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皮子利索的小子……”王靖方本就頭昏腦漲,這時聞言更被氣得眼前發黑。
而雷俊說話同時,動作未停,天將符和風雷符加持下,身形猛然暴漲一截,人也像是一步間就衝到王靖方面前。
王靖方身體籠罩在巨大的金色半透明圓球中,承受雷俊這幾乎堪比武道高手的兇猛一擊。
丹鼎派修士在道家三大道統中本就有最出衆的護御手段,尤其修爲達到五重天境界後可以金丹外放,更是公認道門修士同境界下最強防禦手段,甚至是普天之下最出衆的護御手段之一,直追佛家持戒。
王靖方六重天境界這時金丹外放,護御之力更是非同小可。
只是如非萬不得已,道家丹鼎派修士亦不會輕易動用此法。
這金丹,正是他們半生苦修的人體大丹,固然是最強最堅固的防禦手段,但也是修爲之根本和結晶,一旦受傷破損,便意味着當場被傷了根基,後果遠比尋常傷勢嚴重得多。
王靖方冷靜下來,他雖流浪在外,但這時亦認出這個近年來聲名鵲起的道家符籙派晚輩:“雷俊……”
他金丹忽然收回己身,不再硬擋雷俊攻擊,身形彷彿忽然變輕,如雲煙般輕柔,變化莫測,以身法閃避雷俊的攻擊。
雖然速度不如雷俊那般迅猛快速,但王靖方此刻挪移間,身法亦有獨到之處,靈動多變。
彷彿龍隱於霧中,見首不見尾。
道家聖地純陽宮嫡傳道門法武合一,分四脈傳承。
王靖方本命絕學正是最正統不過的青龍一脈傳承,青龍遊天縱和青龍爪。
然而不等他動起來,周圍四方就遍佈昏黃的陰雷。
陰雷並不燥烈,反而陰柔綿密,如泥土般封閉四方,限制王靖方的移動範圍。
己土陰雷內部,還滲出黑色的癸水陰雷,如跗骨之蛆,追逐包圍王靖方不放。
王靖方此刻由衷後悔自己這趟親身過來太過託大。
如果是陽神日遊來此,這時想脫身便容易得多。
……但如果是陽神日遊過來不得金丹外放,他也很難抗住雷俊最初那一記悶棍。
“你同前朝後裔合作,南荒生亂,一旦波及北上,本派首當其衝。”
雷俊催動癸水陰雷包圍王靖方的同時隨口問道:“不過現在說那個尚遠,我今天找閣下,主要是打聽下週鵬相關的消息。”
周鵬和王靖方一樣,都是純陽宮叛徒。
不同之處則在於,周鵬原是上三天層次的純陽宮宿老,早先叛出純陽宮門牆。
說起來,道家三大聖地可以算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純陽宮之前雖然沒有似天師府、蜀山一般爆發大規模內亂,但也先後出過不止一個叛徒,原因不一。
出於抱團取暖逃避純陽宮清理門戶的緣故,這些叛徒雖然沒有像黃天道、白蓮宗那樣另立門戶,但亦結成鬆散聯合,其中正是以修爲較高的周鵬爲首。
雷俊之所以在意這位純陽宮叛逃長老,在於對方曾經有過利用陰月魂石對付純陽宮追兵的先例。
當年龍虎山附近出現神秘高手,殺傷天師府弟子,進一步激化李姓外姓之間的矛盾,雖然眼下李姓已成歷史,但那神秘人的身份一直沒能查明。
對方掌握陰月魂石,目標極可能是衝着唐曉棠去的。
再加上另一個連續襲擊李清風、李紅雨的人在爭奪天師袍時也曾亮出過陰月魂石針對唐曉棠,所以雷俊對相關事一直記掛。
“找周師叔?你慢慢找去吧。”王靖方冷哼一聲,面對粘稠墨汁般的烏黑雷水,不退反進,主動迎上去。
陰沉的雷水在王靖方身上炸裂,他一身白衣黑袍大半化作焦炭。
但其肌膚表面,卻有青黑色的光暈浮現,恍若一層層龍鱗。
一般而言,丹鼎派修士如果不採用陽神離體遠遊的方法,則對敵方式主要便是道門法武絕學。
而道家三脈傳人,與敵實戰鬥法時的特點,相較之下則正好合了遠、中、近的分別,外丹派御器純走中遠距離,符籙派中近,丹鼎派則第一時間謀求近身。
王靖方此刻便一邊抵擋雷俊的靈符法力攻擊,一邊貼近,身形飄忽不定,繞行至雷俊身後,雙手探出如爪,抓向雷俊耳目脆弱之處。
但雷俊身形挪移速度奇快,一閃身便避過王靖方的青龍爪,同時反手也是一抓,扣住王靖方肩頭。
他本身氣血肉身連續得熊王玄膽、振血天釀等靈物先後滋養,肉身命功過人,再加上五丁開山符和本命天將符加持,當下肉身之強,足以硬拼同境界大部分武者。
王靖方眼睜睜看着面前這個道家符籙派晚輩,竟然比他這個道家丹鼎派修士舉手投足間,都更加迅猛強橫,更加勢大力沉。
青龍爪幾次抓拿雷俊血肉,硬生生被雷俊彈開,反震得王靖方手指發麻不說,雷俊反過來抓他臂膀,他用力掙脫,手臂上直接就是五道血痕。
王靖方暗罵一聲,心生退意,身形虛晃間彷彿整個人化作雲中游龍,瞬間向遠方閃避。
但雷俊密佈於四方的己土陰雷和癸水陰雷,立刻重新包圍上來。
王靖方怒喝聲中,周身法力彷彿凝聚於一點,然後再加以爆發,使得他出招間也獲得極強的爆發力,竟有些像是武道高手凝血抱丹之功。
這一下爆發,都體現在王靖方接下來一招青龍吟的絕學中,龍形青氣一閃而過,不理會烏黑雷水的糾纏,專心撕裂昏黃土雷的封閉阻礙。
但剛剛撕開個缺口,彷彿早有什麼等在那裡。
一點看似微弱的燈火。
燈火轟然炸裂,難以計數的雷火從中噴涌而出,迎面轟向王靖方,瞬時間的爆發力,比癸水陰雷和己土陰雷都要更加猛烈。
王靖方面色一變,無奈之下唯有再次金丹外放,抵擋猛烈爆炸的雷火。
只是這一停步,想要再動就難了。
雷霆萬鈞符、火海無邊符等靈符次第出招,全部近距離連環閃動靈光炸裂,立刻將王靖方淹沒。
金丹外放下,半透明光球彷彿大海里的孤舟,在雷與火交織的驚濤駭浪中,勉強護着王靖方起起伏伏。
“雖然叛出純陽宮門牆,但這一身道法,屬實得了真傳,有過人之處啊。”對方實力略有些出乎雷俊預料。
但看着那彷彿堅不可摧將王靖方整個人護在其中的半透明圓球,雷俊則顯得很淡定。
他最喜歡雖然防禦過人但卻固定不動的目標。
雷俊手中多出一截中空如管的金球導軌,隨手一甩,中空軌道變長,多延伸出一截來。
他甚至本人向後退開一段距離。
然後擡手指向遠處正被雷火包圍,不得不金丹外放加以抵禦的王靖方。
那個暫時被限制在原地又明晃晃的半透明圓球,屬實是最好不過的靶子。
雷俊的動作叫王靖方困惑,同時他直覺感到不妙。
但不等王靖方有更進一步動作,雷俊指向他的金屬導軌中,元磁之力薈聚,精金劍丸懸浮。下個瞬間便是細微的電光一閃。
二人之間的空氣瞬間被撕裂,地面上被犁出一條深溝。
彷彿有什麼存在,洞穿了籠罩在王靖方身體周圍的半透明圓球。
初接觸時只是半透明圓球一顫。
下個瞬間,王靖方身後同半透明圓球彷彿一起炸裂。
他低頭看了看身體,軀幹上一個大洞。
其背後傷口更加慘烈。
而那護持他的半透明金球,同樣被前後打了個對穿。
正面不過一個孔洞,孔洞周圍絲絲裂紋。
後方則完全崩碎了小半個外放的金丹,只剩殘骸。
王靖方仰天栽倒,身形抽搐。
莫說他本人當前重傷,就算本人肉身完好,金丹被雷俊打爆,其修爲也廢了大半。
雷俊收了金屬管模樣的導軌,來到王靖方身前:“現在,我們可以心平氣和地談談有關周鵬的事。”
王靖方強打精神,注視雷俊,目光中滿是不甘。
雷俊豎起一根手指,衝對方搖了搖。
他指尖上盤旋碧綠色的絲絲乙木陰雷,包圍重傷的王靖方,吊住對方的性命。
然後雷俊以息壤旗將王靖方捲了,再打掃一下週圍現場。
他特意挑選隋室後裔大多已經四散逃離,王靖方落單的情況下出手,這時便不用花費更多的心思善後。
倒是上上籤預示的機緣,雷俊還需仔細搜索一番。
早先環境混亂,如今人大部分都散了,雖說地脈靈氣仍紛亂,但雷俊這時再做感知,比之前來得輕鬆。
隋室後裔收拾搜刮帶走大量東西,不過雷俊感覺自己想要的靈物仍在星龍淵中。
因此,雷俊亦不着急離開,雖有些好奇,但等此地的人大多散了後,他方纔現身,並先處理另一個問題,拿下王靖方。
解決王靖方這邊後,雷俊在淵谷中尋找,很快找到自己的目標。
一口已經接近乾涸的泉眼。
泉眼似乎早已乾涸,因此隋室後裔也沒有做更多處置,僅僅是轟塌了這裡,利用破碎的山岩草草掩埋。
雷俊左右檢查一番,確定方位沒錯後,不專門挖掘,只是取出對此有感應的上清金竹,然後將這竹筍模樣的法器,插入淵谷地面。
初時上清金竹不見更多反應,但過了片刻後,雷俊感應到,淵谷地面下方,似在輕微震動。
然後,那上清金竹表面,竟然開始浮現一根根血絲。
血絲糾纏間,上清金竹輕輕顫抖。
從那些血絲上,雷俊沒有感受到兇惡邪氣,反而是濃郁的靈性。
上清金竹動盪的同時,竟然從中隱約發出似有若無的雷鳴聲。
而隨着血絲越來越密集,自上清金竹內發出的轟雷聲便越發清晰。
到得最後,已經開始震得周圍淵谷山岩一起晃動。
陽剛雷霆之力,勃然而發。
雷俊伸手觸動那當前布漫血絲且血絲還在不停增多的上清金竹。
彷彿福至心靈一樣,雙方剛接觸的剎那,雷俊腦海中有相關名目浮現:
【夔牛血】。
原來如此,如果吸收煉化夔牛血中蘊含的靈力,則有可能令上清金竹的品質更上一層樓……不,應該說是讓這件法器的品質更上一層樓。
最好是我本人成功修成七重天修爲後,再借助九淵真火之力,重煉此寶。
如此一來,當可得一件完全同我本人貼合,且更上一層樓的法寶……雷俊心中很快了然。
這樣一件法寶,才襯得起這趟上上籤中提及的三品機緣。
不過,看着那吸納夔牛血後,整體彷彿變大一圈的巨型竹筍,雷俊又有少許無語。
希望重煉此寶,能令其形象隨之改變,他不想自己第一件本命法寶是從大號竹筍變成特大號竹筍。
趁着上清金竹自動吸納收取夔牛血,雷俊戒備四周的同時,開始審訊王靖方。
雖然他用了些辦法,但從王靖方口中審出來的消息,大體價值有限。
引起雷俊注意的是,據王靖方所言,周鵬手頭的陰月魂石,同樣是得別人援助,而非自己的機緣獲取。
換言之,周鵬背後同樣有人。
雖無根據,但雷俊第一時間想到的事當初襲擊李清風、李紅雨,並與唐曉棠、元墨白爭奪天師袍的那個神秘高手。
此人除了盯着龍虎山天師府外,還牽扯另一處道家聖地純陽宮麼?
雷俊微微搖頭,眼下沒有更多線索的情況下,他不多糾結,只暗中記下相關事宜。
對眼下的他來說,先令天師印復甦,然後再得到可以令上清金竹提升的夔牛血,這趟出山已經賺的盆滿鉢滿,眼下直接回山亦無不可。
不過,先前聽到的一些風聲,引起雷俊注意。
一方面是隋室後裔如今在南荒生亂,事情可大可小。
南荒如果當真有什麼大勢力成了氣候欲要北上,大唐疆域內龍虎山天師府確實首當其衝。
不過正如雷俊同王靖方所言,這事兒離當前尚遠,大都還是沒準的事情。
倒是另一方面,叫雷俊更加在意。
隋室後裔,可能切實掌握一些有關天師袍的線索。
“白泉山那邊麼?”雷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