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金袍男子離開龍宮後,冷寒依一言不發的向着鳳凰山莊的方向行走着。一路上她顯得格外的沉默,心裡所有的念頭在無心離她而去之後,就變得飄渺虛幻起來。唯一還能想到可以去的地方就是鳳凰山莊,那是鳳舞留給她的家。
金袍男子跟往常一樣,不遠不近,靜靜的跟在她身後,隨時恭候她的差遣。
“啊——”冷寒依突然摔倒在地。她低頭看着迅速腫起來的右腳踝,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她自嘲道:“真是沒用!平地走路也會把腳扭到。不知現在喝水會不會被嗆死?”
金袍男子趕緊上前,扶她坐在地上,看了看她的傷勢,一言不發的拿過她的腳,給她輕輕地揉了起來。
“你爲什麼要跟着我?怕我再回龍宮報復蚌精?”冷寒依問道,“你是不是擔心蚌精會被我害死?”
金袍男子擡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沉悶的說道:“我擔心的是你!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讓人覺得心疼。”
他的眼神,他的語氣,還有他熟悉自己很多事,這讓冷寒依對他有種強烈的感覺——這人她一定認識!而且還很熟。只是他到底是誰呢?
“起來走走看。”金袍男子扶她起來,示意她走幾步試試。
冷寒依小心的挪動着雙腳,可是剛一用力,右腳就鑽心的痛了起來。她咧着嘴嚷道:“不行,還是很痛!”
金袍男子蹲下身子,二話沒說拉着她的雙手,就將她背在了背上。
冷寒依一怔,雙手慢慢的柔和了,很自然的趴在他的背上,由他揹着前行。“你是第一次揹着一個人趕路吧?”冷寒依趴在他耳邊問道。
金袍男子輕輕的點點頭。
“你知道我要去哪裡對吧?”冷寒依眉目間露出試探的神色。
金袍男子的腳步停了下來,說道:“本來是不知道。可看着你一直向西行走,我想應該是去鳳凰山莊。”
冷寒依不再說話,眼淚卻“撲棱撲棱”的直掉。
“怎麼啦?”
冷寒依吸吸鼻子,傷心地說道:“我突然想起一個人來。如果他在這裡,他也會這般對我。”
“是無心嗎?”
冷寒依搖着頭,口齒清晰的答道:“是鳳舞!”
金袍男子卻說道:“他不是已經死了嗎?你還念着他?”
冷寒依答非所問的說道:“我覺得他在不遠處看着我。”
之後,兩人又保持着沉默的僵局。金袍男子像是一個極爲盡責的保姆,冷寒依的衣食住行都由他一手打理。只是冷寒依看他的眼神有些怪異,她經常望着金袍男子呆呆的出神。不知從何時開始,她不再提及有關無心的任何事。這讓金袍男子有些費解。
有時候,你拼命想記住一個人,可偏偏會模糊他的容顏;有時候,你想忘記他的時候,你卻清楚的記得他的一顰一笑;有些人,你想看到他的時候,他遠在天邊,無論你怎麼追尋,你就是跟不上他的腳步;有些人,當你決定不再見他的時候,他卻出其不意的出現在你的視線裡,讓你亂了方寸。
那天,冷寒依跟着金袍男子來到一處江邊。悶熱的天氣,讓冷寒依望着江水浮想聯翩。
“想下水?”金袍男子問道。
冷寒依擦了擦臉上淌下的汗水,點點頭。
“小心一點!”金袍男子丟下這句話就靠着江邊的石頭閉目養起神來。
冷寒依看着他,微微皺了皺眉,脫掉鞋襪,挽起褲腳,走進水裡。清涼的江水沁入心間,全身上下一片輕鬆。她捧起水洗着臉,用手絹擦拭着脖子。當她起身擡頭的時候,看到江心一團朦朦朧朧的東西漂浮在水面。她雙目一張,臉色有些變了,那朦朦朧朧的是一羣水鬼!不知他們圍在那裡做什麼?
正當她疑惑不解時,江裡的水鬼也發現了她,一道白影幻影瞬動來到她面前。“小妹,你來得正好!”是鬼王白辰!
冷寒依看到他出現在這裡十分驚訝:“白大哥,我不是做夢吧?這大白天還真能見到鬼?”
白辰無奈道:“我也不想白天出來。不過,遇上他就由不得我不出來了!”白辰指着水裡那些水鬼圍着的地方。
“怎麼啦?”冷寒依問道。
白辰嘆道:“有人躺在水裡喝悶酒想自殺!可閻君又不敢收他,只好命我們這些屬下好生的看着他。爲了不讓他死,水鬼們只好馱着他的身子,不讓他沉下去。他在這條江裡都鬧了好些天,弄得我們這幫鬼兄弟苦不堪言!一向都是水鬼拉人做替死鬼,還沒見過水鬼救人的!”
“誰這麼猖狂?閻君都不敢收他?有什麼來頭?”冷寒依大奇。見過有人哭着喊着要活命的,還沒見過誰這麼執着尋死的!
“還能有誰?不就是我們閻君的小舅子唄!”白辰盯着冷寒依說道。
冷寒依一時還沒轉過彎來:“閻君的小舅子?誰呀?”
“你家無心呀!”白辰沒好氣的說道,“是不是你們吵架了?”
冷寒依望了望江心,喃喃道:“他自殺?怎麼會?”想起那天他決裂如斯的態度,冷寒依心頭一痛。她別過頭去,說道:“你幫我好好看着他吧!實在不行,你就把他送回冥淵谷好了!”
“你不管他了?”白辰說道,“當初你孤身一人闖羅城,不就是要救他嗎?現在你怎麼對他棄之不顧呢?”
冷寒依慘笑道:“他若是見了我,只怕會死得更快!”
就在冷寒依跟白辰說話這會兒,江邊閃過一道金光,直接撲向江心,電光火石之間,就撈起水中的人,又迅速回到岸邊。
“這人是誰?動作好快呀!”白辰咋舌道。
冷寒依看着動作麻利的金袍男子不語。
白辰不勝感激的說道:“兩位,他就交給你們了。你們知道,鬼在白天是不宜多做停留的,我就先行告辭了!”
冷寒依朝他點點頭。回頭看到金袍男子正盯着她,便說道:“別看我!人是你救起來的,你自己看着辦!”
“你心裡不也希望他沒事嗎?何苦要裝出一副不關你的事的樣子?前面有間小茅屋,我把他帶到那裡去,你們的事,你自己想想該怎麼解決?”金袍男子拎着無心離去。
冷寒依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眉頭皺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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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清晨的陽光柔和的灑在無心身上的時候,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隨着他的醒來襲遍了全身。他已記不清有多久,不曾這般清醒的在早上睜開眼睛?他打量了一下身處的環境。這是一間還算整潔的小茅屋,桌上有一盤東西還冒着淡淡的熱氣。
他下了牀,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桌上那盤東西——蛋炒飯!他想起有個人曾說過“我只會做蛋炒飯!”是她麼?她來過了?他心裡又激動又傷感,他端着那盤蛋炒飯猶豫着。
冷寒依推門進來,看到他站在桌邊,盯着桌上的東西出神。她故意輕描淡寫的掩飾着自己的心情:“你醒了?那個蛋炒飯如果不合你口味,你可以選擇不吃。前面十里路有個集市,你可以去那裡吃。”
無心緩緩的回過神,癡癡的望着她。那雙堪然入神的美眸,英氣逼人的娟秀面孔曾是他追逐了幾千年的步伐。只是這一刻,竟是那麼的遙遠,那麼的飄渺。
見他沒有反應,冷寒依苦澀一笑,笑得甚是酸楚:“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就告辭了。我們相識一場,有句話我的提醒你,你是男人,不要學女人那樣,動不動就玩自殺。那樣很丟人!”話音一落,她已悽然轉身出門。
“寒依——”無心在她踏出門口的那一瞬間叫住了她。
冷寒依身子一僵,腳步停了下來,卻沒敢回頭。她害怕自己一回頭,就會淚流滿面,就會更加傷心。
無心望着她的俏麗的背影,一陣悵然,往事歷歷在目,彷彿昨日,那些屬於他們的歡笑,已成過眼雲煙。“我沒有告訴你有關蛛兒和邪龍的往事,你不會怪我吧?”
冷寒依心裡滴着血,她相信無心對她的感情,她也相信他現在很痛苦。可她恨他的不自信!早在他們第一次吵架跌入巖洞之時,她就告訴過他,要他對自己自信一些,可一旦他們面對考驗的時候,他卻又一次選擇了退縮與懷疑。與其這樣痛苦的折磨着雙方還不如學他現在這樣,放棄好了。至少,不用讓他疑神疑鬼的暗自猜想。這個世上沒有誰離不開誰?只有離開了誰,過得好不好而已?她堅信自己是可以從失戀的痛苦中走出來。因爲她是冷寒依,是擁有前世今生兩個人回憶的冷寒依。當初鳳舞死了,她不照樣讓自己過得很開心嗎?如今她也可以做到!
她吸了吸氣,回頭一臉寧靜,清風拂過一般說道:“怎麼會?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那樣做!你不用自責,我和邪龍都沒有怪你!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她重新轉過身,不再回頭,毅然邁開大步離開了無心的視線,也決定走出他的心間。
無心看着桌上那盤蛋炒飯,眼淚悄然滑落。他其實很想請她留下來,只是看到她目光瑩然,冷冷清清的樣子,他又不敢開口,以免讓她尷尬,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