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出手,我可以下點手段,讓那屋子進不了一般的鬼,也可以包張符讓他兒子買去帶着,但有用麼?別說這些東西那老頭自己都能做到,“作孽”兩個字始終在我腦海裡頭揮之不去,這玩意摸不着說不透,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東西一般,我想起了三叔很早以前跟我說過的一句話,
“那些東西,也是命。”
不知道爲什麼,又想起以前聽過的很多話,“你們王家做了這麼多孽,就不怕報應?”在很久以前,我也就這個問題問過三叔,當時三叔似乎沒想到過我會這麼問,“屁娃,管這些做求,你以爲這道理我們祖宗不懂?這裡頭的道道深着咧。”
兩個夥計一開始問了幾句,見我不說,也就淡了下來,店子依舊做生意,不知道多少年後,怕是除了我,沒人會記得那看似普通人家的老頭,在死之前做過的事情,包括他的兒子孫子,子子輩輩……
又是幾個月時間過去了,三叔依舊沒有消息傳來。我整天瞅那些玩意,生意也讓幾乎都讓兩個夥計都弄。古董店倒是收了不少好東西,祝老頭學聰明瞭,弄到次貨也不讓兩個夥計碰,花大價錢送到老鬼哪兒去作假,然後再拿回來賣,過了老鬼那店子的手的玩意,基本上沒兩天就能出去,祝老頭靠這一手悶着發財,心子不是一般的黑。小婆娘不怎麼來店裡,這老頭依舊找我下棋,狠狠的弄了一盤之後說些“年輕人,你功力還不夠”之類的語重心長的話,弄得我一時間連隔壁的門都不敢進。
日子就這麼過去,本來以爲怎麼也要等三叔回來,誰曉得,在三個月後的一箇中午,終於,一個磚街的夥計進了我這店門,
“小爺,有信兒咧。”我心頭一驚,一把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夥計語速相當快,“三爺傳回來的信兒,我們在北邊的兄弟已經是摸了好幾年,有兩個弟兄打聽到一處地方,發現有些不對頭,趕緊跟三爺說了這事,三爺讓兄弟們先都別動,他的意思是,最好讓你過去看一下。這不,我這就趕回來咧。”
這夥計話說的奇怪,三叔這貨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三叔呢?”
“三爺似乎有什麼要緊事,一時脫不開身,小爺,你也曉得,我們這些怎麼可能曉得三爺的行蹤。”這夥計想了想,又是補了一句,“小爺,那地方真的有些奇怪,三爺聽了之後說指不定和三年多前的那事兒有關。讓你帶人過去瞅瞅。”
心頭一震,和三年前的事兒有關?第一反應就是難道三叔找到了那常觀遠埋的地方?轉頭一想,又覺得不對頭,常觀遠牽涉到常家祖上藏的秘密,估計到現在,這事兒說破破之後,就連常家自己都想把這人下葬的地方給找出來,以三叔的性格,和他對這背後藏的東西的重視,肯定是立馬趕過去,那夥計發現的地方到底藏着名堂?還有什麼地方能和三年前的事兒有關?
“桂掌櫃的接到消息之後,就讓我立馬來跟你說,我心頭也覺得奇怪,照理說三爺該直接跟你打電話,好像這次摸出這地方的不止我們一家,掌櫃的意思是,到時候帶的人上頭得花點心思……”
我皺起了眉頭,狗日的憋了幾年差點把老子整成古文專家,難道還有什麼其他人?說了幾句之後,這夥計就出了門,偏偏就在這時候,兩個門面中間的簾子打了開來,祝老頭一個腦殼伸了出來,
“王小子,過來陪我殺兩把?”
我心思完全沒有在這上頭,全是夥計剛纔說的事兒,被祝老頭憋了兩句之後纔到了那頭,雖然臉上看不出來,心裡頭已經不知道罵了多少遍。
“王小子,你娃今天不專心咧。本來你專心就下的臭,現在這樣兒,等會這棋盤上頭還看得下去?下棋得靜心……”
我沒有理這老貨,有一步沒一步的走着,祝老頭壓根就不在意,嘴裡還在繼續說,“明天又要出門?”我點了點頭,
“君兒昨天過來了,來的時候你不在。她讓我把這個還給你。”我低着頭看棋盤,心頭一動,就在棋盤上,已經是多了一把鑰匙,我靜靜的看着這把鑰匙,這就是幾年前我走的時候,當時給到了小婆娘手裡頭,是用來開我那邊的店門的行頭。祝老頭端起砂壺,喝了一口,
“這女娃從小就沒什麼心思,只是被慣得多了些。生活在我們這種家庭,這也怪不得她,只是後頭出的這些事。這女娃的心思我也摸不透,兩家人幾十年前定的事兒,我怎麼也想不到這裡頭有你們王家這麼多的名堂……”
看着桌上的那串鑰匙,難看的舊鑰匙就掛在一串一看就不知道買成多貴的串上頭,一個鑰匙串就掛這麼一把,兩者形成鮮明的對比。這鑰匙和串,就像是當年剛見面的時候,那時候的我和小婆娘。
一個是粗布衣服,幾個兜裡沒幾張毛票。另外一個文靜靚麗,光是牀頭的米老鼠布偶,就抵我買十身衣服的錢。
我沒有伸手,祝老頭繼續落着子,
“你回來的這幾年,你們都沒說上幾句話。”
“自從那回去了你們老家拜年,回來之後君兒身上就沒再出什麼問題,只不過自從當年他爹出了事兒之後,這女娃心思就越來越重。你們的事兒,我一把年紀了不想管,這東西這幾年她一直隨身帶着,前幾天叫我還給你,年紀大咯,跟不上你們這些娃的思想,我也不知道我那孫女在想些什麼……東西我帶到了,你自己收好。”
我把棋放了下來,慢慢的拿起桌上的鑰匙,然後揣進了兜裡。一盤棋下完,我被殺的慘敗,轉身正要回我這邊,就在這時候,我停下了腳步,又走了回去,祝老頭擡頭看着我,我從兜裡把那鑰匙又掏了出來,再次放在了棋盤上頭,
“祝老爺子,麻煩您還給她,我這回要出趟門,我不在,讓她多看着點呆哥。”
就在我走了之後,祝老頭一個勁的盯着棋盤,就在這時候,裡屋一個人走了出來,居然是老鬼,老鬼瞅着棋盤上的東西,語氣有些奇怪,
“祝老爺子,我就給你說咧,你不瞭解小爺的性子,三爺說過,三年前他把他老漢那幅字從新掛在你們祝家的時候,他自己心頭已經有了決定。有二爺和主母在後頭盯着,小爺沒那膽子。所以我說這鑰匙,他肯定會還回來。打賭的這兩個行貨,我就拿回去咧。”
祝老頭臉色一驚,直直的看着桌子上,之後鬆了下來,喝了口茶,表情相當的平靜,
“老爺子,只是小嫂哪兒,這事兒還得多勞您費心,小爺在外頭這樣,三爺又不管,我們誰管得着他?”
老鬼正要出門,祝老頭盯着老鬼手裡頭的兩個玩意,臉色一變,露出心痛的神色,“桂扒皮?”“什麼事兒?”
“這兩寶貝是老子花了大力氣的,你要敢拿走?信不信過兩天我去你那店子裡頭抄了你的貨?”
“老東西,這玩意你可賴不得帳?我手底下的人可是靠着這買賣餬口。”老鬼越走越遠,只剩祝老頭一個人坐在店子裡頭,過了好一會兒,心疼的樣子才消失。
第二天,我帶着幾個夥計直接就上了火車。朝着那夥計說的地方摸了過去。
坐在火車上頭,這次一共有個人,跟着那夥計回來報信的有三個,另外的全是老鬼叫出來的人,跟我熟的就一個悶棍,這貨生啦死踹的要跟着去,說是我那店門關了,另外一個夥計就幫祝老頭,忙的過來。
這火車卻不是朝着山西開,還要往北的樣子,下車之後一羣人全換上了冬衣,我在中山裝的外頭套了一件棉襖,到處都是雪,老子還沒見過雪裡頭的城市是什麼模樣,
“小爺,這邊天氣就這樣咧,一場雪要他孃的畫一兩個星期,我瞅了天氣預報,這都是出了幾天太陽的咧。”
“你狗日的又沒來過這一帶,你曉得個求。”
罵悶棍的正是回來報信的人,叫五順,聽這貨說了下本名,好端端的一個“陳印順”硬生生的被周圍人弄成那那德行,這夥計長的瘦,一羣人找了個地兒就歇了下來,
“小爺,我們先找個地方,等發現那地兒的人過來。”
我心頭有些疑惑,那地方說是兩個在北邊走土的兄弟摸出來的,具體什麼情況,回來報信的三個夥計也說不太準。但三叔聽了之後,就立馬讓我過來。到底是什麼情況,讓三叔這麼心急?
“小爺,我蹲的點不在這一帶,還要往南靠點兒,不過離那兩孫子踩的地方最近,所以三爺打了招呼之後,這一帶的地勢都差不多,堂口看我們熟悉,就把讓我們回來的報的信。”
這狗日的說的堂口,不是老鬼守的磚街,似乎是另外一個老頭手底下的章子,這外頭到底有多少人,怕是隻是三叔心裡頭才分得清楚。
堂口外頭的這些人,常年在外面說好聽點叫摸地勢,說難聽點就是“找墓”。三三兩兩的順着各地的山跑,定的下來就往堂口裡頭叫人去動手,只不過這幾年,由於三叔發了話,這羣錘子貨在找墓的時候都是多長了個心眼,往往朝着聚陰特別重,或者是地勢特別低的地方去,這裡頭的聚陰我倒是明白,不過三叔爲什麼放話找地勢低,我一直沒搞清楚。
北邊的晚上都得開暖氣,我正低頭琢磨事,敲門聲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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