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戰還在繼續。
上午九點,紅藍剛剛開戰。
陳鈞就以極快的速度,安排大量士兵潛入藍方A城,在藍軍全面掌控城市之前。
率先佔領五分之二的區域。
可千萬別小看這五分之二,城市戰被稱爲地獄裡的戰爭,最怕的就是戰況焦灼,一旦進入對峙的局面。
就會大大增加雙方兵源的損失
但提前突進城中,在藍方還沒反應過來,迅速佔領將近一半區域,對峙的局面就會發生傾斜。
模擬作戰並非實戰,推進速度遠比現實中快的多。
城市攻防戰除了驗證學員作戰的思維,同樣上面也想看看信息化武器放到城市裡,最大限度下,能夠發揮多少作用。
可誰也沒想到,陳鈞將作戰思維,全發揮到突襲上了。
至於爲啥會有其他軍事學院的領導感覺奇怪,這個就更好理解了。
因爲陳鈞所使用的突進戰術,並非是大縱深立體化戰役的常規指揮方式。
而是藉助龍牙突擊隊那一套攻防戰理論。
他只是把指揮小規模部隊,控制小範圍的戰鬥。
給作用到控制大軍團,搶先攻佔重要軍事設施上面。
反正戰術不分好壞,就看環境以及戰場條件,還有指揮的人怎麼去設計了。
顯然,當下的對戰時局。
還挺適合突擊隊的交戰方式,只不過規模更大,交戰範圍更廣而已。
中午十二點,積攢足夠的優勢後。
以陳鈞爲代表的紅方兵力開始着手切斷並孤立A城的對外聯繫。
紅方部隊佔領着城市制高點,可以監控藍軍的一舉一動,外圍又有坦克軍團作爲後盾,完全不怕藍軍的反撲。
總是能夠先對方一步,遏制敵軍部署。
下午一點,紅方兵力開始逐步針對A城外圍兵力進行大範圍掃清行動。
並建立可靠的攻擊出發陣地。
下午兩點,陳鈞指揮紅方主力部隊一致對A城內部開始行動,有目的的奪取A城要點區域,讓藍軍內外不顧。
戰場被分割成數塊區域。
下午三點,紅方的作戰部隊在陳鈞有序的指揮下,開始集中優勢兵力,逐步殲滅被分割的殘餘敵軍。
下午四點。
藍軍兵力幾乎被掃清,紅方每每推進一步,就立刻在佔領區域建立民政機構。
恢復A城生活秩序。
終於,在下午四點半時分,紅方的旗幟安插到A城市政廳。
一場城市模擬作戰,藍方代表隊幾乎沒有太多反應的時間,全場節節敗退。
起初,他們壓根就沒明白紅方進攻的意圖,對方的部隊就已經進城了。
等他們明白紅軍戰略部署時,固守城池的優勢已經蕩然無存。
全線調動部隊進行補救,可補救除了能夠拖延潰敗的速度之外,並無其他作用。
此時的七號作戰區。
也就是陳鈞這次的對手,金陵陸軍指揮學院所在的區域。
全隊人員目光呆愣的看着屏幕上,己方兵力被清掃一空,市政廳頂端的旗幟,都從藍旗變成了紅旗。
幾名參賽的軍官嘴角抽了抽,甚至臉頰兩側的肌肉都在抖動。
特麼的。
七個半小時啊,從開戰到現在,整整忙活了七個半小時。
中途連飯都沒敢吃,半分鐘的時間都沒敢耽誤,結果打了半天就這吊樣?
被特麼紅方的人給全滅了。
要知道,這次作戰要求,於藍方而言,只要頂住紅方的全面進攻,保住A城市政廳,堅持到五點以後,就算勝利。
說實話,在城市攻防戰中,除了烈度能兇猛到把整個集團軍開進城市的程度。
不顧一切的強攻,一隊隊士兵挨着街道清掃,不顧傷亡的話。
確實能幾個小時完成。
但一般情況下,想要全面驅除敵軍並且佔領城市,恢復秩序。
幾個小時內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
可紅方卻偏偏做到了,儘管模擬作戰中幾個小時所做出的軍事行動,在現實中可能需要半個月甚至更久。
但不管咋說,人家終究是做到了。
並且還是超額完成。
因爲紅方的指令也沒說全殲敵軍,只是要求消滅敵有生力量,控制市政廳而非佔領。
輸了。
陸軍指揮學院的十人,目光齊刷刷的看着各自屏幕上顯示的“戰鬥失敗”四個大字。
渾身的精氣神彷彿被瞬間抽走一般。
傻呆呆的坐了半晌,隨後所有隊員默默摘下工作牌,在隊長的帶領下。
起身離開交戰區。
而反觀陳鈞這邊,那可真所謂是大獲全勝,士氣高漲啊。
陳鈞將身軀倚靠在椅背上,順手摘下無線電耳麥。
他坐在那裡調整自己的呼吸,一場戰鬥打得有驚無險,卻不代表過程順順利利。
藍軍全程補救了七個多小時,陳鈞就步步爲營攻了七個多小時。
不管交戰過程中,他是賴皮也好,還是突襲也好,亦或者打法過於無賴也罷。
拿着大軍團竟打些蠅營狗苟的戰術。
但說一千道一萬,結果終歸是贏了,還贏得非常徹底。
可同時,也消耗了陳鈞幾乎所有的精氣神,一場指揮戰鬥結束,就猶如一次新生一般。
儘管外面正處於寒冷的冬季,此時陳鈞的後背,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也是在摸着石頭過河,每一次的勝利,於他而言,都是難得的經驗。
陳鈞鬆了口氣的時候。
何京等人卻激動的攥緊拳頭,看那架勢,要不是因爲這裡正在比賽現場。
他們都恨不得仰天長嚎幾嗓子。
因爲這次贏了,陸院代表隊就正式進入四強。
那可是四強啊。
最初通知全國兵棋推演大賽時,他們誰想過可以進入四強?
當時目標定到八強都已經覺得很難了。
如今在陳鈞的帶領下,一步一個腳印,穩穩的殺入四強。
到了這個階段,他們已經有資格問鼎前三。
樑魁拽下自己的無線電耳麥,他激動的挪到陳鈞跟前,嘴巴樂的都快咧成狗尾巴花了。
齜牙大笑道:“班副,咱們進入四強了。”
“下一場要是還能順利的話,那咱們至少是亞軍應該沒問題。”
“咱們這場交戰兵力和火力結餘都不少,損耗不大,算是大獲全勝,如果算積分的話,其他隊估計沒法比,只要下一場穩紮穩打,基本季軍沒問題。”
溫啓明也湊過來得意的說着。
“是啊。”何京站在一旁點點頭,他同樣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
陳鈞只是聽着衆人的談論,他並沒有吱聲。
其實他之前就發現了一個問題,這次兵棋推演大賽,全隊的人幾乎沒有人想過拿第一。
除了他自己經常性想想,從沒有聽其他人,討論過拿下冠軍會怎麼怎麼樣。
哪怕如今都進四強了,這幫傢伙還是在考慮亞軍,或者篤定的認爲季軍起步。
壓根不提冠軍的事。
原因怎麼回事,陳鈞心裡也清楚。
無外乎就是因爲有國防大學參戰的緣故,那可是軍人眼中最高的學府,也是這次交戰中,最強勁的對手。
很多人會下意識的認爲,幹不過人家。
這種未戰先衰的想法不可取啊。
以前這麼想想倒也無所謂,反正很大機率碰不上,如今伴隨名次再一次靠前,那就不得不調整下他們的觀念了。
因爲很可能下一場,或者下下一場就要對上。
畢竟國防大學的代表隊,怎麼着也能進四強吧?
陸院能派出一支代表隊,可以代表着全院最高戰鬥力,但國防大學派出的代表隊,恐怕沒法代表全院最強。
類似的隊伍,人家應該還能湊出來幾十個,不慎重對待可不行。
正當陳鈞趁着自己隊員這邊士氣正旺,打算給他們上上動員政治課時。
還沒等開口。
競賽大廳旁邊的過道上,金陵陸軍指揮學院的代表隊,排成一路縱隊,踏着齊步從他們一號交戰區路過。
兩支初次來京都就成爲對手的隊伍。
同時望向對方。
雙方誰都沒有說話,代表藍方的隊伍,衆人頓住腳步,瞅着陳鈞他們。
而陳鈞這邊的人,同樣轉頭看向對方。
大概注視了三四秒的時間,藍方代表隊的隊長,看向陳鈞脖子裡掛的紅色工作牌,他眸光微微一凝。
知道敗給誰後,他啥也沒說,只是點點頭,隨即帶上人離開。
別看他表面淡定,心裡卻有些苦澀啊。
自己咋地也是一個少校,卻在指揮方面,輸給一個臉上連膠原蛋白都沒徹底褪去的,一道槓學生兵。
以後說出去都特麼不夠丟人的。
敗就敗了,沒啥可說,可敗的這麼憋屈是着實不太好受。
哪怕敗給國防大學,敗給海軍指揮學院都比敗給這個膠原蛋白小子強的多。
畢竟那兩所學院的代表隊,咋地也是軍官隊伍,輸了也不丟人。
等對方走遠。
陳鈞有些奇怪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總覺得剛纔那個少校看自己時,有點心不甘情不願。
但一時他又找不到原因。
因爲正常情況下,不甘心應該看他軍銜纔對啊,看臉能看出來啥玩意?
陳鈞搖搖頭沒再多想,他這正準備繼續給隊員開會,鼓勵鼓勵。
然後順便做個覆盤小會議,加固下作戰思維時。
可這回還是沒等他開口。
昨天晚上見過的那個中校軍官,腳上蹬着皮鞋,“咯吱咯吱”作響的就來到一號交戰區。
他目光掃了一圈,隨即看向角落。
“陳鈞。”
“到!!”
聽到有人叫自己,陳鈞當即起身,大聲的迴應。
“你出來一趟,其他人可以離場了,回宿舍也行,去食堂吃飯也可以,或者去隔壁協會二樓大廳,那裡有各組參賽的實時視頻。”
“你們可以去看看學習學習,陳鈞跟我走一趟。”
“是!!”
陳鈞急忙迴應一聲,起身跟上中校。
因爲他知道這個傢伙過來,代表的是誰找他,那可不能耽擱啊。
“班副,我們在隔壁二樓等你。”
樑魁在後面提醒道。
“好!!”
陳鈞迴應過後,兩人快步從競賽大廳的側口離開。
爲啥不走正門呢。
陳鈞原本也有些疑惑,可當他看到,剛剛離場的金陵陸軍指揮學院十人,正被一羣飢渴的記者給堵住。
手中的炮筒子都快懟到嘴裡了。
他縮了縮肩膀,心領神會的從側門離開。
沒辦法啊,外面的記者等一天了,眼瞅着外面天都要黑了,一整天只聽解說,沒見到參賽的人員出來。
那能不飢渴嘛?
這時候是逮誰採訪誰,管你輸贏,對着鏡頭你總該說點積極向上,表明大賽境況的話吧?
別看金陵陸軍指揮學院那幫傢伙,一個比一個軍銜高,可真遇上記者。
沒應對經驗的情況下,不撂下點好聽的話,透露點大賽的情形,就甭想走。
陳鈞替他們默哀了一秒,隨即又想到何京他們這會也要離開。
結果轉頭的功夫,就看到何京他們已經被盯上,長槍短炮都杵臉上了。
他只得無奈的搖搖頭,隨即跟上中校的腳步離開。
被記者採訪是不是好事,這要看怎麼理解了,反正戰敗的人恐怕不太希望出現這種場面。
陳鈞自己倒是沒判定好與壞,但大賽未終,第一未拿,他這時候可不想接受採訪。
由於這會別的組大賽還在進行,大多成員都沉浸在比賽中,其中有一組結束,並沒有引起別的組關注。
甚至很多正在交戰的隊伍,壓根不知道他們結束的事情。
等兩人離開競賽大廳。
領頭的那名中校回頭瞅了一眼陳鈞,他隨口問道:“我聽剛纔有人叫你班副,你在班裡擔任副班長?”
他問這句話純屬是好奇。
因爲憑藉陳鈞的能力,以及在大賽上的表現,當個班副好像有點不妥。
“沒,那是以前剛去陸院新訓時,擔任過一個月的副班長,然後他們就一直叫我班副。”
陳鈞聞言,他如實的迴應。
“嗯,那挺好,我叫楊傳州。”
中校軍官點點頭,隨即就很突然的介紹了下自己的名字,而後又不吭聲了。
陳鈞當然知道他叫楊傳州,畢竟是管競賽的負責人之一,名字就在競賽大廳那貼着呢。
但人家自我介紹,意義上就不一樣了啊。
楊傳州應該是跟着昨晚那位首長混的,按照副院長說,那位首長是總參的人。
那傢伙,這種單位出來的人,職位前面恐怕沒幾個能壓得住他了。
能跟着首長混,並且還主動介紹自己的名字,從這些舉動裡面,陳鈞能讀出一些信息。
他覺得應當是雛鷹培養計劃的名單,快要落實到具體了。
陳鈞心裡琢磨着,腳步卻沒停,一直跟着楊傳州來到另外一棟樓的信息室門口。
“篤篤篤”
這回楊中校沒把他一個人撂在門口跑路,而是主動敲了敲門。
隨即沒等裡面傳出迴應,他就帶上陳鈞推門走了進去。
信息室內部面積並不大,目測應該有三十多個平方,裡面除了一個類似待客室裝扮的幾個沙發,和一個茶几外。
就只剩被投影整面牆壁的大屏幕,屏幕上分割成一個又一個作戰的詳細情況。
無數代表着電磁波信號的光影,部隊行軍方向的指引線,出現在屏幕上,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場景倒沒什麼,真正讓陳鈞內心一凜的是。
在這小小的信息室裡面,足足坐了八九位肩章帶松枝的首長。
除了昨晚見過那位,還有豐校長之外,這裡還有六七個他壓根不認識的人。
看到這種場景,陳鈞哪還顧得上考慮其他啊。
當即立正身軀,敬禮,言語慷鏘道:“報告首長同志,西京陸軍邊防學院大三學員陳鈞前來報道,請首長指示。”
突兀的聲音,洪亮的嗓音。
很快讓幾名正在觀看作戰過程的首長,將目光投過來。
“陳鈞。”
陳渙然看到他進來,笑着指了指,對着身旁的幾名老戰友介紹。
陳鈞這個名字,在別處或許不怎麼出名,但是在各大軍事學院中,還算得上是小有名氣。
原因無外乎還是他寫的那份《未來強軍目標》在軍部大會上引起了一些關注。
原本兩年過去,很多人都已經對他沒啥印象了,畢竟平時人家事也挺多的。
反正不管咋說,總不能讓人家一個校長,整天記得他吧。
可沒想到這次全國兵棋推演大賽,這小子又出來蹦躂了。
能講理論,可以操作實踐,這種人才放到哪都是相當受關注的類型。
幾名校長聽到陳渙然的介紹,他們只是微微點頭,嘴角帶着一些笑意看向陳鈞。
唯獨其中一名身形略顯消瘦,年齡大約五六十歲,但卻精神矍鑠,目光炯炯有神的老校長盯住了陳鈞。
他就是林臻和,也是金陵陸軍指揮學院的校長。
昨天才帶着自己學院的代表隊來京都,今天就被陳鈞以橫掃的姿態,給掃出局了。
別說競爭前三甲了,目前連維持晚一點出局都做不到。
作爲第一位被淘汰的“苦主”,老校長心情有點不爽,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陳鈞?”
林臻和語氣平和的開口。
“到!!”
陳鈞不認識這位是誰,但甭管是誰,這種地方聲音大點回應,總不會有錯。
“剛纔那場作戰你指揮的應該不是大縱深推進的戰術戰法吧?”
“伱是從哪學來的這種,讓大部隊化整爲零,以突襲的方式進城?”
“又是從哪學習的城市攻防戰,要演化立體攻防的優勢,徐徐推進。”
林臻和的語氣雖說很平和,但話語中多少帶點不爽的意思。
平時倒沒啥,一個校長也不至於這麼小心眼,可現在一羣老戰友都在啊。
自己第一個出局。
這臉上多少有點化不住,瞅見陳鈞,說話多多少少會有點明顯。
聽到老校長詢問,陳鈞再看看豐校長一臉蓋都蓋不上的笑意。
他當即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也大概認出這位詢問的首長是誰。
這是,剛揍了小的,大的過來找他出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