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我的觀察,在場之中趙澤西唯一可能會有所忌憚的人就是這個老先生了,希望我的直覺沒有錯。
那個老男人再次看了我一眼,嘴脣被厚厚的、看得出來被精心修理過的一茬鬍鬚遮掩住了,看不到他說話時嘴脣跳動時的樣子,只能聽到他說道:
“少爺,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
他似乎並沒有打算搭理我,但卻用實際行動證明了我的想法:這個老男人並不希望趙澤西由着自己的性子去跟着我和姜尚去見司馬震天。
至於原因,其實也很容易猜出來:他們剛剛從那扇大門內走出來,而那是會客的地方,這說明司馬震天很可能剛剛接待過這一大羣人。
跟在趙澤西身後的這一大羣人可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們雖然表面上不說什麼,但趙澤西當着他們這些有頭有臉的人面前打人,再怎麼樣也是說不過去的。
他們無法出手幫助我們,這不是等於說他們也成了幫兇了嘛!我猜測,這些成功人士們雖然屈服於趙澤西的權勢或者是某種不爲人知的手段,但始終還是有點思想的。
更何況其中有一兩個人是認識我的,他們在看到我和姜尚被趙澤西百般刁難的時候也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總而言之,趙澤西這樣的行爲其實是爲大多數人所不齒的。
而這個管家級別的老男人大概也是擔心趙澤西的威望會就此受到損害,去見司馬震天顯然是不理智的,所以才願意出面勸阻趙澤西。
但這件事如果不是我選擇鋌而走險,大概也不會成功,因爲我看得出來這個老男人其實也在猶豫,雖然不清楚原因,但我猜測可能是因爲之前趙澤西也做過這樣的事情。
而且作爲一個跟隨在趙澤西身邊的人,他就算再怎麼老資格,在面對着趙澤西這種風頭氣盛的想要把我和姜尚壓倒在腳下的情況也不適宜馬上出來阻止。
如果這樣做的話,不就等於冷自己主子的場嗎?
像這種老男人都應該是富有經驗的,他們會勸阻自己的主子,但並不會當面勸阻,除非是被人逼迫着要站出來,出於爲主子好的角度考慮,他們都會硬着頭皮勸諫。
至於我是怎麼看出來這個男人就是趙澤西的隨從,而且至少是那種管家級別的呢?這其實包含一些冒險的成分在內。
在姜尚被趙澤西打了之後,我就有意無意地注意到這個有些年紀而且氣質不凡的老男人,他幾乎是最接近趙澤西的人,而且明顯與其他人物隔開有一段距離。
這個老男人令我在意的地方有很多,比如他其實時不時地就要看一看手錶,由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但就是一直盯着趙澤西的背影看。
這些並不算什麼,我之所以會最終決定把他當作最後一顆救命稻草,那是因爲就在剛剛我被趙澤西威脅着要跟着一起去的時候,我看到他的一隻手輕輕擡了擡,但隨即又放下了。
這還不算,這個老男人在把手放下後又自然而然地把手貼緊在大腿上,另一
隻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易察覺的急躁。
我在感到奇怪的同時也不禁想起魏子衍的隨從阿森,他雖然總是站在魏子衍的身後一句話也不說,但在聽到魏子衍的某些過激的話語時還是會習慣性地動一動手,理一理袖子。
實在是太像了!
我情不自禁地就將阿森與這個老男人的形象聯繫在一起,覺得他們的氣質也在一瞬間變得無比相近起來。再加上他們同樣擁有那種處變不驚的眼神,更讓我堅定了冒險的想法。
唯一不同的是,這個老男人看起來比阿森成熟穩重多了,眼神裡並沒有過多的冰冷與冷漠,更多的是以一種觀察者、輔助者的姿態去看待周圍的一切,包括他的主人。
而我覺得,這個男人更有可能還是一個監督者。
當時的我正急於尋找辦法,已經沒有過多時間去考慮了。正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我才試探着摸出了那個老男人的底線。
令我欣慰的是這個老男人不但真的有制止趙澤西的想法,更有組織趙澤西的能力。
“老董,你是認真的嗎?”趙澤西望了我和半躺在地上的姜尚一眼,似乎還是有些不甘心,用陰沉的語氣對着那個老男人問道。
“少爺,請您放心,我一定會幫您妥善處理好這件事情的,但不是現在。”那名老男人面對趙澤西的質問,依然不慌不忙地答道,看起來十分有氣勢。
我本來以爲趙澤西應該還會再稍微多反抗一陣子,卻沒想到他在聽到那個叫“老董”的老男人這一番話之後卻突然間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在安靜的走廊裡不斷地迴盪着,讓人在感到困惑的同時也不禁感到心驚肉跳。這男人還真是喜歡笑啊!
不同於司馬震天那種奸險的笑聲,趙澤西的笑聲真的是充滿豪氣的,他的笑聲更像是那種發自於真正的無畏強者的宣告,告訴與他作對的人:逆我者亡!
這種異樣的感覺讓我感到很不自在。他明明是一個比司馬震天還瘋狂的傢伙,但卻能發出這種豪爽的笑聲,這實在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好啊,老董,既然是你出手,那我就放心了!”趙澤西用出乎我意料的豪爽聲音一口答應下來,然後轉過頭來對着略微有些發呆的我說道:
“許江悠是吧?我記住你的名字了,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你可得小心司馬震天那個傢伙,他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別弄髒了自己!”
他說完之後又是一番無來由的一陣哈哈大笑,讓我聽了一陣心神不定,很想知道這個男人到底要對我做什麼事情,但最終沒敢問出口。
“好啦,走吧!”趙澤西大手一揮,招呼着衆人向前走去。從他的背影看去,覺得他表現得十分輕鬆,彷彿剛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忍一忍吧。除了趙澤西之外,我更擔心的是那個叫做“老董”的隨從,他絕對不是一般的隨從,能夠左右自己主子的隨
從可是十分罕見的。
跟阿森那種對魏子衍百分百言聽計從的隨從不一樣,這個“老董”是更高級的存在。
他說了他會“妥善處理好這件事”,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不禁感到一陣冷顫。
我瞟了一眼那個老董,正巧他也正盯着我看,那一瞬間覺得他的眼神中閃過一束寒光,嚇得我連忙收回了目光。
自己是不是惹錯人了?我只是想擺脫趙澤西這個大麻煩而已啊,千萬不要給我招來另外一個大麻煩啊!
但無論如何,趙澤西最終還是在我和姜尚的共同注視下帶着那一大羣人緩緩離開了,這個不安分的傢伙在離開的過程中偶爾還會轉過頭來看我一眼,眼神甚爲輕佻。
直到那一羣人消失在走廊盡頭的時候我終於長長地舒一口氣,心想終於把瘟神送走了。轉過頭時卻發現姜尚正從自己的嘴巴里吐出一口暗紅色的液體,不禁一陣噁心。
仔細一看,才發現他吐出的原來是自己剛剛被趙澤西打傷時留在口腔內的血液,其中竟然還夾雜着一兩顆慘白的牙齒,看着讓人心驚。
“你沒事吧?”出於對他剛剛爲我說話時的勇敢表現,我主動走上前關心地問道。
“我沒事。”姜尚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似乎不想讓我擔心,但隨即又有些恍然大悟地問道:“小悠,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聽得出來姜尚的語氣還是有些難以掩蓋的興奮的,甚至還有些因禍得福的得意,但我並不想讓他因此誤會我的意思,於是立馬又將語氣冷了下來說道:
“你這不活蹦亂跳的麼,沒事就好,我們快點走吧。”說完我並沒有給姜尚說話的機會,也沒有去扶他起來,徑直地就往那扇敞開已久的客廳大門走去。
“哎,小悠,別急啊,等等我!”姜尚見我不理會他,那股得意勁馬上又消失了,急忙就從地上爬了起來跟上了我。
我其實還是挺在意姜尚的傷勢的,不過這個時候我更關心的是我即將要面對的司馬震天。那個城府極深的男人到底會怎麼看待我姜尚,又會不會真的相信我們呢?
跨入那扇門的一瞬間,撲面而來的是那種震撼人心的金碧輝煌,說這裡是會客廳,還不如說這裡是高級酒店的大堂:
只見大廳縱深幾十米,那一盞又一盞的巨大落地燈像一串串成熟的金色葡萄懸吊在分佈着密密麻麻的裝飾物的天花板上,排列出一個複雜而完美的圖案。
而客廳中除了那些數不清的高檔傢俱和十幾個鑲嵌在牆裡面的巨型水族箱以外,最惹人注目的還是還是雕刻在大廳牆壁正中央的兩個大字:司馬。
那大概就是司馬家族的標誌吧?整個大廳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恢弘的氣度簡直無比適合司馬家族這個延綿數百年的大家族的深遠內涵。
每一個看到那“司馬”兩個字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地爲這個古老的家族感到深深的尊敬與敬佩,而此時此刻站在這個大廳最中央的我也被周圍的氣勢所震撼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