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因爲幫主任查閱卷宗,回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吃晚飯的時間。一進門,她只看到萬里坐在那裡津津有味地讀一本書。
“阮瞻呢?”
“他去超市買東西。”萬里頭也不擡。
“可是他的車還在外面。”小夏往門外看看。今天的天氣很不正常,十一月中的時節,竟然下起了冬雨,感覺很溼冷,如果被淋到,一定會生病的。
“又不遠,十分鐘的路,他用腿的。”
“帶雨傘了嗎?”
“啊?”萬里終於擡頭,“下雨了嗎?我還以爲會下雪。放心啦,他又不傻,會等雨停了再回來。”他說着也跑到門邊去看天氣,“不過,冬雨好像不容易停,那這就難說了,他晚上還有事要做,說不定會冒雨跑回來。”
“你去接接他好不好?”
“不行。”萬里對小夏的提議很意外,“兩個大男人接來接去,不瞭解內情的人會以爲我們是斷臂,嚴重破壞我的形象。還有,他爲此愛上我怎麼辦?”
小夏氣結,“不聽你胡說八道,我自己去好了。”
“你?不用了吧?這點小雨不會淋死人的。”
“他是我們唯一的大法師,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大家沒好日子過。”小夏邊說邊跑到樓上去,然後拿了傘就又跑出門。
她不想讓阮瞻生病,是爲了更好的利用他,還是心疼他,她根本也弄不清楚。
萬里看着小夏來去匆匆,連一句話也插不上,只能對着彷彿還在動盪的氣息沉默半晌,然後自言自語道:“這下阿瞻要交槍了,這死丫頭正打到他的弱點。”他慢慢踱回自己的座位,想起自己和阮瞻一起度過的童年時光。
那時候每逢雨季,雨後的學校門口都站滿了學生家長,拿着雨傘接自己的孩子回家。而阮瞻的父親雖然收養了他,但是對他很嚴肅冷漠,從來沒到學校接過他。每當此時,阮瞻就獨自淋雨離開,根本不知道避雨,也不跑,就那麼一步一步地走回去,就算誰要和他一起撐傘,他也倔強的拒絕。爲此,鎮上的人更是傳言阮瞻有多麼古怪。
他小時候也不理解,還爲這個賭過氣,心想大家好朋友嘛,還分什麼彼此。可是在阮瞻從小到大的唯一一次酒醉後,他才知道,原來阮瞻那麼羨慕有人可以在雨中等他,那麼渴望有個人在下雨的時候能接他一下,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但他卻從來沒享受過這麼普通的溫暖!
現在那個迷糊卻又體貼的小夏冒冒失失地跑去了,成就了阿瞻人生中的第一次,恐怕會讓他冰冷的心都會爲她融化。想來多麼可笑,那麼多女人想要捕獲阮瞻的心,可沒人想過只要這麼一件小事就可以做到。
他這樣想着就再也靜不下心來看書,跑到店門口的屋檐下面張望,可是早已不見了小夏的蹤影。
因爲小夏是快跑着去的,生怕趕不及,結果從很遠就看到阮瞻提着一袋東西,正想也不想地往外走,“停步!”她大喊了一聲,嚇了包括阮瞻在內的許多人一跳。
奔跑讓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腳軟得要一手抓住阮瞻的胳膊才能保持平衡,“你這人還有沒有點常識?”她大聲責備,也不管周圍有沒人看着,“有什麼重要的事非要馬上走,這種天氣淋雨鐵定會生病的。”
阮瞻愣在那兒,一時間有些茫然。他看着小夏努力平復呼吸,手裡還握着那把雨傘,聽着她用那種和最親近的人說話時纔有的語氣埋怨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心裡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耶?又不走了?我又怎麼招你了,因爲我教育你不要淋雨?幼稚的男人!”小夏不理解阮瞻的沉默,粗魯地拉過他的胳膊,“站近一點,早知道拿兩把傘來,總跟你在一起,連我也傻了。咦,幹嘛站着不動,真的發脾氣了嗎?”
“――――”
“喂,怎麼了?有什麼事?”
“沒有。”阮瞻微笑,喉嚨上下滾動了好幾下,終於開口,“我們走吧。”
他上前環住小夏的肩膀,把她帶向自己的胸口,這讓小夏一瞬間身體僵直,覺得兩人這樣站在一把傘下有點過於親密。可是還沒等她確定這樣是否得當,就覺得眼前有一件白色的東西俯衝向她,在她面前一尺處撲掉落在地上。
她下意識地輕叫了一聲,驀然發現躺在自己腳下的是一隻紙鶴,慘白的身體,血紅的眼睛。
“又是這個東西,真討厭,現在流行折這個嗎?”她踢了一腳,但沒把已經淋溼的紙鶴踢遠。
這不速之客讓阮瞻眉頭一下子蹙緊,在紙鶴身上瞄了一眼,然後卻什麼也沒做,只是幾不可見地張望了一下,確定並沒有另一隻在附近,“從日本傳來的吧,可能是祝福的意思,別管它,還是先回去。”
他擁着小夏的肩膀,小心的跨過紙鶴的屍體,腦海中涌現出一絲抓不住的感覺,“你常見到這個嗎?”
“最近常常有。”
“在哪裡見到?”
“你對這個有興趣?”小夏有點好奇。
“沒有,閒聊而已。也許我也學會摺紙鶴,爲你祈求平安啊!”
“不要!”小夏斷然拒絕,其反應讓阮瞻感覺到她的不安,“我不喜歡這個,它的那對紅眼讓我感覺不舒服。你要是送我,我會丟到你臉上,別怪我沒有提前告訴你!”
“你不喜歡就不送,可是你可能是神經過敏!”
這隻紙鶴應該是被妖術控制着飛在空中,因爲雨才落下來的吧!這裡面一定有問題,他要好好想一想。
“反正我討厭這個,一定是不知哪裡的死小孩趕流行,每天折又四處丟。我有一次在我家陽臺上看到過,在公司的窗戶邊見到過,還有和萬里吃飯時也見到過,好像跟我有仇,陰魂不散的總跟着我。”
“別怕,不過是一張紙。”他柔聲安慰她,把她的肩膀更緊的擁向自己,體味着這難得的溫馨時光。
而小夏並沒注意到阮瞻與往日不同的表現,仍然訴說着那紙鶴對她造成的困擾。這樣一直走到店門口時,阮瞻突然停住,“我喜歡白襯衣。”他對她說。
“啊?”小夏一時沒聽清楚。
“我是說――純綿白襯衣比貂皮大衣好。”阮瞻又說了一遍,然後不等小夏再說什麼,就走回店裡去,直到晚些時候開車去進行他的跟蹤任務,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這麼晚了,他出去幹什麼?”小夏狐疑地問萬里。
想着阮瞻剛纔說的話,她心裡美滋茲的,可這會她又覺得這兩個男人好像有什麼事瞞着自己。
“你嫁給他啦?”萬里反問。
“喂,你外星來的?聽不懂中國話,怎麼前言不搭後語?”
“既然不是他老婆,你管他去哪兒?也許參加神棍大會,也許是去泡妞。上樓去睡覺,睡眠不足容易長皺紋。”
“不說就不說,很稀罕嗎?我不過是想問問是不是和花會的案子有關,你當我那麼八卦?你們男人最會互相之間打掩護,不理你了!”
萬里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夏見問不出什麼,萬里又一副有事的樣子,乾脆獨自上樓去。
她躺在牀上靜靜地等待,想着要怎麼樣才能知道阮瞻神神秘秘的在做些什麼。可直到接近午夜的時候也沒想出個所以然,而阮瞻也沒有回來,萬里則根本沒有上樓,她自己卻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迷夢之中,她覺得有絲不同尋常的氣味和響動,一時間沒有體會出是什麼,但當這感覺越來越深,她猛然從牀上坐起來。
嗶啵的聲音和煙火的氣味――
難道是起火了?!
她急忙跳下牀,赤腳跑到樓梯口,看到一樓已經漸成火海,火海的邊緣,萬里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被煙嗆昏還是睡得人事不知。
“萬里,醒醒!着火了!”她邊大叫邊奔下樓去,對着萬里一通猛搖,可萬里依然不醒,好像死過去一樣。
“萬里!你怎麼了?快醒醒!”她再叫,他還是不動。
她焦急地四處看了一眼,不知所措。
只見此時火勢更旺了,把大門迎面的那個不知用什麼材質的透明管子擺成的隱形八卦燒得碎裂,發出‘啪’地一聲爆響,嚇得小夏下意識得抱住頭。
而之後,隨着它完全被燒燬,小夏驀然覺得時空變了一樣。還是一樣的地方,但感覺就是不對了。她周身起了一絲寒意,在這火場中竟然出現了寒意。她看到火苗妖異的扭動,象人的手一樣撫mo着周圍的物體,所到之處,火勢更加快的蔓延。在門邊的火焰正當中,幾團突然出現的黑乎乎的人影直立了起來,擺成打拳擊的姿勢。
是燒死的人!
這認知讓小夏嚇得緊拉信萬里的手,雖然他還是不醒。她接觸過這樣的案子,燒死的人都會成爲這樣的緊縮的姿勢,鑑定學上稱之爲鬥拳狀。
這些焦黑人影發出長長的**聲,正不懷好意地從火焰中鑽出來,向着他們挪動!很慢,象在掙扎着突破無形的界限,但已經越來越靠近。
護身符阮瞻還沒有還給她,血木劍還在樓上,她幾乎是擺在惡鬼身邊的口糧。她想跑,可是她不能扔下萬里不顧。
“萬里,快醒醒。”她拼命地叫他,最後不得不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嘴邊,狠狠地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