思就是練爲戰,不是爲了各自單位贏了有面子什麼的,訓斥不少單位爲了贏,甚至在每次作戰結束後,都不注重找問題,找不足。
只衝着最後的影響力去拼,忽略了練兵的宗旨之類。
這些問題別看陳鈞以前沒有參加過覆盤大會,但他也知道,類似的毛病,那真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了。
沒辦法啊,這種事情本來就很難解決。
身爲軍人天生就好戰,戰場上哪怕只是演習,你要求他們不注重輸贏,那也不可能啊。
絕大部分的指揮官,都是從基層爬上來。
沒有基層經歷的也爬不高,經歷過基層,那誰還不是血氣方剛的老爺們了。
遇到打仗那還真不帶慫的,管你三七二十一,先幹了再說。
誰贏誰牛逼,誰贏誰就有話語權,這種情況下,覆盤大會的氣氛,怎麼着也不會輕鬆。
反正陳鈞坐着聽了幾個小時,別的沒記住,就特麼記住幾個單位的首長,都被輪流批鬥一遍。
會議室內的氣氛,整得還挺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