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我沒聽錯吧,他,他居然說話了。”
“嗯,沒聽錯。”
“他說了什麼?”
“他說,讓我以後不要隨便佈陣。”
話落,趙區區瞪大眼睛,“對了,那酒罈砸中的位置,就是陣眼好犀利的目光。”
她望着走的歪歪斜斜的中年人,第一次對這麼整日昏沉的父親產生了幾許好奇。
高手啊。
“什麼陣眼區區你在說什麼啊”趙爾爾皺着眉問道。
說到這,趙區區到有些不好意思,“剛剛我按照書上所說,布了一個迷迭陣,然後入陣,準備好好實踐一下,誰知道你忽然闖了進來,打亂我的步伐,一下子,守陣變成半殺陣,若不是父親一下子用酒罈子砸壞陣眼,咱遼有的折騰了。”
“你說什麼?剛剛那是你布的陣?”趙爾爾都要跳腳了,眼裡滿是不可置信,“先生曾說過,陣法詭譎莫測,非天人不可近,大周戰將陣法精通者不過十人”
“陣法這麼稀奇?”趙區區驚歎,對於這個事實有些不能接受,在她看來,陣法是打仗將軍的必備本領,誰曾想,堂堂大周,精通陣法的不過十人。
“不,不是稀奇,”趙爾爾倏的冷靜下來,看着剛剛到他腰部的趙區區,蹲下來,撫着她的臉說道,“是神奇,區區,你很神奇知道嗎?”
趙區區無語。
她兩輩子都在學這個東西,好不容易實踐一次還被人捧着說,你真神奇,她是該哭還是該笑。
而且書房中那些關於陣法的書籍不在少數,由此觀之,這個時代並未出現文化斷層的情況,但爲何,就沒有陣法大師呢?
第一次,她有一個局外人的身份開始對這個時代產生一絲絲興趣。
“區區你有如此資質,不應默默無聞,去京城我會留心一下,給你找個精通陣法的好師傅。”趙爾爾眼中亮光漸盛。
師傅?
趙區區看了一眼明顯不在狀態浮想聯翩的哥哥,心說你真是走眼了,就從剛纔父親那隨意一摔破陣來看,這就是大好的師傅
“不用了,我已經有了人選。”她輕輕說到,不知道趙爾爾有沒有聽見。
…………
月色沉沉,小鎮一片寂靜。
榆樹底下,有兩人並肩而立,低低細語。
“大哥,你何苦如此,阿語她已經去了,現在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是這兩個孩子啊”
“爾爾聰慧好學,策論經書早就背誦熟悉,這年的春試他毫無懸念,過了,他便是大周最年輕的童生,有子如此,夫復何求。再過些時候帶爾爾回京城去一趟祖
宅,老祖宗見了他肯定會心生歡喜,繼而大力培養,趙家多年後,又多出一位名揚天下的大才子。”
趙琳藉着月色看着身旁這位男人,眼裡目光復雜,幾年前,他也曾是趙家的希望,大周的名人,多少未出閣姑娘的夢中,可誰知道,如今的他,與街道醉漢無二,成日無言,渾渾噩噩,若不是今日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她還真以爲當年這位讓她引以爲豪的哥哥已經醉生夢死,不知清醒爲何物了。
“爾爾一旦大有成就,當年的那些事就可以抹平了,皇族拿什麼來挑你的毛病?”
她言辭懇切,目光堅定,若是一般人還真會爲這番話動容,可是,她勸說的這位對象早就身經百戰,無視任何話語。
看着這人半點反應都沒有,趙琳也有諧躁
“罷了,罷了反正區區爾爾是我養大的,以後他們倆的事情我也繼續操勞。”
“不,你管不了區區。”
趙琳瞪目結舌,生氣的打了男人一下,“你終於肯吱一聲了還以爲你啞巴了。”話落,又想起剛纔他說的話,不由更加生氣,“我怎麼管不了區區了,那孩子冰焉愛,長大了肯定是個大美人,我會幫她找到一位如意郎君”
“區區跟着我。”男人喝了口酒,一錘定音。
趙琳剛想開口問爲何,遠方便傳來撕心裂肺的喊聲。
“祁陽山的土匪來了,土匪來了”
“土匪來了,土匪來了。”
“殺人了快點逃命啊
”
“土匪殺人了”
趙琳神色一變,眼中惶惶,看向遠方山丘,有亮光綿延,如一條火龍。
“糟糕還是晚了,快,收拾東西,走”
她回到房間立即收拾衣物,順便叫醒了趙爾爾,“快看着妹妹,祁陽山的土匪來了,我們得快離開”
趙爾爾一下子站起身,“什麼,祁陽山隸屬大周,山上土匪從來只攻擊其他四國之人,爲何今日會來我們這裡?”
“別問那麼多,快走”趙琳目光一寒,“我們連夜趕往朝城。”
趙爾爾被她這罕見的肅殺表情給鎮住了。
一時間不敢多言,抱起區區就準備出門。
“哥,等一會。”一直沒睡的趙區區忽然說道,“父親還醉着呢,我得去喊醒他。”
趙琳聞言,深深嘆了口氣,想着剛纔跑得快,還沒來得及提醒那頭倔驢,“是極,區區你快去,萬不可耽誤時間。”
趙區區點頭拿起衣服拔腿就跑。
外面嘶喊聲愈演愈烈,火光照耀的恍如白晝,馬蹄聲漸漸傳入耳中,再往前一點,她似乎可以看見那些手揚大刀殺人如麻的惡匪了。
”爹,爹。”她腳步飛快,穿堂入室,尋找着平日裡那個醉醺醺的男人身影。
“去哪兒了”她暗自皺眉,看着空着的院子,隨即將目光鎖定在書房,“不會吧。”
可是,除了書房,其他地方她都已經找過了啊。
她推開門,整個人都有些愣了。
他在看書。
很美好的畫面,那個一襲青衣的中年人,挽起蓬亂的黑髮,即便下顎有些碎鬍渣,也不影響那一張俊雅的面容。
這是她第一次看清這一世父親的面容。
認真的眉眼,修長的手指,昏黃的燭光,泛着墨香微微皺着的書籍,在這個註定不平靜的夜晚,卻有一種獨特的安寧在感染着她。
一片靜謐,趙區區蹲下身子,靠在書架,靜靜看着這男人。
這人,便是她的父親,是個不一樣的美男子呢。
她託着腮,癡癡的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美男子忽然擡頭問道,目光空遠,似乎在
看向他處。
趙區區回過神,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他點了點頭。
趙區區有些受寵若驚,四年來從未見過這人開口說話,今天一天他就對他說了兩句,實在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