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野種

皇后提及我兒,那是在平都公主的腦海裡,隱約留有記憶的父親。平都公主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渡過心頭的酸苦之意,又打起精神來安撫皇后,伸手拍上了皇后藏在衣袖下的手,平都公主是心思細巧的人,盛夏衣裳單薄,所以隔着衣袖平都公主清晰的感受到了皇后緊拽的拳頭,以及在這個隱忍的動作背後,苦苦壓抑的不甘。平都公主微垂下了雙眸,出口換了一套更加理智的說辭,道:“我也不能和姑姑比,姑姑是帝王之女,我僅僅是儲君之女。祖制帝王之女爲公主,儲君之女爲郡主,□□皇帝有二十四個兒子,二十四個兒子生下了百八十個孫女,那些個孫女連郡主之位也不是人人都有。說起來我這公主之位,還是破例加封的。”

儲君之女,天下所有的女兒最該依靠,也是最該靠得住的男人便是自己的父親,平都公主明白,歷朝歷代止步於儲君,而登不了大位的儲君,比從儲君之位順利登上大位的要多得多。那條路從來失敗的多,成功的少,自己的父親二十年前就有了結局,他是失敗者。父親失敗的結局早已讓平都公主失去了和德陽公主相較的心情。德陽公主夫妻恩愛,兒女繞膝且這些年德陽公主在諸宗室權貴之中處於領袖的位置,平都公主看在眼裡並不羨慕,平都公主是真正做到了恬淡的人,所以還能開朗的勸着皇后道:“皇祖母也說了靖平侯是數一數二,那般的人便是以我公主的尊位,也是可遇而不可求,而且我也不覺得靖平侯那萬年寒冰似的臉和性情有多好來着,或許私下他對着姑姑不是這樣的吧,但這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並不中意南安侯。”

平都公主是做到了與世無爭,她企圖以這樣的心境感染皇后,可是在皇后的理解裡,就成了不求上進。

皇后面對平都公主一副不求上進的態度深感痛惜,因爲對平都公主現在的狀態心痛而惋惜,就越發覺得平都公主現在的生活是不幸的,進而追究起了平都公主不幸的根源。從頭開始算,平都公主不是在皇后膝下長大的,她養在仁孝章皇后,就是以逝的太后身邊。太后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教養成什麼樣子,雖然最後淒涼收場吧,可是壽康大長公主,在她生前幾十年,可是國之瑰寶,風光無限,那樣恣意高傲的活了幾十年,最後死了也值了,平都公主如何呢,被太后教養成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

總歸在太后的心裡,親曾孫女,兒子唯一的後嗣,遠遠比不上,比不上……皇后心裡被絞得喘不過起來,幾十年隱忍慣了的性情,在這般喘不過氣來的時刻,還能讓表情表現得無風無雨,甚至連隱在衣袖下的緊緊拽成的拳頭也鬆開了。

在太后心中,兒子唯一的後嗣還比不上皇上不知道從哪裡抱來的野種!

那個野種竊居了她孫子的位置,卻沒有善待她唯一的孫女,之前任由她經歷了一次不幸的婚姻,現在也不管她在公主府亂七八糟的生活。

其實平都公主第一次婚姻的不幸,和皇后信任的高恩侯府有莫大的關聯,可是這樣的關聯在該分擔後果的時候,被皇后自動忽略了。當不幸已經發生的時候,從別人身上找理由,才能讓自己問心無愧。

這般種種因,造成了平都公主現在的果,皇后甚至不能提醒平都公主她現在遭受的,不公平的前半生,一個虛榮的公主,就這樣沾沾自喜了?

“長於婦人之手。”皇后自嘲的說道,趙翊歆還在襁褓之中的時候,皇后多次提出撫養趙翊歆的意思,都被皇上用這句話打發了,本來就沒有血緣的關係,還不讓她養一養,面對一個和自己兒子無一分相似的孫子,這樣的孫子如何能慰藉皇后孤寂的靈魂。

皇后用另一種方式,說服起平都公主:“長於婦人之手,這句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那靖平侯兩兄弟自幼父母雙亡,如今都有大出息了,乃是他們自小得到了皇上照拂的緣故。你又看高恩侯夫婦的幾個兒子,我孃家侄兒我也知道,空談可以卻無甚大材,侄兒媳婦雖然性情見識都還可以,可她終究是個女人,精力有限打理家務可以,面對兒子們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臻哥兒他是……”

皇后長嘆了一聲才繼續道:“他是罪臣之後,將來他走的路註定要比別人艱難一些,別人做到七分便能得一句贊兒,他要做到十分才顯得比別人強些,這些是你能教導他的嗎?便是爲了他日後的出息,你也應該物色一個有本事的男人。有這麼一個人幫着你教導着……也別說放在心尖上的話兒,他是男孩子,我養過孩子我這些年才明白了從小摔摔打打的才能成材的道理,似你現在這般養着臻哥兒,未免溺愛了些。愛子則爲之計深遠,要我說臻哥兒現在,也缺一個如父親一般的角色。日後,南安侯雖然只是繼父不是生父,但臻哥兒那生父根上就不好,原是庶枝出來的,金玉其外的那麼一個人,倒遠比不上南安侯二十出頭便坐鎮一方,臻哥兒看着這樣的父親也能學一兩分本事。”

提及兒子一輩子的問題確實讓平都公主發人深省,可是平都公主也沒有忽略皇后在對聶臻殷切的期盼之外,無意識間散發出來的,陰仄詭秘的氣息,這樣的氣息讓平都公主在盛夏之際,無端感受到了陰寒。平都公主深究着皇后,就對皇后的建議表現了遲疑。

皇后也只能說那麼多了,畢竟再嫁這種事,讓一個女人再去接受另外一個男人,不是輕易就能開啓心扉接受的。

紫金華蓋的四轡馬車從宮門駛出,在平整的青色方石地面上緩緩而行,駕馬的車伕在車門外恭敬的稟告道:“殿下,前方是南安侯的馬車。”

“過去吧。”在還沒有想明白之前,平都公主不會給南安侯機會。

“是!”車伕沒有停留,和坐着南安侯的馬車擦身而過,最終在公主府前停下,此時淅淅沙沙的下起了午後雷雨,眨眼間淅淅沙沙的雨水又變成了黃豆大一顆顆的雨珠砸下。平都公主略微凝視了雨幕,便踏着木屐走下了馬車,幾步路雖然有僕人執傘拖裙,一身簇新的宮裙還是沾上了一點點斜面打過來的雨水,平都公主在衆人拱衛中走過一段一段彎曲的遊廊,在經過東北角的花園駐足,皺眉凝望雨中的背影。

因爲這場雷雨下得突然,這幾日正要開花的兩株曇花耐旱怕雨,在花期臨近的時候被大雨這樣瓢潑必然會影響盛開,所以花園中有一個花匠柴行樂站立在兩株曇花之間,打開了兩把用竹片爲骨,黑牛皮爲面的大傘,爲兩株曇花擋雨,兩株曇花是免了這場暴雨的摧殘,但是兩把傘面匯聚成的雨水如簾幕般落下,剛剛好從柴行樂的頭頂澆下,早已經把柴行樂澆得溼透。

爲什麼平都公主皺眉,因爲溼透了的單薄青白色衣裳緊緊粘着柴行樂的身體,勾畫出了他均勻修長的體態,那透溼的衣裳甚至遮不住他包裹在衣裳裡頭的蜜色肌膚,簡直猶如裸體。

平都公主心情本來就糟糕,此刻眼神一厲,橫掃了周圍一圈的人,周圍的僕人都是機警之輩,紛紛垂頭,鴉雀無聲的褪下。

柴行樂的雙手像兩條鐵杵一樣的伸張着,本來是紋絲不動的,在聽到遊廊這邊的動靜之後一下劇烈的晃動,又馬上猛然停住,一張被雨水澆得冰冷的臉被羞恥和羞愧燒得赤紅,在僕人褪下的同時,手腕在傘柄上翻轉,柴行樂就面對了平都公主。

柴行樂是一個不滿雙十的少年,闊額濃眉,大眼瓊鼻,方正的下巴讓大半張過於英挺陽剛的臉又增添了淳厚。他赤紅的臉面對高貴的公主,目光柔和又清澈無措,對視了幾眼之後不捨的緩緩垂下了頭,彷彿一個慘遭拋棄的可憐孩子。

盛夏的雷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在平都公主和柴行樂的沉默中雲散雨收。

平都公主從遊廊上走下來,宮裙後襬拖曳至地,直接拖在了雨水裡,柴行樂把傘放在地上,幾步走到平都公主身後拾起她的裙襬彎腰託在手上。平都公主轉身低頭面無表情的問道:“你有話對我說嗎?”

柴行樂咬咬牙,手上拽着平都公主的裙襬,擰出了一線雨水,其實柴行樂的心就和這裙襬一樣,擰扭了一下也在滴血,他儘量讓自己平靜的陳述事實道:“公主殿下今天進宮,是去應允了南安侯的求婚……”

“啪!”重重一巴掌打在柴行樂的臉上。

平都公主的這一巴掌可沒有留力氣,打得柴行樂半張臉劇痛並且清晰的浮現了指印,但是柴行樂此刻卻比置身在最旖旎的歡愛中更加快樂,他懷着失而復得的欣喜之色擡頭,眉間也情不自禁的浮上笑意再道:“兩株曇花今夜亥時要開花了,殿下今夜要來賞花嗎?”

平都公主轉頭看着兩株還是花骨朵的曇花,視線又從曇花看到遠方西苑景山的山頂。

在這樣的場景中平都公主及時的想起了以前對趙翊歆說過的話:我一直當你是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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