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很好奇，城牆上那一排又大又粗的金屬圓筒是什麼！”
聽到這句話之後，姬肅也忍不住朝城牆上看去。
城牆很遠。
但胎蛻之後，五感都會清晰數倍。
他作爲一品靈胎，只要有一絲亮光，都能夠將東西看得真切。
遙遙望去，他看到了城牆上，每隔不到一丈，就架着一個一人粗的金屬圓筒。
圓筒有着黑洞洞的洞口。
筒身頗爲黯淡樸實，不仔細看甚至察覺不到金屬光澤。
這是什麼？
弩機？
不太像！
哪有這麼粗的弩箭？
即便真有這麼粗的弩箭，這個箭筒是不是短了些？
不認識。
不懂。
不足爲懼。
姬肅擺了擺手：“一點波動都沒有，一根連陣紋都沒刻錄的金屬，你何必一副擔憂的樣子？”
“也是！”
南宮燕漠然搖頭：“這次主攻的人是你，就算吃虧也輪不到我吃虧，我這麼擔心做什麼？”
說罷。
便轉身回營休息了。
姬肅眉頭微擰，對她這句話有些不悅。
不過也沒多說什麼。
現在的聯盟，各個成員之間關係頗爲微妙。
炎國是打仗的主力軍，也吞掉了聯盟中最多的資源，他這個炎王跟姬峒的合作堪稱親密無間。
對於姬峒，他頗爲信任。
但和姬峒的直屬手下關係就沒那麼好了。
尤其是這個南宮燕，平時只做她認爲對姬峒好的事情，對這些盟友一點好臉色都不給。
雖然在姬峒的管理下，彼此之間沒有什麼大沖突，但南宮燕總是能讓他感覺到不小的威脅。
算了！
先打完這場仗再說！
姬肅望向黎國的城牆，心中充滿了戰意。
這次他主動請纓御駕親征，並不是爲了所謂的戰功，畢竟他都已經當炎王了，在名義上屬於聯盟之中地位最高的一級，實質上的地位，也只有姬峒比他高一點點。
這所謂的戰功，對他一點用都沒有。
所以這次主動過來，他只有兩個目的。
一是幹碎縈繞在他心中數年的夢魘，給自己努力卻蹉跎的半生一個交代，不交代心念就不通達。
二是來證明自己的爭霸主張，因爲姬峒一直將黎國視爲大敵，所以整個戰略上，都會選擇避免和黎國產生衝突。自己則認爲不然。
這次幾座韓城空懸，聯盟不拿白不拿，終於有了一次順路試探黎國的機會。
所以他來了。
他要一舉擊垮黎國城池，證明黎國不過是個紙老虎。
如此，便能大幅度改變聯盟以後的戰略。
而他，也能因此取得更高的話語權。
“明天見！”
姬峒看着城牆，淡淡地笑了一聲，隨後便轉頭回營帳休息去了。
……
翌日清晨。
營中炊煙剛熄，聯盟便列兵十餘萬，整整齊齊地陳列在城牆一里開外。
軍紀嚴明，氣質凜冽。
這邊是僅用幾年時間就把整個齊國打垮的精銳之師，便是黑甲軍團，也調出來了一部分由姬肅指揮。
精良的攻城器械飛快組裝，轉眼之間就高高地立了起來。
姬肅轉頭望了一眼，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微笑。
前幾年齊土捷報頻頻，其中南宮燕帶領的軍隊表現最爲亮眼，幾乎掩蓋了其他所有人的光芒。
不過，一人串聯整個黑甲軍團戰鬥力雖然不俗，卻並不代表聯盟只有這一支軍隊能打，他們炎國軍隊也是全程強勢。
不僅軍隊能打，墨家工匠造出來的攻城器械同樣強勢，便是比起幹國這個虎狼之國，也絲毫不遜色。
對於此次攻城。
姬肅信心滿滿。
他看了看天色，渾厚的聲音傳到了每個人耳中。
“全軍出擊！”
話音剛落，便是震天的殺聲。
整個軍隊平穩向前推進，軍械在後，抵達城下的時候，先頭兵便已經扛着雲梯和撞城門的柱子衝了過去。
氣勢如虹！
他們有最爲堅韌的甲冑，和最爲豐富的攻城經驗。
即便城牆的弓弩手再強。
也絕對不可能擋得……
“轟！”
一朵火雲在人羣中綻放開來。
雲梯材質堅硬尚且能頂得住，但扛着雲梯的大頭兵就沒那麼幸運了，攻城戰中能被當做大頭兵的，一般都在五品靈胎以下，哪能扛得住這種轟炸？
一排人當即倒地，離爆炸中心不遠的直接一命嗚呼，離得遠一些的也倒在地上，要麼是被爆炸餘波衝暈了，要麼是露在鎧甲之外的部位被深深地嵌入了鐵片，慘嚎着在地上打滾。
“嚯！”
姬肅驚了一下，這種程度的攻擊，雖然對大頭兵傷害巨大，但對靈胎在三四品的高手沒有太大的影響。
可……
怎麼做到的？
那根看似又大又粗，但感覺沒什麼大用的金屬筒，憑什麼能夠造成這樣的傷害？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又是一朵朵火雲在人羣中綻放開來。
誰拿得有東西就打誰。
只聽爆炸的聲音不絕於耳。
便有一片片大頭兵丟下雲梯和攻城樁倒在地上，隨後又被不遠處的大頭兵重新扛起來，然後再被炮火重新轟停。
一開始還能慢慢接近城牆，到後來乾脆被轟到接近阻滯了。
“轟！”
“轟！”
“轟！”
一陣陣爆炸聲，直接給姬肅的頭皮都轟麻了。
他怎麼都想不出來，黎國憑什麼能夠打出這樣的攻擊，也沒感覺到真氣或者法力的波動啊！
這是怎麼回事？
但他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多想了，他淒厲地嘶吼着：“投石車，給我把那些金屬筒打爛！”
話音剛落，投石車便一架架啓動。
每一架都花費了大價錢，上面刻錄的陣文，讓他們攻齊無往而不利，甚至能夠直接砸塌城牆。
“嗖！”
“嗖！”
“嗖！”
一顆顆巨石朝城牆上的金屬筒飛去。
姬肅神情凝重，這些金屬筒必須要毀掉，這種程度的爆炸，對於真正的高手影響微乎其微，但攻城的主力就是這些修爲一般的大頭兵。
怎麼？
難道讓三品靈胎的高手去扛雲梯？
兩鬢不知何時已經沁出了冷汗，只有毀掉這些金屬筒，攻城戰纔有一絲希望。
他的目光隨着巨石飛快飛向城牆。
然後……
他看到了讓他無比絕望的一幕。
曾經時常能轟爛城牆的爆裂局勢，如今砸在黎國的城池上猶如蚍蜉撼樹，別說破了城牆，就連在城磚上砸出裂痕好像都是奢望，而那些金屬筒更是有專門的碉洞保護。
姬肅眼皮劇烈地跳動了幾下，混凝土澆築加固的城牆炎國也有，雖然炎國主要精力在擴張上，城牆加固的進程比較緩慢，只有幾座關鍵的城牆用混凝土加固過，但姬肅很瞭解混凝土城牆的強度。
很強。
可不至於這麼強吧？
姬肅定睛看去，發現每次城牆被轟擊的時候，都有淡淡紋路在整座城牆上都若隱若現。
頓時，姬肅嘴脣都哆嗦了起來。
防禦陣法！
而且是有源石爲基的防禦陣法！
在陣法的保護下，整座城牆都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再強的衝擊力都會分攤到城牆各處。
如此強橫的陣法，至少需要一塊百斤的源石作爲動力。
這……
姬肅要瘋了，他也不知道爲什麼黎國能夠這麼土豪，居然用此等源石守一座城！
“真是有病！”
“是不是玩不起？”
他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副將也看出了事態的嚴重性：“陛下！現在怎麼辦？還繼續攻麼？”
“攻！怎能不攻？”
姬肅遙遙地看着金屬筒，眼神有些暴戾：“我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但肯定價值不菲，黎國再有錢也不能一直不停，我就不信他們能從頭轟到尾！”
副將咬牙道：“好！”
於是。
“轟！”
“轟！”
“轟！”
炮火不停，持續了半個時辰。
炎國倒地的大頭兵已經數千，可那麼多雲梯，一座架在城牆上的都沒有。
副將聲音都是抖的：“陛下！還繼續麼？”
姬肅：“繼，繼續吧……”
然後又是一通狂轟濫炸。
姬肅繃不住了，這些爆炸的東西難道不要錢麼？
他只能擎劍嘶吼一聲：“能飛的！隨孤一起毀掉那些金屬筒！”
說罷。
近百高手騰空而起，朝城牆上飛去。
然後……
“吱呀！”
“吱呀！”
“吱呀！”
接連數百弓箭滿弦的聲音響起。
只感受波動就知道，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弓箭，而是以身體蘊養的本命神兵。
其中近一半都是兵人境以上的波動。
嚯！
哪來的這麼多兵人境高手？
把弓箭當做本命神兵，什麼家庭條件啊這麼奢侈？
姬肅有種罵孃的衝動，但凡有點潛力的人，都不會把弓箭當做本命神兵，因爲這種武器雖強，卻太過侷限，而有潛力突破兵人境的人又太少，畢竟資源就這麼一點。
他感覺黎國人瘋了。
但黎國人瘋不瘋，都改變不了他現在被一堆強弓鎖定的結果。
他後背的每個毛孔，都彷彿化作了噴泉，噗嗤噗嗤朝外冒汗。
他慌了。
“降落！”
“降落！”
於是炎國高手兵團，纔剛剛起飛，就已經降落了。
姬肅臉色難看得就跟吃了屎一樣，縱使再爲不甘，也只能喊出一句：“收兵！”
不收兵不行了。
有那些金屬筒在，雲梯就架不上去。
雲梯架補上去，主力軍團就衝不上去。
可偏偏還有專門的狠人弓箭手保護金屬筒。
閉環了。
這座黎國的城池，彷彿銅牆鐵壁，讓姬肅都有種窒息的感覺。
除了撤兵，別無他選。
“嘩啦啦……”
炎國軍隊飛快收攏，好在城牆上的黎國人比較好說話，交涉以後選擇了挺火，允許炎國軍隊給戰友收屍。
第一次攻城戰，連一個時辰都沒有到就草草結束了。
姬肅揉着腦袋，感覺自己的頭皮好像被嬴無忌用雷法劈了一個時辰。
麻！
太麻了！
這是什麼守城策略？
老子這輩子都沒聽說過！
他仔細想了很久，對這種守城戰的評價只有四個字：無懈可擊！
“你就這麼打算放棄了？”
南宮燕的聲音頗爲不屑。
姬肅眉頭一擰：“怎麼？把主攻權交給伱，你能攻下這座城池？”
南宮燕沉默：“……”
由她串聯的黑甲軍團雖然很強，但也沒到能夠完全忽視炮火的程度，硬頂着上或許可以成功，但受到的損失絕對不是她能夠承受的。
軍機大營中。
所有將士都沉默不語。
他們都被這一場戰役打懵了。
這種戰役，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
良久。
副將開口問道：“陛下！現在我們怎麼辦？撤兵麼？”
他已經有了退意。
一開始他也想着黎國的這種攻勢持續不了太久，這麼大的威力肯定要燒不少錢。
可人家一炮又一炮，根本就不帶停的。
誰都不知道一炮多少錢。
但都知道一炮至少死四五個炎國大頭兵。
“撤兵？撤什麼兵？”
姬肅雙目赤紅：“這武器極其精良不假，但黎國這麼多城池，怎麼可能每座城池都有這種配置？好！便是真有這種配置，那高手弓箭團呢？難道黎國已經有成千上萬個兵人境了不成？
只要這些射箭的不在，我們就能毀掉那金屬筒！
撤什麼兵？
都給孤振作起來，換一座城來攻！
今夜不休息！
開拔！”
於是，在姬肅地帶領下，炎軍飛快地換了一個陣地。
而南宮燕，則是在黃昏時收到急令，帶着黑甲軍團撤退了。
兩日後。
“轟！”
“轟！”
“轟！”
“起飛！”
“唰！”
“唰！”
“唰！”
“降落！”
姬肅麻了，黎國這邊居然還真每一座城牆都配備的有金屬筒。
弓箭高手的數量倒是沒有那麼誇張，但全員高手組成，行軍速度自然要比數十萬的大軍要快。
炎國軍隊去哪！
他們就去哪！
這誰頂得住？
反正姬肅是真頂不住了，臉黑得跟木炭一樣。
軍機大營，一夜未眠。
沉思一夜的姬肅，終於下了一個痛苦的命令。
“撤兵！”
……
楚國。
神將府。
羋星璃手裡攥着戰報，眼睛都有些發亮：“這就是你說的大炮？”
嬴無忌點頭：“昂！”
羋星璃抿了抿嘴，眼神中帶着一絲期盼：“無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東西應該跟煙花是同一種原理吧，也就是說……這是你的東西？”
嬴無忌咧嘴笑道：“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羋星璃深吸了一口氣：“這種炮，我也想要！”
“哦？”
嬴無忌挑了挑眉：“你想要幾炮？”
羋星璃看他賊兮兮的神情，就感覺他肯定是想歪了，俏臉不由紅了紅。
但現在。
明顯是正事要緊。
她輕哼了一聲：“那當然是大炮的整個工藝我都想要！”
雖然她幾乎沒有在一線打過仗，但並不代表她對戰事不敏感，這種對低端戰力能造成極大傷害的武器，在戰場上能起到極大的作用。
若之前的瑜城有這般，即便面對妖潮，也能發揮出巨大的作用。
如果楚國也能做到黎國這般，給每一座關鍵城池都配備上，那楚國也能成爲鋼鐵堡壘。
她怎能不饞？
嬴無忌輕嘆一口氣：“這怕是有些難！”
羋星璃坐在他身邊，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一副悽楚的模樣：“你不是說在楚國這幾年，都會把我當成真正的妻子麼？爲什麼趙寧能有的，我卻沒有，是我沒趙寧有料，還是我姿勢沒有她多……”
“呔！”
嬴無忌有些麻：“休要撒嬌，釀酒技術製糖工藝我都交給你了，真掏空了。”
他有些蛋疼，他也是後來才明白，夫妻根本不可能存在單純的合作關係。
整天沒羞沒臊睡一個被窩，怎麼可能一點私心都生不出來？
反正現在釀酒技術和製糖工藝正在逐步交到羋星璃手中，成了楚國兩大財源，隱隱有種一碗水端平的意思。
羋星璃依舊是那種流氓的性子，卻並不代表她學不會撒嬌這種手段，反而用得溜熟。
“我就知道，當大老婆的有特權！”
羋星璃眼睛霧濛濛的，看起來悽楚無比。
半是真情流露。
半是戲精附體。
最要命的是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從簡約而不簡單，變成了半露不露。
嬴無忌嘴角抽了抽：“快別演了！這個不是我不給你，我是真的不擅長這個，只知道一個原理，就連煙花都是吳丹幫我造出來的，你說我能造出這大炮？”
“但你連原理都沒告訴我。”
“可拉倒吧！你知道黎國爲了造出這個，給學宮的工匠們砸了多少錢麼？就楚國前幾年的財政情況，你能拿出多少錢？”
“好吧……”
羋星璃只能點頭，楚國的確負擔不起，但話鋒一轉：“你兇我？”
嬴無忌：“我……”
羋星璃嘻嘻一笑：“逗你的！不過這大炮，我是真的想要，你能不能幫我想個辦法？”
嬴無忌咂吧咂吧嘴：“過幾天我拉個夢境，你跟我大老婆談。”
“啊？”
羋星璃有些緊張，這種大訂單，的確應該國對國處理。
只是她自從辦了嬴無忌，她還沒有跟趙寧見過面，還真有些心虛。
不過這一面，終究還是要見的。
猶豫片刻，她還是點了點頭：“好！我要好多好多炮！”
說着。
一雙手就開始不老實了起來。
嬴無忌趕緊阻止她：“別別別！快黃昏了，我先去忙正事兒，回來再說！”
羋星璃咬了咬嘴脣，停住了放肆的雙手，幫她整理好衣服。
抱了抱他，輕聲說道：“你要小心啊！”
“嗯！”
嬴無忌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了一面鏡子。
……
炎國。
接到傳訊符的姬峒，臉色變得相當陰沉。
他看着虛影中的南宮燕，沉聲問道：“那金屬筒，當真如你所說？”
南宮燕點頭：“是！”
“呵……”
姬峒淡笑一聲：“知道了，你立刻帶兵回來，準備對吳國動手了。”
南宮燕愣了一下：“這麼突然麼？”
姬峒點頭：“幾年前在絳城上空綻放的煙花，我可還記得！這個吳丹，究竟還藏了多少好東西是我不知道的？可以結束了，這個人跟我們不是一條心。”
“是！”
南宮燕點了點頭，便直接取消了傳訊符，跟打定主意換一座城攻打的姬肅告了別，便飛快帶着黑甲軍團回程了。
姬峒望向吳國王宮的方向，微微一笑。
騰空而起。
一步踏出。
身形便徹底從炎國上空消失，出現在了吳王宮的上空。
“鏗！”
“鏗！”
“鏗！”
發現有不速之客接近，王宮之中的侍衛立刻做出了警戒。
不過確定是姬峒之後，就又紛紛收回了兵刃，恭敬行禮。
“見過並肩侯！”
“免禮！”
姬峒淡淡一笑，便落在了地面之上。
不等太監通報，便直接朝王宮內走去。
當然。
太監也不敢攔他。
在聯盟之中，名義上並肩侯和吳王是平級的，實質上還要高出半級，姬峒想要見吳丹，他們根本就沒有攔的資格。
大步踏進王宮。
此刻。
吳丹正一身便服，倚靠在書案上看書。
是歷代先哲的治國之論。
他對這些東西好似並不感興趣，經常看着看着就走神了，眼神總是不經意瞟向書架，上面整整齊齊地碼放着工匠先賢編撰的書籍。
有些眼饞，但眼巴巴地看一會兒，只能嘆一口氣，把目光收回到治國之論上。
在他身旁，坐着一個長相柔美的女子。
看到吳丹這副模樣，不由欣慰地點了點頭。
她是吳丹的王后，是先王退位之時，特意給吳丹擇的良配。
自吳丹登基以後，她給吳丹生了三個兒子，夫妻關係頗爲和睦，日日督促着吳丹學習治國之論。
恰逢這時。
一個小不點，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奶聲奶氣道：“父王，我想吃糖葫蘆。”
吳丹臉上頓時露出了慈愛的笑容，正準備抱過孩子說幾句話。
王后卻擺了擺手：“去去去，不要耽誤你父王唸書。”
“哎！”
吳丹有些不開心：“對孩子那麼兇做什麼？我看書重要，孩子吃糖葫蘆就不重要了？瑤姬，你帶着孩子去吃，孤自己讀書。”
瑤姬有些遲疑：“您……”
吳丹撇了撇嘴：“孤又不是小孩子了！今日習治國之論的時間，肯定不會偷工減料。”
說着。
便放下書本抱起孩子，逗弄了一番道：“跟着母后去吃糖葫蘆，到晚上父王再抱你！”
小娃娃奶聲奶氣地說了一聲好，便被塞到了王后的懷裡。
王后輕聲細語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吳丹笑了笑，便合上了治國之論，笑嘿嘿地從書架上取出一疊厚厚的圖紙。
仙武高達。
第三次優化。
繼續！
提筆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朝角落望了一眼，那邊還是沒有人，但他總是感覺有人的樣子。
這個錯覺，持續了好幾年。
算了。
不管。
先爽一爽再說。
接着便低下頭寫寫畫畫，發出唰唰的聲音。
剛進入佳境。
殿外便傳來一個聲音。
“並肩侯到！”
“嗯？”
吳丹眉頭一擰，神情沉重了幾分，飛快收起圖紙。
大踏步向前，笑呵呵地拱了拱手：“並肩侯，好久不見啊，快請快請！”
姬峒笑呵呵地走了進來：“吳王也請！”
兩個人看起來頗爲熱絡。
很快就面對面坐下，就像是多日未見的老友一般。
www▲ тт kΛn▲ Сo
吳丹笑着給他斟了一杯酒：“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前線正在打仗呢，侯爺怎麼有空來我們這個小地方啊？”
“這不是想吳王了麼？”
姬峒接過酒水一飲而盡，補了下半句：“特意來看看吳王康健與否！”
吳丹似笑非笑道：“這裡不是有很多侯爺的人麼，想知道我的現狀，又何必親自到來？”
這話有些不友好。
但事實上的確如此。
聯盟之中，吳炎兩國是最老的成員，吳國雖然國力弱小，享受的卻是跟炎國一樣的待遇，兩國平起平坐，看似吳國佔盡了便宜，但其實不然。
吳國身上，有一個炎國不曾有的枷鎖。
就比如現在的吳王宮，裡面有不少姬峒安插進來的高手，時時刻刻監視着吳丹的一舉一動。
畢竟這個人是從黎國走出來的，而且還是嬴無忌曾經的至交好友，雖然走的時候有背叛的舉動，但姬峒依舊沒有辦法完全信任他。
不過這些年，吳丹除了藏私技術核心，表現得一切正常。
所以除了高手監視之外，姬峒給了吳丹相當好的待遇，不然姬肅也不可能多次搶奪工匠未果。
但現在……
姬峒不相信吳丹跟黎國的大炮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此利器吳丹卻藏了那麼久，這等異心已經超出了他的忍耐範圍。
既然已經到這裡了。
姬峒便不再拐彎抹角，輕輕抿了一口酒，淡笑着看着吳丹：“當然！此次前來，我主要是想問問吳王，跟姬某合作是有哪點不順心麼？”
吳丹瞳孔微縮，他早就料到了有這天，但沒想到姬峒這麼決絕，上午才聽見大炮響，下午就直接過來了。
不過他並未驚慌，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天色，哈哈大笑：“除了你派人監視我，以及你的制度像坨屎之外，也沒有什麼不順心的地方。”
聽到這話。
姬峒忍不住生出了一絲怒氣。
他可以接受任何質疑。
唯獨不樂意被人質疑自己的聖人之路。
這個吳丹……真是好大的膽子。
姬峒冷笑一聲：“所以一切都是你們預謀好的對吧？”
吳丹假裝聽不懂：“什麼預謀？”
姬峒眯了眯眼：“你帶着一部分技術核心向我投誠，墨者工匠一部分被烏問帶到楚國，跟着我的那一部分，也被你拉攏腐蝕心智。
今日南宮燕與姬肅一起攻黎，黑甲軍團主力遠行。
然後你們就想趁此機會逃跑？”
吳丹有些驚訝：“還真被你猜到了！”
姬峒冷哼一聲：“那你感覺你們能逃掉麼？”
吳丹有些心驚，這個姬峒反應速度實在有些太快了，笑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試得好！”
姬峒攥着杯子，隨着一聲輕響，在外界珍貴無比的琉璃杯，已經碎成了玻璃碴。
他神情難看：“來得還真是猝不及防！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的人現在已經人手一面鏡子了吧？嬴無忌想必也已經楚國邊境，隨時準備進入暝都接你！
至於你們會去哪……
暝都的安邑對吧？
真好！
你們跟黎國的反目也是假的，今夜的暝都，恐怕黎國也會派出不少軍隊！
你們算得可真是好啊！”
姬峒越說越怒，他朝外看了一眼，天色已近黃昏，最多再有一刻鐘的時間，暝都的出入口就會打開，打開不到一個時辰，就會關閉，直到第二天的黃昏再打開。
吳丹有些心驚，沒想到姬峒不僅反應快，還在這麼短的時間，把嬴無忌給他安排的後路摸了個八九不離十。
吳國宗室這麼多人，還有辛辛苦苦拉攏來這麼多工匠，想要從現世逃跑根本不現實。
所以只能進入暝都。
雖然進入暝都再出來，還會是進入暝都的位置。
但只要一直在暝都裡面呆着就沒問題了，安心在裡面生活就行，反正暝都安邑是黎國的，他們這些工匠就算在裡面，也能組成一個工匠學宮工作，甚至跟大黎學宮那部分人有學術交流。
暝都雖然是姬峒的大本營，不少爲我教的小卒子，乃至一部分黑甲軍團都日常在暝都駐紮，但這畢竟不是他能肆意掌控的世界。
只要姬峒在黃昏之前反應不過來，一天的時間就足以他們在暝都殺出一條血路，把所有人都護送到暝都安邑。
但沒想到，姬峒還是反應過來了。
不過，反應過來又能如何？
吳丹淡淡一笑：“你反應很快，我很佩服，但我們已經成功了。”
這個人是反應過來了。
但南宮燕那一批黑甲軍團主力，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人手一面鏡子。
只要進入暝都，壓力就會驟減。
姬峒面色冷然，眼神中的殺意毫不掩飾：“這次我敗了，但你得死！”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早跟吳丹動手，所以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的佈置。
以他的修爲，想逮誰都可以。
但絕對不可能全都逮住。
這次敗了。
敗得很徹底。
但不影響他過來殺吳丹。
吳丹笑容坦然：“死就死吧，反正我已經活夠了。吳國我撐不住，註定對不起列祖列宗。但墨者工匠得以保全，吳氏也能延續下去，不至於我到九泉之下連祖宗的面都不敢見。更何況，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九泉。”
“混賬！”
姬峒怒不可遏：“我究竟哪點虧待了你，竟值得你如此背叛？”
吳丹哈哈大笑，反問道：“你究竟哪點對得起我，值得我對你俯首稱臣？”
“那些工匠難道不是……”
“呸！墨者工匠都是墨家的，你一個墨者公會的敗類，哪來的資格把他們當成私有財產？吳國與你結盟，換得幾年安寧，卻也給你提供了不少幫助，我不欠你的！”
“哈哈哈哈！有骨氣！”
姬峒幾欲被憤怒衝昏頭腦，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如此偉大的聖人之路，竟連區區一個吳丹都不願意跟自己走。
他眼角瘋狂顫抖：“今日真是殺了你也難泄我心頭之恨，吳丹！你很不錯，你贏了！”
說罷。
右手一招，從空氣之中抽出了一把劍。
天子劍！
周室崩塌之後，他一直帶在身邊。
姬峒神情冷峻：“今日我用這把劍殺你，算是我對勝者的尊重！”
“那來吧！”
吳丹輕輕嘆了一口氣，儼然已經放棄了抵抗。
此刻他身上，有嬴無忌贈送的寶物，能擋聖人一招。
但也僅僅只能擋一招而已。
今日。
必死無疑。
不過妻兒應當能逃脫了。
剛纔告別的時候，瑤姬聽到了他最後的暗號。
只可惜……
吳丹朝大殿的角落望了一眼。
只可惜……到臨死的時候，都沒能再見她一面。
不過這輩子。
值了！
我吳丹沒有對不起兄弟。
也沒有對不起墨者公會。
更沒有對不起母國家族。
還留了三個親生的孩子。
死了又如何？
可就在這個時候。
一道身影緩緩從虛空中走出。
“殺我兄弟，這話是不是說得太早了些！”
嬴無忌手持含光劍，似笑非笑地看着姬峒：“大聖人，你覺得憑我現在的修爲，能幫吳丹扛出進入暝都的時間麼？”
姬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