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風凜冽，雪花飄飄，小麪館壁爐的炭火燃燒得正旺，噼啪作響。
聽了依曼的話，漢斯胖臉上顯出驚訝：“巨人大陸？你真的想到巨人大陸上去冒險？”
依曼目光一沉，厲聲道：“現在是我問你話。”
“好吧，好吧。”漢斯的頭髮花白了不少，胖臉上的溝壑更深了：“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混天血魔王了，只是一個苟活性命的老者而已。”
話語中帶着幾多蒼涼，幾多哀傷：“我是因爲被天王追殺，無奈纔在妖月之日跨越風暴海洋，那是七十年前，還是八十年前，有些記不清了。”
“那就先講講天王吧。”依曼引出了話題。
漢斯點了點頭，眉宇深鎖着，在進行着回憶：“風暴海洋對面，也有一個紫目人建立的龐大帝國，俗稱新依波利王朝，又名天王帝國。那是一個等級森嚴的國度，總體說來分成兩大等級，一種是異能者，一種是普通人。普通人就是奴隸，沒有任何權利，如牲畜般被豢養，用來提供魂力和精神力煉製靈丹；擁有一些無用異能的，是平民，終日勞作。比較有用的異能者，按照種類和等級，又劃分成好多階層。天王就是最頂層的統治者。”
聽到這裡，依曼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心中卻波瀾起伏，他很難想象，將同類如牲畜般豢養，那是多麼沒人性的舉動。
“異能是天生註定，也就是說，一出生就已經決定了命運，”依曼古井無波的說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算是公平。”漢斯搖搖頭，一雙紫目收緊目光，眉目間略有些淒涼：“在那個國度，貴族們出生後，幾乎百分百是異能者，沒有異能的奴隸，後代中絕不會出現強力異能者，想必你也能猜測出其中的原因。”
依曼聽後，心情也無比的沉重，目光深邃的問道：“新樓蘭的蒼穹之主，是不是也要實行這個制度？”
漢斯愣了愣，暗暗合計了下，他知道依曼肯定有異能，判斷出來他是不是說謊：“這是我向蒼穹之主建議的，目的是爲了得到百萬名異能者。”漢斯頓了頓，沉聲道：“這裡面有個驚天的陰謀，我希望能用這個陰謀換取我的生命。”
依曼有異能可以取出人的記憶，但他也知道，類似混天血魔王這類曾經擁有十階能力的高手，此類異能未必奏效。
“百萬異能者？”依曼冷笑一聲：“新樓蘭對外聲稱百萬異能者成功迴歸，但真正回來的，不到五十萬，加上平民中的十幾萬異能者，離百萬還甚遠。我對於紫目人的命運並不關心，這個真相對我來說沒什麼價值，還是說說風暴海洋對面的天王帝國吧，他們有多少十階以上的異能者？還有，那個天王的異能等級是多少？”
“非我族類，漠不關心。”漢斯的語氣中帶着嘲諷：“好吧，好吧。”看到依曼面色不悅，漢斯連忙轉移到正題：“天王的能力，深不可測，可以說他就是異能之神在人間的代理人。整個王朝十階以上的異能者，我所瞭解，至少有三到四百人吧，還不算上隱藏的高手。”
依曼控制不住內心的慌亂，驚呼道：“三到四百人，怎麼可能？”幾種心靈系異能告訴他，漢斯並沒有說謊。
整個天堂三國，都沒有十階能力者。依曼只知道，審判鎮有兩名十階異能者。
漢斯淡淡的一笑，詢問道：“你今年多大？”
“二十歲。”依曼冷漠的回答道。
“二十歲，九階中級異能者。”漢斯點了點頭：“不錯了，在天王帝國年輕一代也能排到前一百了。”
“前一百！”才這排名，風暴海洋對面的新依波利王朝，也就是天王帝國該是多麼兇殘呀。
漢斯呵呵一笑道：“不必驚訝，我的血池，灌注一名十階能力者，只需要三十年的時間，天王帝國許多大世家都有此類的法陣，有些甚至比我的血池效果強上百倍，而且他們還有各階靈丹輔助異能修煉。”
依曼心中忐忑不安，看來到巨人大陸打探，絕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稱之爲冒險毫不爲過：“說說巨人大陸的其他情況吧，比如說太陽神廟你知道多少。”
漢斯愣了愣，和藹的面貌上帶着些許的驚恐：“太陽神廟是提旦族的聖地，那是一個沒落的種族，已經被魔族奴役了，沒什麼可怕的，不過若想到太陽神廟的話，恐怕……”
“恐怕什麼？”依曼面色冷峻，對他吞吞吐吐很不滿。
“恐怖很難，因爲要去太陽神廟，就得經過天馬族和麗人族的領地。尤其是天馬族，人口不足百萬，卻十分兇殘，族中每個人都能征善戰，他們排出的戰陣詭秘異常，就是天王帝國，也得年年向天馬族進貢。”
“進貢？”這一次依曼就更驚訝了，難以想象，一個擁有幾千萬臣民，有着三、四百十階異能者的國度，要向一個不足百萬人口的小族進貢，那天馬族強悍到何等境地。
依曼沉思了一小會兒，銳利的目光逼視着對面的老人：“混天血魔王，你心中還知道一個大秘密，告訴我，我就放你走。你沒的選擇，否則的話，審判鎮十二根火刑柱，就是你的歸屬。”
曾經的混天血魔王，現在的漢斯苦笑一聲：“你果然有能夠看穿人心的異能，我從風暴海洋逃命到這裡，就是爲了保守這個秘密。好吧，我也沒幾年活命了，就告訴你吧，我在巨人大陸冒險的時候，偶然間得到了一張地圖，上面是一座更爲古老的神廟遺址，太陰神廟。”
“太陰神廟？和太陽神廟有什麼關係？”依曼追問道。
“上古時期的泰坦族，和現在的提旦族，是信奉太陽神的。太陰神卻是上一代文明信奉的神靈。”漢斯解釋道。
“你就是因爲這個被天王追殺的？”依曼不相信的問道：“爲什麼不把這張圖獻給天王呢？也許還能得到嘉獎。”
漢斯神色複雜的問了句：“依曼，你覺得我是壞人麼？”
依曼一愣，混天血魔王，獻祭了無數亞種人類，誅殺了許多人類冒險者，吞噬自己的親子，爲人陰險，狡詐，狠毒。
“從我的觀點來看，你是十足的惡人。”依曼冷靜的說道。
漢斯滿臉的溝壑，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說的很對，但自古善與惡是相對的，比如說兩族交戰，一個將軍，屠殺了另一族無數人。他是自己本族的英雄，卻是另一族的惡魔。我混天血魔王一生作惡多端，連自己的族人都殺了無數，但也是有底線的。”
依曼眉毛向上揚了揚，傾聽他的解釋。
“得到了太陰神廟地圖後，原本想獻給天王，但我最好的朋友厄爾威倫得到了一個消息，天王要是取得太陰神廟，就會把我們紫目族全部滅掉。”
漢斯語出驚人，依曼卻冷靜的問道：“你們有那麼多十階異能者，難道還打不過天王一個麼？”
“不，你不瞭解。”漢斯搖搖頭說道：“天王帝國每個臣民一出生，就被天王下了靈魂烙印，完全掌控，他要誅殺我們，只需一念之間，就可以在千里之外，將我們抹殺。”
果然是完全掌控呀，那天王，遠比蒼穹之主要兇殘萬倍。
漢斯從懷裡，掏出一張羊皮紙交給依曼：“這上面標註的，就是太陰神廟的地址，那是一片十分危險的地帶，我並沒有去過，只是，這張紙千萬不要落入天王之手。”
“你若是真爲族人着想，把這張地圖毀掉，不是更保險麼？”依曼質問道。
漢斯咬咬牙說道：“天王發現太陰神廟，只是遲早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起到一些變數的作用。”
依曼將那張地圖小心的收藏起來，朗聲道：“好吧，你走吧。”
如此痛快，漢斯反而不敢相信了，面露不解道：“你就不想知道蒼穹之主的意圖麼？”
“沒有必要。”依曼搖搖頭說道：“即使知道又能怎麼樣？難道讓我去解救他們？他們根本就不會相信我的，蒼穹之主幫你提供五千萬金幣懸賞暗殺我，我就已經大致猜測到了這個陰謀的真相。”
“所以你也預料到，我一定會去新樓蘭。”漢斯站起身來，說道：“有我協助，蒼穹之主陰謀成功的機率又提高了幾分，所以他是歡迎我的。”
就在這時，幾名紫目人走了進來，此時的白閩鎮，紫目人有十幾萬，但這幾個人紫目人，卻是異能者。
漢斯擡腳就要出去，依曼從身後叫住他：“漢斯，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漢斯回過頭來，奇怪的問道：“我記得今天不是什麼特殊的節日。”
“今天是彌撒日。”依曼壞壞的一笑道：“白閩鎮，以及附近幾座小鎮的非紫目人，都已經去教堂做彌撒了。”
“我是紫目人，不信奉神的。”漢斯不明白依曼是什麼意思，搖搖頭道：“何況我曾經是混天血魔王，侍奉的是深淵惡魔。”
漢斯已經快要走到麪館門口了，異能之書內的微蘭妮亞不解的問道：“依曼，你真的要放他走？斬草不除根，以後你會後悔的。”
“我不殺他，但自有命運來懲罰他。”依曼站起身來，空間探測已經鎖定了漢斯的背影。
就在這時，小鎮中間，教堂的鐘聲敲響了，一聲，兩聲…….直到十二聲。
幾名走進麪館的紫目異能者，拿出一條紅繩系在頭上，從懷中拿出刀劍對準了在吃飯的客人，高喊道：“蒼穹之主有令，擅自出新樓蘭的非異能者，殺無赦。”
漢斯前腳剛剛邁出門檻，就被頭上繫着紅繩的異能者拎住後脖領拽進了麪館。
“你們幹什麼？你們幹什麼？”年邁的漢斯驚慌失措，爭辯道：“我也是異能者。”
“頭上沒有紅繩，非異能者，殺。”一名頭上繫着紅繩的異能者，將他掀翻在地，手起刀落。
依曼的手向前一抓，混天血魔王的靈魂被收入異能之書的萬魂噬心塔內，果然和預料中的一樣，其中已經沒有了任何記憶。
小鎮上喊殺聲不斷，帶着紅繩的異能者顯然早有預謀，開始誅殺紫目非異能者，嚎哭聲，慟哭聲不絕於耳，彷彿人間地獄。
漢斯的屍體倒在地上，曾經的混天血魔王，死在一個普通的異能者手裡。
世人誰能不老，誰又能一生一番風順，當你是強者的時候，盡力保護弱者，有一天沒落了，弱者的後代也會保護你。反之，你若是造成了這個社會的悲劇，那報應，總有一天也會降臨到你或是你後代的頭上。
人做事，天在看。