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師父的葬禮在陳家灣鎮舉行。
師父的離世在鎮子上造成了不小的影響,許許多多曾經受過師父恩惠的人紛紛冒着細雨趕來,只爲送師父一程。
我爲師父披麻戴孝,跟在棺木後面,心想這正應了師父的話,他若死了,有百姓擡棺,有徒弟送終。
師父的葬禮也很簡單,他從前曾經說過,按照我們師門的規矩,他離世之後遺體無需下葬,一把火燒掉即可,骨灰便撒入山川河流之中,不留任何痕跡。
那時我還不懂師父的用意,但現在想來,如此了無牽掛的離去,似乎正是師父一生中一直追求並印證的驅魔師的大道。
而且,師父的體.內有魔血存在,如果留有屍身,很容易受到邪人利用,導致禍端,這也是師父不想看見的。
我們一行人護送着師父的遺體前往鎮外的小河畔,就在青山綠水碧波掩映的天籟之中,伴隨着柴草嗶嗶啵啵的聲響,師父安詳的躺在那裡,化作一縷縷的青煙,嫋嫋飄散。
儘管我已經努力去壓抑自己,看到師父一點點被火焰吞噬的時候,卻依舊忍不住痛哭失聲,那個從我記事起,就一直陪伴在身邊,關心我照顧我的師父走了,此去一別,後會無期。
師父的骨灰最終散入河中,在奔流的河水中遠去,不留絲毫痕跡,我還記得他曾說過,一個人若死去,最好的墓碑,其實是在後人的心中。
張成等人也來參加了葬禮,我流着淚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他們,當然,我沒有說張成媳婦殺死王翠兒的事,逝者已逝,就讓她們都安息吧,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只是那不明身份的妖魔。
料理完這些,我獨自回到天緣道館,一切都是空空蕩蕩的,師父的一切應用之物都還在,我看着那隻孤零零擺在桌案上
的菸袋,彷彿又看見了師父,看見他對我吹鬍子瞪眼的喊:“你這個臭小子,我菸袋被你藏哪去了?!”
想到這裡,眼淚不禁又流了出來,我默默的走到祖師牌位面前,看着師父的靈位,敬上三支清香。
“師父,去了那邊少抽點菸,要是薰到了祖師爺,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一邊和師父開着‘玩笑’,一邊流淚的我上前躬身下拜,請下了祖師爺的畫像,卷軸中空,輕輕地擰開卷軸,取出了存放在其中的帛書。
接下來的這段日子裡,我沒日沒夜的研讀這部帛書,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我不去想師父已經離開的事情。彷彿在帛書中描繪的那個奇異的世界裡,就能感到師父還在我身邊。
帛書打開了一個我從未去臆想的大門,在那扇大門裡,描述了一個隱藏在紅塵紛擾背後的世界。
整部帛書分爲‘道、錄、術、器’四部分,一部分是‘道’,主要講述驅魔師的心法,修行的法門,門規以及師門的大道思想,算是一部驅魔師入門修行的基礎法則。第二部分是驅魔錄,包括妖魔圖鑑,記載着成百上千種妖魔特性,弱點,壓制之法。以及許許多多祖師前輩們的驅魔事蹟,算是一部講述驅魔經驗的驅魔師通史。第三部分是‘術’,是技法部分,主要講述各種陣法佈置,伏魔技巧。第四部分則是‘器’,描述記錄了衆多驅魔法器的作用,威力,運用以及煉製的方法。
看到這驅魔帛書,我才意識到師父從前的良苦用心,我曾經被充滿浪漫色彩的英雄夢所驅使,一心纏着師父讓他趕緊把降妖伏魔的招數全部交給我,然而師父卻總說我們師門講究循序漸進,總是讓我背誦這樣那樣的書本理論。
那些看上去毫無用處的理論曾經讓我深惡痛絕,然而此時我才明白,這
些東西,都是運用驅魔招數的前提,只有打好了這些基礎,才能成爲一個遵循正道的驅魔師,而不是一個只會招數的行屍走肉。
沉浸在驅魔帛書的世界裡,時間過得飛快,這段時間裡,我一邊修習驅魔帛書。偶然遇到有生意上門,就出去靠着‘走穴’賺點生活費,很快就已經到了初冬時節。
這天,鎮上的一戶人家急匆匆的來到道館,無論如何讓我放下手頭的事情去一趟他們的老宅。卻不肯說明原因。
那人只是一個勁的請求:“請高先生務必速速前來。”
師父走了之後,我已經成爲了鎮上唯一的一個‘陰陽先生’,鎮上的居民們見到我,就連稱呼都變了。
那人苦苦相求之下,我只好將驅魔帛書放進隨身攜帶的背囊裡,帶上一些簡單的器具,隨着那人趕去。
“小樂!”那家的戶主老陳是師父的熟人,看到我前來,立刻一副激動的神色:“快裡面請。”
站在那家門前大致端詳了片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看樣子不像是被髒東西騷擾了,難不成想讓我給他們做祈福道場嗎?
走進陳家正廳,老陳讓所有晚輩親屬迴避,小心翼翼的捧上一個木匣子。
“小樂啊,我家祖宅上月翻修,從前樑上找到的這個東西。”老陳說:“我們看到之後覺得事關重大,所以想請你看看。”
我點點頭,打開木匣,只見木匣中還是一個稍小一些的鐵盒子,雙手捧出鐵盒放在手中端詳,翻轉道鐵盒貼着封錫的那一面,我愣住了。
“陳公靜齋代存,着陳門後人轉天緣道館高小樂親啓。”
給我的?!
讓我更加震驚的是,那上面短短的幾個字,所用的筆跡竟然是師父的!這是師父留給我的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